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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石家兄弟会不会放过那群人?”
笑无常桀桀笑,说:“你想打主意?”
“为何不能打?”翻天鹞子奸笑着反问。
“石家兄弟如果将人财留下,你兄弟俩枉费心机,不是他们的敌手。如果放了人,那么,红货该已到了四川,你加上八条腿也追不上啦。”
“不一定。尤兄,你知道那批客人的来路么?”
“不知道,那群家伙机警万分,每个人口中都像上了一把锁,砍他两刀也叫不出痛来,不声不响,无法摸底。”
“咱们兄弟办完事,且追追看,反正咱们也是入川,顺道嘛!”
笑无常感到疲倦,躺回原处说:“两位最好省些劲,保证你们失望。喂!两位入川有何贵干?”
“追踪一个小辈,顺便到此地找千里旋风鱼兄帮帮忙。”翻天鹞子照实答。
“千里旋风住在这儿?妙极了!”笑无常喜悦地叫。
“他住在西面丛山的大奥谷,距此有三十里。妙什么?”
“他在这儿,我可以找他,和石家堡见个真章,大奥谷我路熟。”
“不行,兄弟正要借重鱼兄呢。”
“你……”
“请你入川,追踪一个小辈。”
“见你的鬼!一个小辈用得着你们几个名宿追踪?”
“这位小辈可不寻常哩!”
“谁?”
“四海游神。”
笑无常脸色一变,问:“你找他?为什么?”
“咦!尤兄像是知道他的下落呢?”
“当然知道。”
“妙极了,他……”
“老弟,你最好放过他。”笑无常沉声道。
“咦!你老兄与他有交情?”
“不是交情,而是救命之恩。”
“什么?你……”
“兄弟这条命,是他救的。”
“喝!你老兄居然感起别人的恩来啦!”
“同时,我还要利用他到石家堡找珍宝。”
翻天鹞子哈哈大笑,笑完说:“原来如此。”
“别笑,兄弟是当真的,你两位老弟可不能破兄弟的买卖。”
翻天鹞子脸色一沉,问:“尤兄,他在何处?”
“恕难奉告。老弟,你最好少转歪念头。”
“尤兄,咱们谈谈条件。”
“有何条件可谈?”
“四海游神的事你别管,我兄弟陪你走一趟石家堡。”
“这……”
“假使咱们兄弟不放手,又待如何?”
“你老弟的意思是……”
翻天鹞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咱们兄弟为了追踪吴小辈,付出的代价可真不少,势在必得,决不放手。你尤老兄不是感恩图报的人,些小恩惠算不了什么,假使你坚持替他包庇隐瞒,咱们的交情就此一刀两断。”
他的话说得坚决,鹰目中涌起重重杀机。笑无常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这种人对恩惠两字看得平淡已极,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为了自己的利益,道义两字不值半文钱,旁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老弟与他有何不解之仇,能说来听听么?”笑无常问,语气软下来了。他当然已看出翻天鹞子眼中的杀机,形势对他不利,不得不改变态度。
“仇倒是不屑提,他拿走了咱们兄弟一些重要东西。有道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咱们兄弟不甘心,必须找他出这口恶气。”展翅大鹏接口,他怕乃兄口快说出名单的事,另生枝节。
笑无常沉吟片刻,说:“你们除掉他,兄弟的买卖……”
“咱们两人助你成功。”翻天鹞子拍着胸膛保证。
“你两人的艺业兄弟信得过,但吴秋华机警精明,恐怕……”
“这个倒不劳你老兄耽心。”
“这儿经常有大散关的官兵出入,你们敢在此动手?”
“咱们自有计较。”
“兄弟另有条件。”笑无常说。
“有何条件?”翻天鹞子阴森森地问。
“在兄弟伤痊之前,两位务请暂缓下手。”
“那……那要等多久?”
“三天之内,兄弟便可完全脱离险境。没有他,兄弟的伤病好不了。”
“好,咱们答应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他人呢?”
