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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丹园里却是灯火通明,秦王妃铁青着脸坐在檐下,豆绿被按着跪在院中,脸颊已经被掴得又红又肿,涕泪满面地哭道:“奴婢真的没有做什么——”
秦王妃冷笑道:“没有做什么?没有做什么你三更半夜地起来往外递东西?说,是跟什么人私相授受!”
豆绿悄悄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肖侧妃,终于哭道:“奴婢只是替丁香做了几样针线,叫巡夜的婆子给她带过去而已。”
“丁香?”秦王妃也斜了一眼肖侧妃,“侧妃身边的丁香是要配人了么?”
肖侧妃忙欠身含笑道:“府里丫鬟们之间相互替着做些针线也是有的,豆绿只是不该夜里出来传递罢了,王妃也莫要动气,仔细身子。”
秦王妃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好,说得好。肖氏你如今帮着管家理事,倒理出这样的规矩来了。把那篮子打开,让郡王妃和肖侧妃看看里面是些什么。这男人穿的鞋可是做给丁香的不成!还是丁香自己跟府里的小厮们有了私情,私相授受?”
绮年挺着肚子跟肖侧妃一起站在一边,这时才缓缓道:“王妃何必动这么大气。丫头们不好,叫个人牙子来卖了也就是了,再挑好的送来丹园给王妃使。”
“卖了?”秦王妃气得肝疼,“说得倒真是轻巧,但这种事情,卖一个如何使得,必得把那一个也揪了出来,一起发卖,以儆效尤!”
绮年这下微微变了脸色:“连人都不曾见到,如何发卖?”
秦王妃看着她的脸色,心里一阵痛快,反而不急了,微微笑道:“这还不简单?豆绿的香囊如今挂在谁身上,可不就是谁么?”
绮年也微笑道:“针线这东西,看起来颇有些大同小异的,如何就认准了是谁做的呢?莫非有什么花样是豆绿会做别的丫头们不会的?”
秦王妃又觉得气往上冲了,冷笑道:“那还有个法子,这里不是有双鞋么,谁穿着合适自然就是给谁做的!”
绮年仍旧微笑道:“这怕也不好,难道拿着一双鞋叫阖府的小厮们都来试穿不成?岂不是把事情反而闹得大了。”又不是水晶鞋,有什么好穿的。
秦王妃冷冷道:“这么说,你是不想查了?也罢,丹园的丫鬟闹出这些事来,丢的是我的脸,来人,她既是不肯说,拖下去打死便是!”
豆绿呜咽一声,磕头如捣蒜:“我说,我说,是——”
绮年忽然稍稍提高了声音:“这又是何必呢,便是这丫头私相传递了什么,也是罪不致死。王妃饶她这一回罢。”
秦王妃心里冷笑——这分明是怕豆绿招出人来就不好办了,不过她要的就是这样,冷冷道:“这样的丫头留在丹园也是丢脸,既是我的丫头,如何处置就不劳你费心了。”
豆绿恐惧地号啕大哭起来:“王妃饶命,奴婢只是——”
“王妃既看着这丫头不顺眼,不如就打发到庄子上去也使得。”绮年再次出口打断了豆绿的话,“她虽有不是,终究罪不致死,饶了也是积德的事。”
“这倒奇了,我的丫头,怎么处置难道我说了还不算不成?”
“这是怎么了——”院门处传来昀郡王低沉的声音,神色不悦,“三更半夜闹得家反宅乱,究竟是要做什么!”
肖侧妃连忙过去低声回了,昀郡王看了一眼秦王妃,脸色微沉:“既是你嫌这丫头丢脸,换了就是!周氏,再挑几个丫头来顶了这个。”
事情的发展虽然如了秦王妃的愿,可是听到昀郡王的话,秦王妃仍旧觉得愤怒难抑:“王爷都不听听是怎么回事,就这样处置了不成?”肖氏能对他说什么?想也知道必定是与她不利的,他竟也不问问她怎么说,就这样做了决定。
绮年低头应了一声,又为难道:“可是这丫头的身契在丹园,儿媳不好处置——”
昀郡王不耐烦地一摆手,对旁边的魏紫道:“去把她的身契拿来。”
秦王妃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只是一团火压都压不住,尖声道:“王爷这是真要偏袒了!”
