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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欢气道:“怪你长得太好看!尽招些山魈野猴的来找麻烦!”
蓝兮无奈:“你在乱说什么?什么魈…猴的?”
常欢撇嘴呜呜假哭,一头又扎到蓝兮怀里:“萧倾城就是大山魈!大野猴!我要报仇,还要担心你,我好烦哪好烦哪!”
蓝兮前胸被她拱得不成模样,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快起来吧,师傅不需要你担心。”
常欢抬起怨愤小脸:“你总是什么都不在意,你根本不知道那人已经疯狂到什么程度了,你要警醒些,时刻防备着啊!”
蓝兮淡淡一笑:“我不怕他。”
“我怕!”常欢几要抓狂,一把揪住蓝兮衣服,“师傅你说,你会警惕,你会防备!”
蓝兮叹了口气,使劲捏了捏她的脸:“你这丫头,好…我会警惕,我会防备!”
常欢忽又想起一事,“前两天,你住在宫务府,他有没有去骚扰你?”
“有。”
“啊?”常欢叫道,“上次忘了提醒你,我就知道,他做什么了?”说着又开始乱扒蓝兮衣服,“没碰你吧?”
蓝兮被她缠的站不住脚,手指一碰肌肤热意便起,赶紧握住她的手,“好了好了,别闹了,师傅连门也没有给他开。”
师徒俩正在纠缠不清胡言乱语,门外一尖声道:“千山门生见!”
蓝兮忙放开常欢,整了衣服拉门:“公公请进。”
“不进,寿宴即开,千山门生半个时辰内至凰峦殿候驾!”
“遵旨!”
那传话内官一走,常欢立即向蓝兮道:“我真想乱画一通,让萧倾城失尽面子!”
蓝兮摇头:“在皇上面前,他失面子事小,你乱画涉险不值。”
常欢闷气:“莫名其妙将我们举荐进宫,我老觉得他还有阴谋。”
蓝兮安慰道:“在这宫里,无论他有什么阴谋你都不用担心。”
常欢瞥他一眼,小声道:“若是…若是他想把我留在皇宫,只让你一人出去,怎么办?”
蓝兮双眼一眯:“他哪有这么大本事?”
常欢摇头小声道:“你不知道,我听人说,他与…与太后有染。”
“你这孩子!”蓝兮拍了拍她脑袋:“在宫里,切记莫要乱说话。”
常欢眨巴眼:“哦,所以呢,我还是想乱画一通,皇上太后看不上,自然不会留我了。”
蓝兮扑哧笑了:“欢儿,你真的用不着担心,好好献技。我再说一次,在这宫里,他不能只手遮天。”
常欢拧眉:“他若不能,我们更不能。”
蓝兮笑得神秘:“未必。”
书画联壁
常欢与蓝兮随一内官由侧道入凰峦殿偏门,踏上殿廊,正值未时,宫内鸣六十寿钟,厚重悠声噌吰不绝。凰峦殿前,三百二十位灰袍僧人席地而坐,口诵佛经,和着钟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皇宫上空。气势弘大,犹如步入大雷音佛堂。
常欢驻足,怔怔望向殿外群僧,每张面孔都是双眸紧闭,表情虔诚。那庄严无比的诵经声绕在耳边,时而高昂,时而低回,间或伴着一两声清脆的铃铛响起。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如此规模的诵经,忽然觉得自己身心沉静,魂魄如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穿透牵引,直想追寻那经声冲上天际,人呆呆站在那处,无法挪步向前行去。
蓝兮回头,看见她的脸上现出奇异的表情,轻蹙着眉头,微微张着嘴,眼睛迷迷蒙蒙。似有疑惑,似在痴迷。
低咳一声,蓝兮回身拉住她的手:“走吧。”
常欢眨了半晌眼睛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天籁啊,这声音竟如此美妙,比我听的任何一种声音都要动听千倍。”
蓝兮颔首:“念佛有宽胸静心之效,可使人神虑俱寂,若有兴趣,以后可每日定辰诵念,久了你便知好处,快走吧。”
常欢被蓝兮拉了进门,还不住的转头望向那些僧人,直觉得那经声里隐着巨大的吸引力。
仍是候在偏殿,各式笔墨纸砚早已备好,常欢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纸上乱涂着,听恢弘经声渐消,正殿里时有脚步寒暄声起。
蓝兮拿出彩墨盒道:“要用么?”