“一早到和尚原抓药去了,大概片刻便可转回。”
“哦!他住在此地?”
“是的。”
“他的行囊呢?”
笑无常向另一端的包裹一指,说:“偌,全在那儿。他只带了百宝囊,和用布巾卷着的长剑,行李全在这儿。”
展翅大鹏重新到门外把风,翻天鹞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秋华的包裹,加以彻底检验。除了些换洗衣物,搜不出任何岔眼物件。
“咦!他的金银呢?”翻天鹞子讶然叫。
“见鬼!他哪儿来的金银?这些天来,他先后借了店家近三十两银子,每一帖药贵得吓坏人,他目下已是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眼看脱不了身。他这种人心肠太好,不会赖债,还不知该到何处找金银还债呢!你们想要在他身上找金银,岂不荒天下之大谬?”笑无常苦笑着说。
“怪事!他的黄金弄到何处去了?”
“你总不能说他吞存在肚子里罗?你说他带了多少黄金?”
“五百两。”
“我的夭!你简直在开玩笑,他如果真有五百两黄金,为何还会为区区三二十两银子发愁?”
“咱们不是为黄金而来,以后再说。”
笑无常挺起上身,接口道:“老弟,我看哪!你两人必须换房间,你们的易容术并不高明。小伙精明机警,你们会露出马脚的。”
翻天鹞子点头称是,兄弟俩立即取过包裹,出门找房伙调换房间。临行,翻天鹞子向笑无常说:“尤兄,请记住,咱们等你的消息。”
“放心啦!两位但请耐心等候,切记不可妄动,兄弟自会为你们安排。”
两贼兴高采烈地走了,留下笑无常静静地动鬼念头。
房后是一条小走道,通向另一座院子。小窗下,灰衣老人静静地呆立,窗内三个黑心贼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入老人的耳中。他等花家兄弟去远,方离开窗下走了。
午后不久,秋华从和尚原抓药返店,亲自监督店伙煎药,亲自伺候笑无常将药汁服下。
三天后,笑无常已可下床行走,只是右手仍然有点不便,元气未复,但已无大碍了。
秋华放了心,但无钱还债的事,却令他心中难安。他必须启程入川了,但欠了店东三十余两银子,无法筹钱还债,大有英雄末路之感。
一早,他进入镇中的小街,心中有事,令他剑眉深锁。他既不愿向李管家借钱,更不能赖夏店东的债一走了之,心中委实难受。一钱逼死英雄汉,确是不假。
想找过路的大官巨贾设法,偏偏近来没有这类大户往来。当地的人大多穷得要死,而且都是本份人,他再穷,也不忍心向这些人下手。
正走间,猛抬头发现小巷口赫然有两个当字入目。原来左首的一家,贴了三个大字:当大事。显然,这家人死了长辈。右首的墙上,当字特别大,原来是一家当铺。
人在走投无路中,常会油然兴起从权的念头。他心中一动,大踏步掀起帘子,踏入当铺的店堂。
店堂窄小,像一条小巷,光线幽暗,只设了一张条凳。柜台高有八尺,矮个儿伸手也扳不上柜面。柜上端设了铁栏杆,似是监牢的栅门。一个小小的窗口,是递送当物的地方,可知当铺必定拒绝收当笨重的物件。
他身材高大,可看到柜内的景况。里面有一位夫子,一位掌柜,一位小后生,正闲得无聊,在案上下棋,黑白子几乎占满了棋盘,显然战况正酣。
门帘掀动的声响,并未能惊扰两位棋士,仅观战的小后生抬起头,看了秋华的落魄相,极不情愿地走近窗口,有气无力地问:“大叔,当什么?”
