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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律法,愚昧,束缚住了这个与世隔绝的部落,使它在精心设计好的圈子里打转,徘徊。残酷,欲望,孤寂,引发了压抑千年的厮杀。反抗律法,打破束缚,为自由而战。
这残酷的厮杀,要持续多久?律法和自由孰胜孰败?胜了之后会如何?败了又如何?我的视线逾过河流,渐渐聚向远方的土地,扫过一排排房屋,一片片空旷的枯林,映入我的眼帘,枯林上空不见一只飞鸣的鸟儿,死沉沉一片阴郁。不,那不是枯林!一个念头闪现在我的脑海里,那根本不是林子,是密密麻麻的十字架!那是议会军残杀自由军的刑场!是自由军的坟墓,是律法放肆的天堂!我突然想起几天前自由军的神秘失踪事件,原来他们都被带去了那里,钉死在沉重的十字架上。我仿佛看到了十字架上扭曲的身体,看到了滴落的鲜血。
这是一片坟墓,一片由残酷无情和古老律法构成的坟墓。面对这罪恶的坟墓,我的灵魂最深处,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究竟谁在赎罪?十字架宽恕了谁的灵魂?
无涯和昙生也注意到了那片枯林,沉重压抑的阴森之气侵蚀着我们的躯体。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召唤:“来吧,我的孩子,只有死才能赎回你生前的罪恶,来吧,拥抱死亡吧!”
“此仇一定要报!”
昙生狠狠咬牙,“砰”的一声,因为悲愤,手中钢箭硬生生被折断,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肌肉剧烈抽动。
“总会有那么一天,我要亲手杀死那些顽固不化的人,我要将他们钉在他们亲手竖起的十字架上。”无涯双手攥拳,臂上血脉突起,崩裂了伤口。
夕阳渐渐落下,黑夜在一瞬间淹没了一切,透过凝重的夜我看到遍地白骨,层层叠叠,难道这就是将来?风如幽灵般从夜的最深处吹来,拂过昙生的弓弦,低低而鸣。清凉之中,我闻到了淡淡的樱花香,这乱世中的樱花,浓郁,热烈。
“谁?”剑光闪过,无涯大喝一声,一个蒙面黑衣人从暗处慢慢走出。昙生举起弓,弦上搁了五枝箭,对准了这个陌生的来者。
“你们打不败议会军,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黑衣人高傲地说。虽然他对我们不屑一顾,但他的话铿然有力,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犹如利斧瞬间劈开巨石。
“黑衣杀手!”无痕在一边冷笑着。
黑衣人走到清冷的月光下,站稳,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我们,透露出轻蔑的神情。
“谁与我比剑?”他冷冷地问。
没有人动,我们明白这场比剑意味着什么。如果战败,那就证明自由军无力抵抗议会军的黑衣杀手,明天,议会军便会杀入智的领地,或者更快,就在今夜。
“谁与我比剑?”黑衣杀手又问了一遍。
黑暗用它独有的方式沉默着,月光如瀑布般倾泻。
“我!”无涯仗剑站出。
“你?”黑衣客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手下败将,伤还没有愈全,凭什么是我的对手?”
“凭我手中三尺青锋!亮剑吧!”
“好!”黑衣人高声说,“为了公平,我用一只手与你过招。”
这无疑是对无涯极大的侮辱。
“亮剑!”
