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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人大概是深深吸了口气,道一声多谢先生,便唤婢子将此人送了出去。秦念分明感到阿娘在她身边坐下,紧紧携了她的手,呼吸的声音,甚至有些欲泣的浊重。
也是了,看着掌珠般的幼女如今这般模样,有哪个做母亲的还能淡然处之?秦念也心疼她阿娘,却是睁不开眼也说不得话,偏生没有半点儿办法。
可她又怕阿娘一直坐在这里哭——哭有什么用呢?如今唯一能破了这一局的,也只有太后了,若是阿娘想不到这一出,不去寻太后帮忙,那便没有法子去搜查孙氏与广平王的院落,没法子找到咒魇她的凶手,更没法救她。
而她自己,只能着急,全无办法。
大抵是母女连心,秦念最是着急的时候,裴夫人终于动作了。她小心将秦念的手塞进了被中,又复俯下身,将被角压紧,之后霍然起身,道:“你们两个看好七娘,锁了院门!除了我之外,无论什么人都不准进熙宁堂——如果有人硬闯,索性杀了便是!此事牵涉重大,定不能叫任何外人知晓她抱恙在身不能出面!”
这话大抵是对着脉脉与殷殷说的,秦念紧接着便听得她们应了一声,而裴夫人道:“我现下便入宫去找阿姊!这帮无法无天的下作人,我的阿念顾念夫妻情义,他们竟……这一回,断然饶不过他们!”
☆、第18章 隔世
裴夫人不到中午便从宫中回来了,彼时秦念依然躺在榻上,烧灼般的剧痛半分不减,她愈是心智清明,那煎熬便益发清晰。
这样活着,比死了还难受。然而为了活着,便决计不能死。
她硬撑着半点不敢懈怠,生怕哪一次呼吸的力气不够,自己就这么永远睡过去。
“给阿念穿好衣裳,太后许她回翼国公府!”裴夫人的声音响起的那一霎,秦念几乎要落泪下来——如果她还有力气哭的话,她一定会哭了。
“现下么?”脉脉的声音,亦是充满了喜悦:“好,可是……要不要同那位说一声?”
“还同他们说什么!话是说给人听的,不是说给那两个痨病鬼听的!”
秦念从不曾听闻母亲这般出言刻薄,可见裴夫人也是真真被气狠了:“我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娘子嫁到这王府里头来,如今却这般人事不知的模样回去!我如何与郎君交代!这天打雷劈猪狗养下的!”
“到底也是宗王和老夫人呢……”大概是弄儿的声音,道:“娘子莫要这样刻薄。”
“什么宗王,什么老夫人!贼子罢了。”裴夫人一字一顿,声音中仿佛有仿佛有恨意生生扎出来:“走,这王府的事儿,今后便不用咱们再挂心了——脉脉,殷殷,你们今后也不必叫她娘子了,还依从前,叫七娘罢!”
秦念听得这一句,竟惊得忘了身上疼——还叫七娘?依这话,她与广平王,从此便再不是夫妇了么?阿娘是用什么法子做到这一出的?
要广平王休妻,这不是她们单方面能做到的,要和离,也须得广平王同意。只剩下了义绝一条路,可夫家要谋害为妻的,却也不是义绝中的条例。
然而脉脉与殷殷却尽皆不想这些,只是欢喜道:“那可好,娘子……七娘也算是跳出苦海了。”
她们这般说话,便急了下头伺候的小婢子们。这些个小女孩儿却不是秦念带来的,自然也不能跟着秦念走,又听得一句“贼子”,难得有一个敢说话的,却连说出的话音都是带颤的:“阿姊,脉脉阿姊,殷殷阿姊,我们可怎么办?我们可也是忠心耿耿随着……随着七娘的……”
“你们该如何便如何。”回答的却是裴夫人:“你们是广平王府的人,我总不好带了你们去。但你们好心待阿念的事儿,我都记得,今后若是有难处,来翼国公府寻我裴央罢!”
