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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陆川平出掌何等迅疾,譬之风雷电掣亦不为过,对座的田肖龙只一伸手,便扯住了他的衣袖,虽说是在陆川平猝不及防下,抽冷子始能得手,但其手势之诡奇,已足使亭上诸人侧目相看了。
田肖龙头也不抬,道:
“凉亭是供人歇息之所,两位要打请到亭外放对儿去。”
扯住陆川平衣袖的手缓缓缩将回来,眼帘一瞌,闭目养起神来。
陆川平恚极,道:
“任大当家,这姓田的也是贵舵的宾客么?”
任黑逮道:
“昨夜胡二当家到总舵通知有关圣女行踪的消息时,只有陆帮主与刘岛主在场,今儿一早咱们赶到此亭,却发现田肖龙田兄,奇岚五义昆仲及桃花娘子等,已先咱们抵达这里,任某犹未间明到底是什么缘故哩?”
桃花娘子哂道:
“尽管你姓任的手下耳目众多,能获知圣女的行踪,旁人就不得而知了么?简直废活。”
任黑逵冷笑一哼,面向闭目而坐的田肖龙道:
“敢问田兄此来,仅是为了一睹圣女风姿,抑或另有其他居心所在?”
田肖龙抬目道:“二者都有。”
任黑逢沉声道:“田兄此言何意?”
田肖龙淡淡地道:“田某固欲饱睹美色,顺便亦想趁此机会做笔买卖。”
说着微微一笑,继道:
“从来美女随身总带有珠宝饰物,以衬托其娇艳,香川圣女之美,既能令天下男子一见而神驰,其所带首饰之多,自不在话下,田某饱睹美色之余,顺手做它一票,谅诸位不致反对吧?”亭上诸人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桃花娘子笑道:
“有道是‘做贼的不忘本行’,田官人乃是中原名气最著的独行大盗,这笔买卖还不是举手之劳而已?”
她语气讥俏刻薄,田肖龙不禁含怒而视,桃花娘子亦抬目对望,丝毫没有示弱退让。
那奇岚五义之首韩中群正色道:
“田当家算盘倒是打得蛮响,但只怕打得未必如意!”
田肖龙凝目盯住韩中群,厉声道:
“莫非你想挡田某的财路?”
韩中群颔首道:
“在下兄弟五人在此,若仍任由剪径之辈横行,公然在官道上抢劫而袖手不管,也在称侠义中人了!”
田肖龙眼露杀机,似乎有动手的迹象,奇岚五义昆仲凝神以待。
良久,田肖龙冷笑道:
“好得很,田某做案之时,一向俱是越货与杀人双管齐下,香川圣女乃天生的美人儿,田某还舍不得辣手摧花,现在总算有第三者顶了她的位置,让田某可以过过杀人的痛头——”
亭上一众高手彼此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一时形势混乱,成了敌友难分之局。
甄陵青悄悄对赵子原道:
“这里除开奇岚五义是不折不扣的正派侠士外,其余均是黑道中人,无怪他们说话会显得格格不入,看来五义与田肖龙的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赵子原嗯了一声,双目一扫,脱口呼道:
“那辆篷车来啦!”
众人呼地立起身子,运足眼力望去,只见远处道上烟尘滚滚,依稀一辆灰篷马车疾驰而至。
瞬息间,那辆篷车已来到近前,任黑逢嘴唇一努,胡二当家及罗三当家联袂奔出石亭,拦住去路。
那坐在车台上的赶车人勒僵驻马,神色虽变但没有发作,敢情胡、罗二人都哈腰躬身,执札颇为恭谨。
罗三当家道:
“请贵上怒过拦路停车之罪,咱等闻知圣女芳驾路经安峪,特在此等候瞻视圣女,万望俯允……”那赶车人截过话头道:
“鄙上有要事在身,须于明夜前赶路出关,尊驾之请求,歉难应允。”
亭上诸人齐然举步上前,那任黑逢道:
“然则你竟能代替贵上作主么?”