豆绿如梦方醒,扑到昀郡王脚下连连磕头:“王爷明鉴,奴婢真的并没有做什么。”
“你这贱婢!”秦王妃刚呵斥了一声,昀郡王就已经冷着脸喝道:“扶王妃进去!”
魏紫连忙搀着秦王妃进了屋里,又将豆绿的身契找出来送出去,待绮年带走豆绿,众人都散了才低声道:“王妃怎么发这样的火气,不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么,就是要闹得众人都以为她要打杀豆绿,这样豆绿出去之后才能得信任。如今一切都照着计划进行得很好,只是没想到会连昀郡王都惊动了,但毕竟也不曾偏离计划,秦王妃这是动什么气呢?
“我,我只是伤心王爷——”秦王妃嗓音颤抖,眼睛不由得酸涨,“他竟听了肖氏的话便定了此事,竟没问过我一句!连我的话,他都不问不听……”
魏紫不敢说什么,想了想才小心地道:“王爷脾气素来是这样的,何况就是问了,王妃可说什么呢?如今这已经把人送出去也就是了,只是身契都给了人,豆绿若是——”若是投靠了节气居那边可怎么办呢?毕竟豆绿是独身一人在此,除了身契并没有什么能拿得住她的地方。
秦王妃长长叹了口气:“若不是如此,那边怎么肯放心留下豆绿?不过,周氏是不会让豆绿配了立秋的,她自己身边还有未曾配人的丫头呢。豆绿在那边没甚前程,又怎会心向着她?”
“可若是这么说,豆绿说不定根本不能跟在她身边——”
秦王妃冷笑了一声:“跟在她身边是不成了,我也用不着。跟着她做什么?下毒毒死她么?别说豆绿做不成,就是做了又有何用?不过是便宜了赵燕恒那小杂种再娶一房罢了。我叫豆绿出去,首要是替咱们打探些消息,其次,能给她添添堵也好!”
“若是豆绿被发卖了,或打发到庄子上去……”
“若是打发了,那必是豆绿有错,就必扯出立秋来,赔进一个人去,她怎么肯。”秦王妃眼里闪着计算的精光,“今日这事已闹得大了,若是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下头人必然不服。如今她刚成了王妃,正是要立贤良名声的时候,怎肯落个偏袒的口实?这王府上下多少下人,难道是好管的?还有外头,多少双眼都瞧着她呢,理家不严可是丢了整个王府的脸,就是王爷也不会允她!她若想证明今日之事是我在无理取闹,就得把豆绿留在王府里。”京城这些贵妇们的圈子里,便是略有些行差踏错都会被人笑话,何况周绮年这个飞上枝头变了凤凰的麻雀,本就有许多人想看她的笑话呢。
魏紫将这道理反复想了几遍,虽觉有理,仍旧有些担忧:“若是她不顾这名声……”
秦王妃大笑起来:“不顾这名声?她是什么人!一个六品小官之女,如今做了郡王妃,没有名声,她如何立足?难道你以为,赵燕恒真的愿意娶她?若不是我一直压着他,难道他不愿娶金国秀?”
“王妃!”魏紫吓出一身冷汗来,“王妃低声啊!那是太子妃!”
秦王妃满不在乎地笑着,不过声音到底还是低了:“当初王爷就想替他求娶金家姑娘,若真是娶了那一个,如今我早动不得他了。只是我一直千方百计地打压着他,那些名门闺秀他才一个都娶不到。只是我大意了,在那香薰球上失了手,没想到这贱丫头竟是太子妃的救命恩人——唔,未必!”秦王妃眼睛一亮,“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救命恩人,只是他想着替这贱丫头镀一层金好看相罢了!如此看来,他对这贱丫头的出身还不是耿耿于怀?”