这一句话出口,便再没有人拦她们。脉脉与殷殷两个人上来扶起秦念身子,为她着衣,梳头,又合着将她身子抬起,搬到院中。
院中早就停了翼国公府的马车,秦念自觉被安置在了车上,又听得母亲的声音在一边儿轻轻唤一句阿念,那车马便走了起来。
终于要回去了。秦念虽不能睁眼,连小指头都不能动弹半分,心中却感叹万分,那一股纯浓欢喜,竟压得身上的痛楚都轻了许多。
从广平王府的角门出去,过了金仪大街,再走得远一些……走不了多久,便是翼国公府了。这一条路,秦念走过许多次,可这一次是例外的。
无论太后用什么法子叫她不用再做这王妃,她都已然是挣脱了这囚笼的鸟儿了。这一回不是归宁,而是回家。
这一回,再不用绞着帕子抹着眼泪告别爷娘跳回火坑中,这一回,再不用笑颜未退添上愁只为欢愉短而煎熬长。
翼国公府里,有她的树,她的房,有她最欢乐的年少时光,有阿娘的小猫,可以抱在了怀里,暖融融地晒一下午的阳光。
只要想着还有这样的日子过,秦念便觉得,让她再痛十倍也无妨,只要还活着,能活着就好了。
到得翼国公府中,她阿爷果然早请了道人女冠等着。秦念被安置回出嫁前的房间,院中的女冠男道施法作卜,声音极大。可秦念虽不觉得身上痛楚减轻,到底是疲惫不堪,竟也在这样的喧哗中睡了过去。
她并不知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来之时,已然是深夜。
一层层轻容纱帘幔之外,灯树跳动着温柔的火焰,她睁开眼,只觉周身上下那烫裂一般的痛苦已然消失,只是无力得很,除此竟然再无半分不适。
她活过来了。
秦念慢慢抬起手,在胸前合十,她想念一句什么来多谢上天的眷顾,终于什么也说不出,枕上却一点点被泪水沾湿。
就像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再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睁开眼,她还在自己的榻上,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一年以前,她未曾嫁人的日子。
她攒了些力气,便翻身坐了起来,撩开帐幕,亦不顾穿鞋地踏下地来。
这房中的一应陈设,都与她嫁人之前并无二致。她的书架与琴,她的灯树与宫漏,她的妆台她的铜镜……秦念一样样看过去,一切都那么熟悉,然而一切都叫她激动。
书架上甚至还有一本兵书。她目光落在书脊上的一霎,便觉眼中一热恍惚要落下泪来——这本书她当年掖在枕边,被爷娘发现之时,阿娘险些将她训哭。可是,如今他们把这一册书放在她房中了。
秦念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书脊之上,仿佛这般便能隔着一年火狱一般的时光,触得从前那个阿念,那个秦七娘的指尖。
不觉之间,她脸上已然沾满了泪水,沿着光滑的下巴,一滴滴坠落在寝衣的领口之中。她哭得默然无声,那几乎不是哭,而只是为了落泪才落泪。
夜风从微微开启的窗缝之中吹进来,是暖的。这室内的一切,于她秦念都是温暖的,安全的,再也不会有谁来处心积虑地害她了,再不会有了。
所有的静默,直到清脆的碎裂声从她背后响起方才被打破。秦念慌张地回头,只见脉脉站在门口,脚下碎着一只小盏子,眼中却尽是不敢置信。
她正要说话,脉脉便扑了过来,又哭又笑道:“娘子……不,七娘,你醒了呀?!您知不知道,您回来了,咱们再不去广平王府了,您再不是那劳什子的王妃了!”
秦念点点头,道:“我知道啊,阿娘和你们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
“果然,果然!”脉脉仰起头,脸上的水也不知道是蹭上的秦念的眼泪,还是她自己流下来的:“那个医士说的果然没错,您就是被那心如蛇蝎的人给咒魇了!”