赶车人道:“先时鄙上已有吩咐下来,若遇上……”
话未说完,忽然车内传出一道银铃似的女音:
“马铮可以将帘布掀开了,他们既是乘兴远道而来,岂可让人失望而返。”
声音甚为轻脆动听,一众高手不禁起了闻声如见其人的感觉,尽量设想坐在车中的圣女的清丽容颜。
而赵子原却无暇注意及此,心里忖道:
“这赶车人就叫做马铮,他非特相貌酷似水泊绿屋那辆篷车的赶车人马骥,抑且又与他同姓,未知他们之间到底有何关连?”赶车人马铮叹口气,道:
“鄙上坐在马车内侧,列位行过车头时,务请俯下头来,目光不可斜视,以示对圣女之敬意。”
边说边将帘子轻轻掀起一角,众人列成一行,鱼贯绕经车头行过。
赵子原低声向甄陵青道:
“我们也过去。瞧瞧如何?”
甄陵青点头应可,两人遂跟随着一众高手之后前行,赵子原凝目细望,自帘角空隙透进的晕糊糊光线下,依稀可见车厢布置得甚是华丽讲究,隐隐浮动着一股沁人的馥郁幽香。
坐在车厢左侧的是个婢子打扮的少女,婢女的右方端然坐着一个轻纱飘拂,眉目如画,而又幽雅姣美有若天仙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乌发披垂,遮住半截面庞,这时她微微抑起螓首,姿态之美,无以复加,赵子原视线迅速从她那芙蓉般的脸上扫过。
触目但觉熟捻异常,身子不由颤一大颤!
他情不自禁脱口呼道:
“娘!你……”
才低呼了这么一声,连忙以手遮口,那车帘马上垂放下来。
任黑逵等人俱为香川圣女的清丽所慑,非但心神俱醉,简直有些意乱情迷起来,居然没有听见赵子原的低呼。
陆川平猛吸了两口气,道:
“名下不虚……名下不虚……圣女风华绝代,果然是天下罕见的美人胚子………
他嗓子压得很低,几近于自言自语,赶车人马铮望他一眼,并未加以理会。
甄陵青靠近赵子原身侧,问道:
“适才你失声呼嚷什么?”
赵子原恍恍惚惚地道:
“没有……没有啊……”
他脑际思潮汹涌,暗暗希望那车帘再度掀开让他瞧个仔细,以释心中重重疑团,忖道:
“娘惜住在阳武白雪斋师父那里,多年来始终未尝出门一步,刚才十有八九是我眼花认错了,但那香川圣女长样委实与母亲相似已极,只是年龄看起来,较之母亲犹要年轻一些罢了,这是怎么回事?”
但愈想愈觉得事态复杂,心里虽然疑云丛生,却也整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赶车人马铮一扬马鞭,方欲策马而驰,那田肖龙突然伸手一拉疆辔,口中沉声喝道:
“慢着!”
马铮呆了一呆,道:
“阁下欲待何为?”
田肖龙打个哈哈,道:
“在下田肖龙,你听过这个名字么?”
马铮瞠目道:
“你——你是中原有名的独行大盗?”
田肖龙道:
“大盗之名倒不敢当,不过田某依赖此道营生已久,咱们干这一行的不出山则已,一出山例不空手而返,贵上……”
马铮面寒如水,打断道:
“长话短说!你想动鄙上所带珠宝的脑筋是么?”
田肖龙干咳道:
“田某知晓此举对圣女多有亵渎冒犯,但情非得已,而且我也听过圣女未习武术,对技搏之事一无所知,若贵上能将身外之物的珍珠财宝赐下,田某绝对不愿动武伤了和气——”
马铮道:
“你的胆子着实不小,敢情你认定敝上不懂武功,便是可欺的么?”
田肖龙神色阴晴不定,默然无语,其实他对香川圣女尚有几分忌惮,故不敢妄动干戈,否则以他的性儿早就动手先杀它个鸡犬不留,然后再饱掠财物而去了。
那奇岚五义大步踏前,韩中群道:
“姓田的,你做得太过了!”