魏紫低声道:“可是节气居的人一个个都被打发了,却从没见往里纳人哪……”
秦王妃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夏轩那几个都是什么人?他怎会相信呢?再说了,纳妾算什么?就是生下庶子来,也不过是添乱罢了。那小杂种清醒得很呢,断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对他来说,坐稳了世子之位,得了郡王位,添一个能有所助力的岳家才是最要紧的。纳妾——等他成了郡王,想纳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只可恨这贱丫头的舅家居然与她如此亲近,不过如今也好了,吴家也要丁忧,这贱丫头很快就没什么可倚仗的了!”
魏紫隐隐觉得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自相矛盾,可是看看秦王妃亮得可怕的眼睛,又不敢多说,只道:“那您还让豆绿去鼓动那林家姑娘——”纳妾不是没用么?
“不过是给那贱丫头添添堵罢了。”秦王妃漫不经心地道,“让她分分心,若是以为我只有这些手段那就更好了。”母亲说得对,她不能本末倒置,最要紧的一直都是郡王的爵位,能决定这个爵位归属的,如今只有坐在九龙宝座上的那个人。
“当初给平儿说了柳家这门亲事,真是对了。”倘若没有柳家这个岳家,如今她们母子还有什么资本呢?从龙之功,你也得有从的价值,一个只会摇旗呐喊并无实际用处的卒子,那龙又怎么会在意呢?
丹园里还亮着灯,节气居里也一样。
豆绿跪在地上,脸颊还红肿着,低声道:“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绮年笑了笑:“起来吧。那脸上搽药了?”秦王妃为了戏演得像,真是叫人下了狠手,豆绿那脸都快要被打破了。
“是。”豆绿心有余悸。秦王妃今天晚上竟然是要假戏真做了,把动静闹得这么大,连昀郡王都惊动了。当时她心里实在害怕,万一昀郡王随口就让人把她拖出去发卖或者打死了,可怎么办?
“你就去负责几天洒扫的事吧。到底是丹园出来的大丫鬟,手底下不管几十个小丫头也不合适。”绮年略做沉吟,“等过些日子再打发你去庄子上,别人也不会起疑。”
豆绿赶紧磕了个头:“奴婢牢记王妃的大恩。”把她从丹园里捞出来是早先讲好的条件,但还替她想得这样周全就是人情了。
“不必。”绮年笑着摇摇手,“现在说说吧,老王妃让你做些什么?”
豆绿低下头:“就是让奴婢四处打探着些府里的消息传进去。”
“还有什么?”绮年笑问,“放心,我不拦着你传消息进去,但我必须得知道你要传些什么,又要做些什么。”她把豆绿捞出来,可不是为了做慈善的。
豆绿迟疑半晌,把眼一闭:“王妃——老王妃让奴婢鼓动林家姑娘,给王爷做妾。”
“悦然?”绮年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哑然失笑,“让悦然给王爷做妾?”
“是。”豆绿低着头,“其实林家姑娘当初进府里来就是为着这个来的,苑家根本不是什么有人病重,只是找个借口把林姑娘送进来罢了。”
绮年脸色渐渐冷沉下来:“你是说,林姑娘进来之前就知道这事?”
豆绿头垂得更低:“听苑家人的意思,苑家姑奶奶是跟林姑娘说好了的……”
☆、183 七七乞巧说亲事
七七是乞巧之节;女子设瓜果于庭中;视蜘蛛结网谓乞得巧;又置水于盂中;投针其中,观其影成各式花样作戏;算是女孩儿家的一个小小节日,虽然有牛郎织女的悲情故事,也无碍于这日子基本是欢乐的。
绮年却有些烦躁。自打两天前豆绿说了那句话之后,她始终有些沉不下心来。林悦然真是抱着做妾的心思来的?那小姑娘,当初不愿意给永顺伯做二房,难道现在就愿意做妾了?可是自打来了郡王府,为了避嫌赵燕恒在的时候她是从来不请林悦然到她院子里来的,林悦然自己也从没在赵燕恒面前主动露过面。也说不定只是秦王妃挑拨离间;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