“……是么。”秦念叫脉脉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推了推她方才道:“我回来之后便睡着了——那边的事儿,究竟是如何了?”
“那边?广平王府那边?”脉脉道:“您还赤着脚呢!您先到榻上躺着去,奴婢同您慢慢说——您可饥了,渴了不?要不要食水?”
秦念被她这劈头盖脸一顿言语逗笑了,便几步溜回榻上,拖了锦被盖到肩头,道:“食水便不用了,你同我说说,他们怎样了便是。”
“娘子被他们咒魇了,老夫人便去了宫中告状。太后大怒,下令让白将军他们搜府,一定要找出咒魇的证据。结果……”脉脉道:“娘子您猜,找到什么了?”
“难不成是什么更要紧的东西?”秦念已然猜出了八分,但依旧是装作懵懂不知。
“搜到了一个……地窖。”脉脉道:“那里头可不是金银珠宝,全都是刀枪剑戟……”
秦念骇然,她知道姨母一定能让人搜出什么当真了不得的东西,可是……刀枪剑戟这般物事,实在不是一个王府里该大批储备的。
这一定不会是栽赃了,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些东西运进去埋好。可见广平王他们果然是有反意的么……
“您也不信,是么?可那些刀枪尽数精光铮亮,听说,当时连白将军都骇住了。那些东西可不少,听说,若是都用上……这可是天子脚下呀!”
“所以,他如今是个反贼了么?”秦念道。
“是了,广平王已然下狱了。”脉脉道:“他这般欺负您,如今也是活该报应!”
“下狱了……他病成那个样子,也有人敢碰他?”
“却要说给娘子,听闻鹰扬卫踹开他院门的时候……他竟已然好得差不多了。娘子不是说过,他身上大片溃烂么?他被捉之时,身上却都已然结痂了呢。”
秦念听得,也只得点点头。广平王也不是个痴人呢,他大概也猜出了自己的病从何而起,才有了提防,不然如何会好起来?可偏生这么着急,他这一咒她,竟引得太后暴怒,若非如此,待他病好,她的谋算可便全盘落空了。
世事如此,实乃上天有眼。他们一再逼迫于她,先是要毁了她的名声,如今更是想用巫蛊之术要了她性命,可结果如何呢?广平王入狱,便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再飞得出来。
这一局,终归是她险险胜了。
“那么,孙氏如何了?”既然广平王大概已然不再是宗王而是阶下囚,秦念便不必再尊称孙氏:“她……也入狱了不曾?”
“谋杀之罪,自然是要入狱的!七娘您要知道,咒魇您的脏东西,便是在她衣箱最底下寻到的,用一堆污秽亵衣……埋着。”
秦念只觉心头一股火窜起来,用污秽的亵衣埋着她生辰八字,这何止是诅咒,还外带了一份侮辱在!孙氏怎样说也是王府之中的老夫人,竟能用出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第19章 相搏
身前的狱吏已然向前行了几步,秦念方鼓起胆儿,提起裙摆,朝着那黑黢黢的甬道走下去。
她来,实在是因了一腔压不下的恨。她要见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她的夫君了,他的死期,大概也快要到了。一切的怨憎本来该结束,可她在每个深夜里惊醒的时候,胸中的一腔怨怒,还是放不下,抹不去。
她终于还是忘不掉,她想问的也只有一句为什么。
追思她这一年的婚姻,她起初并不曾做错过什么事,是他母子冷待她排挤她,直到用巫蛊之言陷害她,她才会生了杀夫的恶毒念头。
秦念自知不无辜,然而走到了这一步,她还是想要问个究竟——她长得好看啊,初嫁时性子也温驯啊,怎么就不能待她好一点点?那些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个个都比她风光!
那时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娘子,年少娇俏。而他待她,就从没有过半分顾念么。
这一场生死为赌注的较量,是她秦念赢了,可是,他若从来都没喜欢过她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