田肖龙冷笑道:
“韩中群,你们兄弟要上来送死也无须急于一时。”
语声甫落,双掌翻飞如电,飚然疾向韩中群胸前要害。
这下变生时腋,韩中群乍见对方堂势才发,劲风已然袭体,欲出掌相迎已然不及,急切里他大叱一声,左手肘部微微一曲,以时代掌硬接了田肖龙一招,“蓬”一响,韩中群仰身倒退数步之遥。
好容易方始拿桩站稳,下意识摇动一下自己左手,只觉又酸又麻,他知道自己一条手臂只怕废定了。
田肖龙指着五义其余四人,道:
“你们一齐上吧,否则仅凭姓韩的一人是不行的!”
奇岚五义明知田肖龙这是以退为进的说法,但经他如是一说,旁立的四个人反倒不好意思上前帮手。
田肖龙催掌又至,他一心欲速战速决,是以一开始便展开凌厉攻势,冀图在数招之内把韩中群解决。
韩中群左臂受伤,身形转动远弗如平日灵活,无形中吃了大亏,音掌左支右细,败象渐呈。田肖龙暴声道:“碰上咱田肖龙,你只好认命了!”
他猛一欺身,掌势暴吐,霎时啸声大作,那掌力之强,顿时使得周遭的诸人骇然色变,韩中群自知已临生死关头,一个应付不善,便得五步陈尸,他右手一沉,运足内力斜拍出去。
田肖龙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一转,一股古怪无比的掌力顺着一翻之势缓缓击出——
掌上毫无风声,生似全无劲道可言。
韩中群只觉对方那股掌力平淡无奇,丝毫未尝感觉有任何威力,遂毫不在意照;日推出一掌。
双方掌力在半空一触,奇事立刻发生了,韩中群倾力所发出的掌力忽然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吞噬了一般,落得无影无踪,另一方面田肖龙的一掌则长驱直进,一些儿也未有阻滞。
韩中群大吃一惊,值此情势下,他欲变招换式业已不及,除了束手待毙外,别无他法可想。
田肖龙一掌正欲击实,倏然身后衣袂一振,飚风斐然而作,他头都不回便知身后有人突袭,那人口中喝道:“撤掌!”
田肖龙一招本将得手,却不料有人会自后偷袭,当下无奈,只有撤掌让身以自保。
他霍然回转身子,厉声道:
“小鬼头,你脑袋瓜子不要了么?”
那偷袭者正是少年赵子原,他目睹韩中群身陷危境,一股正义之感迫使他挺身而出,解去五义老大的致命之危。
赵子原淡淡道:
“奇岚五义不好意思以多为胜,区区可不是五义之人,方才偷袭的那一掌,尽管算在我的帐上。”
田肖龙冷哼一哼,左手猛然向外一弓,直朝赵子原腕间脉门锁拿出来。
甄陵青精急喝道:
“田肖龙你若敢伤这少年一毫一毛,从此便是太昭堡的不世之敌!”
田肖龙掌势一窒,道:“甄丫头,你少抬太昭堡的名号唬人。”
这会子,篷车传出那女婢的声音道:
“吵死人哪,喂,田肖龙,家主人要传话与你,你仔细听了……”
田肖龙愕道:
“姑娘说吧,田某洗耳聆听。”
那女婢的声音道:
“我家女主人答应赏你一箱珠宝,但要你亲自进车厢来取——”
田肖龙迟疑道:
“这个………这个……”
那女婢挪榆的声音道:
“怎么?连这等举手之劳的小事也要畏首畏尾,奉劝你独行大盗也甭当了,我家女主人倒是错看了你。”
田肖龙受激不过,道:
“笑话,田某可是从刀尖上打滚过来的人,这等阵仗焉能难得倒我?”
身子一提,落在车头上,一手“刷”地掀起布帘,上身微微倾伏,进入车厢里头——
片刻过去毫无动静,半晌,陡闻一声袭帛似惨号,田肖龙双手掩面倒飞而出,“砰”地落在地面!
众人慌忙聚拢一望,只见田肖龙犹自滚地惨号不止,鲜血汩汩自他指缝隙沁出。
陆川平倒嘘口气,道:
“香川圣女下此辣手,未免太绝了罢。”
那女婢冷冷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