常欢摇头:“我只用黑墨便可。”
“你真的不画?”
“不画,画得不如你,为何要去献丑。”
蓝兮嗔道:“谁说你画得不如我?你是唯尊,师傅不是,你已青出于蓝了。”
常欢笑着磨蹭到他身边,“师傅瞧我百般好啊,别人却说我是蠢丫头。”
“谁这么说你?”
“萧倾城。”
师徒俩对视一眼,蓝兮叹气:“欢儿,凡事应看得淡些为好,你明知他话有歧意,为何还那么重视?”
常欢无奈撇撇嘴:“不知道,也许是我太憎他,他威胁过我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很清楚。”
此时正殿内响起钟乐,八音同鸣,韵声浑厚。一人叫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一阵衣搓布擦之后,和着钟乐,听众人齐呼:“吾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
常欢扯着蓝兮衣襟道:“皇上和太后来了,我们去看看?”
蓝兮食指上唇“嘘”了一声,轻道:“耐心候着,自会宣你。”
“平身”之后,又是一阵桌凳动声,听一男子朗声说话,无非是些祝寿之语,完后再次山呼万岁,钟乐起间夹了丝竹茵声娓娓,殿内比方才热闹了许多。
约一柱香后,一个内官匆匆跑进:“千山门生到殿外等候,皇上这就要宣了。”
师徒二人忙收好笔包,出得偏殿,等在正殿槛前。听尖利声叫:“宣千山门生上殿献艺!”
蓝兮冲常欢微微一笑:“莫要紧张。”
常欢皱鼻:“我不紧张,全仗着师傅你了。”
两人并肩昂首跨入殿内,见宽大厅中,一条玉白地毯通向前方栏台,两侧各摆条几若干,几上已置酒菜,数十位绿袍官员顺几排开端坐,此时目光全数投向他二人身上。
常欢目不斜视,随蓝兮走到台阶下方,双双跪倒,口呼:“吾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
“平身!”正是方才说话那爽朗男声。
二人立起,常欢按下心头好奇,未敢抬眼,老实退站在一旁,听台上人道:“蓝兮,这姑娘便是你徒儿?”
蓝兮施礼:“回皇上,正是草民的小徒常欢。”
皇上笑道:“母后,听萧卿道此 今年获了唯尊,画艺不输其师蓝兮。”
一女声道:“哀家也有所耳闻,未料天下第一画师竟是这样清秀的小姑娘,我夏国真是才俊辈出啊。”
常欢闻声不禁一愣,这便是那六十大寿的太后?声音居然如此温婉动听。耐不住好奇,偷偷扬眼一瞧,台上坐了两人,左侧男子头戴长坠镶珠帽,明黄龙袍加身,大眼方庭,蓄有短须,年约四十上下,面带微笑,侧身望着右首边人。
那右边坐的女子…年纪确实已不小了,身着华贵非常的金缎锦衣,云鬓斜插一支蝶簪,梳理得纹丝不乱,双手叠放身前,一双吊梢凤目,目光凌厉,朱胆鼻下薄唇艳红,皮肤可称白皙,然腮部和颈部的赘肉却暴露了她的岁数,乍一看去,便是位精明犀利之人。
常欢低眉顺目上前福身:“民女常欢谢太后夸奖。”
皇上道:“蓝兮为太后所绘寿像,太后非常满意,朕也着意寻个时候绘上一幅。”
蓝兮恭道:“谨遵皇上旨意。”
“嗯,萧卿极力举荐常欢,道其画技超群,妙笔生花,朕听了很是高兴,借今日太后甲子懿寿喜辰,朕和百官也想观赏一下千山绝技,不知你们可有准备?”