秋华脸上一阵红,迟疑地在百宝囊中,取出一块佩玉,送入窗口迟疑地说:“一……一块古玉。”
小后生接过来东看看,西瞧瞧,紧皱着眉头,久久方走回案旁,将佩玉递至夫子眼前说:“大爹,有人要当这块石头。”
掌柜的一把接过,在长明灯下看了一眼,扭头向柜外的秋华注视片刻,离座到了柜前,笑问:“客官这块佩玉,色质都很差,不知想当多少钱?”
秋华这块佩玉,其实是出自和阗的真正汉玉辟邪珮,到了当铺掌柜手中,却成了色泽品质都差的石头啦!
“掌柜的,你看能当多少?”他迟疑地问。在他想来,即使当不了十两,八两银子该无疑问,真要找到识货的人,卖个三四十两银子不成问题哩!
掌柜的嘿嘿冷笑,反问道:“当物是你的,当然你有急需才会光顾小号,需要多少你自己心中有数,敝下说少了,岂不……”
“当十两银子,银钞也成。”秋华抢着说。
那时,银钞在通都大邑已有贬值之象,陕西各处却仍然十足通用,只是破损的却无人问津。
掌柜的将佩玉递出,摇头冷冷地说:“客官,你拿回去好了。”
“怎么啦?”秋华问。
“这种玉佩,一两银子可以买十块八块。你这件成色也许好些,但也要不了一两银子。你要当,算三百文好了。”
秋华怒火上冲,却又忍住了,三百文有屁用,他怎能当?接回佩玉叹口气,说:“三百文不够派用场,不当也罢……”
“这样吧,算一两好了。”掌柜的赶忙接口,一加便加了三倍多价钱。
店门外,脸有暗疮的展翅大鹏,正闪在门侧留神向里倾听动静。他跟踪秋华已有三天,想找机会偷袭,将秋华打伤掳走,可惜找不到机会。明知秋华了得,不敢冒险下手,以免打草惊蛇。
秋华不愿和掌柜的讨价还价,将用布巾裹着的凝霜剑递入说:“你看看,这把剑能当多少银子?”
掌柜的脸上变了颜色,后退两步双手乱摇,急急地说:“客官,对不起,刀剑凶器,当铺的规矩是概不入当,概不入当,请……请勿相戏。”
秋华无可奈何,收回宝剑仍抱着一线希望问:“掌柜的,贵地有胆子大敢押宝剑的人么?”
掌柜的直摇头,苦笑道:“敝处小地方,乡亲们都是与世无争的本份人,用不着刀剑,也没有人敢要。别说是押,送给人也没人敢要。”
“大散关的将爷,难道也不敢要?”
“他们自己有的是刀剑,天天擦磨不胜其烦,想说手都来不及呢!谁还想多要。”
秋华吁出一口长气,喃喃地说:“一钱逼死英雄汉,真是穷途末路,要命。”
“客官那块佩玉,二两银子当不当?”掌柜的问,又加了一两。
“二两银子不够用场。”秋华摇头。
“客官,你要明白,敝处小地方,往来的客官押当物件,大多是长期的,十九会流当,因此小店的资金经常见绌,委实出不起价钱,谁知道客官哪年哪月,才又经过敝处前来取赎?这样吧,二两银子再加五百文,客官再不当,小店也无能为力了。”
秋华说声抱歉打扰,垂头丧气地出店而去。
转过巷口,眼角瞥见向街角举步的一个人的背影,似乎有点眼熟,心中忖道:“这两天来,这家伙一再在我附近出现,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巧合吧?”
那是展翅大鹏的背影,终于引起秋华的疑心了。
展翅大鹏抄小巷回到客店,找到乃兄说:“大哥,这小辈确是英雄末路,跑到当铺当剑当佩玉哩!难道说,他的黄金果真是不翼而飞了?”
翻天鹞子沉思片刻,说:“这么说来,他的黄金八成儿失落在孔公寨敖老狗手上了,群雄攻破孔公寨,他单身逃命都来不及,哪有机会带走黄金?金子有没有还在其次,咱们志在名单。我去找笑无常,安排擒龙缚虎妙计。”
“大哥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