周围立刻笼罩了阴寒的剑气,夜色变得更加凝重、肃穆。无涯的剑锋在月光下闪着惨白的光芒。黑衣客不慌不忙,缓缓从腰间拔出剑,那是一把通体透明的剑,如最清澈的水。我从爷爷的手稿里得知那叫秋寒剑,荒原四剑之一,唯一一把能与寒玉剑相抗衡的剑。
无涯身形移动,由于剑伤,灵动性大减,黑衣客遵守诺言,只用一手。
我立刻知道了无涯因何而败,无涯的剑术在黑衣杀手的面前得不到丝毫施展的机会,每次的进攻都被对方轻易而举的化解。于是,短短的七招,秋寒剑便停在了无涯的胸前。在黑衣杀手的剑下,无涯微不足道。
惨淡的月光中,无涯痛苦无比,他眼中蓄满泪水,映着如水的月光。他颓然收回剑,默默站到一边。
昙生的箭一直没有离弦,可他实在找不到可以放箭的机会,对方的防御近于完美。
“还有谁?”黑衣客得意地问。
“我来。”
我没有把握打败对方,我要用全力破解他的剑术,力求找到他的破绽。
我站到离他五步的距离,沉稳取剑,冰冷的清辉在剑身上跳跃。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寒玉剑!”
我没有回答,回答的是凌厉的杀气。
他躲开刺去的剑锋,挺剑迎上。
假若我用的不是寒玉剑,我是毫无胜算的,黑衣杀手闪电般的剑术,定会在十招内将我击败。但是,我用的是寒玉剑!寒玉剑是有灵性的,每当他无情地攻向我时,手中的寒玉剑就会封住秋寒剑的所有去路。剑雨纷飞,我感到不是我在比剑,而是手中的寒玉剑!寒玉剑在我手中变幻飞舞,真如通灵一般。不久,我看到了黑衣客久战不下的疲惫以及恐惧的目光。他加快攻势,每一剑都破空而来,激起道道明亮的剑华。我渐感不支,只有寒玉剑在抵抗。飞舞的剑幕中,我看到了他诡异的笑,自豪而又轻蔑。他的剑如一泓流动的秋水穿越剑幕,径直刺向我的咽喉,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我看到月光一点点破碎、散落,我闻到了死神的气息。
寒玉剑突然光华涌起,清辉转红,电石火光间,击偏了秋寒剑。我抓住时机,身随剑动,反守为攻。黑衣客接连后退,张大了口满是惊讶。在第五剑刺出时,直取他前胸,他匆忙隔开剑锋,我顺势刺进了他的手臂。
“当”,秋寒剑坠落,剑芒暗淡。
“不可思议!”黑衣客苦笑道,“寒玉剑就是寒玉剑,竟然破解了我的杀招。”
我看到殷红的血顺了手指滴进月光,融进黑色的夜。
“你是我见到的最好的剑客。”我说,发自内心的话。
“但是你是最好的杀手。”他的口气依然冷淡,却没了那种轻蔑。
他走到无涯身边,看着无涯的伤,真心说道:“刚才出言无状,还望包涵。”
无涯想不到他竟会道歉,一时愣住。
“来年此时此地,不见不散。”
黑衣人拾起长剑,消失在黑暗中。
“为什么不杀他?”
“他不能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中夜已经来临,迷雾散去,我们踏一路星光,下了山。智早已派了人在山下接应我们。
一路上,昙生还是一直问我为什么不杀死对方。
“因为他不该死,他是真正的剑客!”无涯突然答道。
黑衣客的道歉已愈合了无涯的心伤,无形中也让他对剑客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缺月西斜时,智见到了我们。妹妹在智的屋里守候了我大半夜,眼中满是焦急的泪,是期待的泪也是爱的泪。
我把详情告诉了智,他说我做得对,没有杀掉那个黑衣剑客。智还说,这个黑衣客将会改变我的一生,后来果然应验了,应验了我一生的痛苦。
第五章 天伤
7
第五章天伤
真正的伤是看不到的,不是肉体上深深的剑痕,而是压抑在心底的痛苦自责。
比剑过后,我才发现杀手的路是如此的遥远漫长,我只是走过一步,便自大起来,以为有了杀手的资格。我错了,我觉得败掉的黑衣客才算得上是杀手。
一个完美的杀手,是无需什么神兵利器的,一如当日,用寒玉剑打败黑衣客与用一把普通的剑打败黑衣客是截然不同的。我开始考虑杀手的境界,我认为,真正的杀手,即使是一把锈剑,到了他手中,也会化腐朽为神奇,成为神兵。
我因此而沉默,变得寡言少语,如何才能达到杀手的境界呢?