蓝兮道:“太后懿寿,普天同庆,我千山师徒蒙宠入宫,愿为寿宴助兴。”
“好!母后,您看…”
太后微笑:“皇帝爱才,哀家自然也有兴致,就观上一观。”
内官早按蓝兮吩咐抬上大方桌,画纸铺满整桌,足有两窗大小,蓝兮与常欢再次弯身:“千山画筑恭祝太后健比乔松,如山如阜。”
太后微微颔首,笑得端庄无比。
师徒二人走向方桌,两侧朝官眼睛也随着他们移动,最远处靠近门边一桌,坐得正是萧倾城,他独占一几,仍是戴着面具,宽大紫衣曳地,红唇抿着一丝笑容,看起来与殿内气氛很不协调。常欢暗道,他倒真是有几分本事,这样盛大的场合里,竟也有他一席之地,在皇帝面前公然覆脸而不被责难实在蹊跷,就算与太后有染,毕竟宫里还是皇帝做主,难道皇帝真是在危难之时受过他的帮助?
无暇再多考虑,两人已并排站定桌前,蓝兮取出彩墨调和,常欢摸出毫笔,旁边有一内官正在研墨,钟乐停,独留丝竹声声,台上皇帝与太后看着他们,不时闲话几句频频笑着点头,台下官员也在交头接耳,厅内并不安静。
常欢在右蓝兮在左,互看一眼,常欢低道:“师傅动笔。”
蓝兮提小楷蘸彩墨,纸上落下第一笔,与此同时,常欢手持貂毫按进砚台,墨汁浸透,左手背后,右手顿腕挥向画纸。师徒各不相扰,在一张纸上左画右写同时进行。
松枝现雏形,鹤首见端倪,常欢小字已写了一半。松枝拉向右方,常欢倏地将笔换手,移步转身,从蓝兮身后滑过,换至另一边,再浸浓墨,左手续书。
官员中低低传出一阵哗然:
“原是左右并书,不知字形如何!”
“小小年纪果有几分技艺在身。”
“千山名扬天下,此女师出名门;想不会差。”
师徒二人对身周议论置若罔闻,越画越快,越写越急,双笔如生风,腕下有千钧,一会儿功夫,郁苍青松跃然纸上,引颈白鹤展翅欲飞。两人再次换位,蓝兮勾描细处,常欢落下结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寿图已出,蓝兮搁笔,皇帝率先拍起手来:“好!师徒联手,如此短的时辰内竟能作出一幅寿图,真叫朕大开眼界,快呈上来给太后看一看。”一时厅内众人都纷纷鼓掌,期盼亲眼看一看那双人盏茶间画出的寿图是何模样。
蓝兮抱拳:“皇上,图还未完。”
皇帝疑道:“还未完?”
蓝兮退到一边,仅余常欢一人站在桌前,殿内倏地安静下来,众人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头也不抬,将貂毫笔咬入口中,双手从腰间“唰”地抽出两杆熊毫,对角插入墨汁一转,微俯上身,单口运貂笔,双手挥熊毫,三管齐下在纸上流水走文,殿内鸦雀无声,连那原就似有若无的丝竹弹奏都没了动静,人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常欢施展一心三用的绝顶技艺!
片刻,书定。常欢轻搁熊毫,抽下口中貂笔,舒了一口气。朝蓝兮使了个眼色,师徒二人各扯一边纸角,将画举起。
一株青松延出分展六枝,皮如鳞,叶如针,既有蜿蜒之势,又有挺拔之姿,枝上单勾立一仙鹤作引吭高鸣态,另有两鹤绕松展翅翩飞,栩栩如生。松间浓破淡云,如有真雾缭绕,松后隐现楼台一角,仿似仙界神阁一般。
画纸两侧靠里处各有小楷一行,右边是:鹤算筹添、庚星耀彩、大椿不老、南极星辉;左边是:鸠杖熙春、共颂期颐、榴花献瑞、古柏长春、甲第增辉。
画靠外处则各有粗毫狂草提联一对:玉树阶前莱衣兑舞、金萱堂上花甲初周!
松顶楼台边还存八篆:松鹤延年千山同贺!
半晌无人作声,皇帝太后相视数眼,皆是一脸惊讶。更勿论台下众官如见奇景的表情,夸张者甚至张大了嘴巴,看似刚刚抽过一口凉气。终还是皇上打破沉默,先开了口却只得四字:“好画!好字!”厅内顿时掌声如潮,好评纷起!
常欢开心一笑,向蓝兮挤了挤眼,二人上前恭敬跪下将画呈上,同声道:“恭祝太后福寿常至,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