母亲告诉我,秋寒剑不是普通的剑,我的比剑是公平的,没有什么值得自责。
这时,我才发现,我和母亲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已不像以前我那么了解我了,我在杀手的路上越走越远,不止母亲,周围的一切都在远离我。
盈香出现在寒雪山,让我感到不解,寒雪山一直为议会军所属,借了地势险要,并没布置防守,难道盈香是议会的人?
但愿不是!
议会军败退后,智不敢懈怠,昼夜不停地训练剑客,跟随智的铁匠已打造了足够多的兵器供兵士使用。不久,就收到了成效,自由军时常会带回议会军的头颅。
自由军开始强大,让议会军感到了威胁。
每次智看到手下带回的头颅,都神色凝重,脸上像笼了一层寒霜。在他的心里,罪恶又加重了一点。我不喜欢死人,没有心情去观察每一颗头颅,仅仅看到轮廓便罢。我知道,死亡的表情是痛苦的,只需一眼哪怕是最不经意的一眼,死亡的梦魇就会缠绕你每一个夜晚。
无涯比剑的失败,让他认识他自己不可能再走杀手之路,他缺少杀手的灵性。
“杀手的剑术不同于一般的剑术,它追求快狠准,每一剑都伴随死亡。杀手的剑不讲究招式,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人!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不是杀戮的机器,那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皎月当空,我在清冷的月光中孤独舞剑,唯影相伴。有时妹妹会来陪我,看我练剑,可她并不喜欢我的剑术,她说我的剑术太残忍,招招致人死地。
我笑着说:“妹妹,若是我的剑术不够残忍,我就会死在别人的剑下。”
“不,不,”妹妹慌忙捂住我的双唇,“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杀人。”
我理解妹妹,我也不可能做到放下手中的剑。在厮杀中,我依然会杀人,纵然我知道这伤害了妹妹的心。面临真正的杀手,要么杀死对方,要么死于对方剑下,没有多余的选择。
我时常在梦里见到盈香的笑脸,天真无邪,透露出一股至纯之气。这样的笑深深烙进我的脑海,久不能忘却。我失眠了,因为盈香,因为一种无法抵抗的情愫。
母亲说过,一个杀手不能有儿女私情,否则,便是杀手走到了尽头。一个人一生中只有一次机会去当杀手,不会有第二次,失去的东西是不会回来的。
母亲还说,她当年也是一名杀手,后来遇到父亲,因情所困。从此,剑法就生疏了。
我理解母亲,她想让我成为一名真正的杀手,这是她最大的愿望。然而,这不是我的愿望。一直以来,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知道遇到了盈香,我才明白,如果我成为了一个母亲心中的杀手,随着剑上不断增加的鲜血,我会变得更加残忍,更加冷酷无情。那时,我活着的唯一意义除了不断杀人,还会有什么?那时的我会更加寂寞孤独,这与屈于律法有何区别?
我不甘忍受这生活,我要创造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一个连寂寞与孤独都不能抹杀的生命才是真正强大的生命。
黄昏,残阳如血。徘徊在忘忧谷中,脚步声渐渐被喧嚣的瀑布声淹没。
寂寞的黄昏,有一个寂寞的人儿。
寒潭边,我见到了盈香,她静静站在那儿,似有心事。她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飞泻的瀑布,溅起的水雾,黑色的长发,微微舞动的裙裾,如诗如画,别具情意。
“哥,”一声啜泣传来,低低的,长长的,无限的忧愁。
“哥,你好狠心,为什么不让我留在你的身边?”盈香突然高声喊道,对着一川隆隆飞落的激流。
“梨幻,别了!我可怜的妹妹,姐对不住你,今生我已厌倦,不能再陪伴在你的身旁,若是来生有缘,我们还是好姐妹!”
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