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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呀呀的呼号连同火把一起涌向湖心亭,常欢惊急,他已落入死境,为何还扣住师傅不放?眼前大批人马冲了过去,忙顺着树丛向前移动,跟上士兵的脚步。
亭中血迹遍地,萧倾城状如厉鬼,一张妖媚惑世的脸因血而变得异常恐怖,他转身面向蓝兮,狞笑道:“我是不是很厉害?够不够格当皇帝?”
蓝兮嘴角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看着眼前五人哀嚎倒地的惨状,轻声答话:“滥杀无辜的人永远没有资格称皇。”
萧倾城一步逼近,捏住蓝兮的下巴,面孔扭曲:“是么?你见过真正的滥杀么?你尝过血的味道么?今日我就成全你的心愿,让你开开眼界!”
湖心桥上已奔来一批持刀士兵,喊着号子向亭中冲来,萧倾城两手交叉胸前,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沾满血污扭曲变形的脸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掌随气动,拉向身体两侧,红光泛出艳紫,诡异光芒更甚之前。
倏地睁眼再看蓝兮,邪恶的笑:“你想我死?可以,但我绝不会孤单下黄泉,为了你,我可要大开杀戒了!”猛然转过身去,双掌交叉合起,掌心外翻,气息沉下,望着即要冲到亭口的士兵,狠道:“来吧!”
“倾城。”
那低低的一声使他一愣,手掌还悬在胸前,紫红光芒突然暗下,一同暗下的还有他的狠厉眸光。感觉肩头抚上一手,蓝兮微不可闻的叹息如一把利刃扎入他的心房:“何必再给自己添上血孽?你杀的人已经太多了。”
怔怔转过身来,萧倾城放下了手臂。
蓝兮的面上有了些疲惫之色,眼睛直直的望着他,又开口道:“你本不会落得如此地步,是你的贪念……”手指抚上他血迹斑斑的脸,蹭去一块血污,“你不该恨任何人,是你自己毁了自己。”
“蓝兮……”萧倾城的眼睛里现出了迷惑的神色,像个傻呼呼的孩子一样,看他看了许久许久,木然道:“你教训我,你以为你真是仙么?”
“不是。”
“呵呵,可我却一直觉得你像个仙……纤尘不染的仙,”他的说话颠三倒四,如在梦呓。
蓝兮用尽力气扯起一丝微笑,抚在他面上的手指已开始僵硬,硬颈向他靠近,鼻尖轻触,闭起眼睛,蓝兮断续道:“给……自己……一个机会。”
四瓣冰凉的唇贴在了一起,蓝兮再也没有气力伸出舌尖,听湖心桥呼啸的呐喊声中夹杂着熟悉的痛声嘶叫:“师傅!”
火光映天,亮如白昼,四周的呐喊、呼号、脚步、兵器碰撞声都在这一刹那消失了,耳边只掠过轻柔的风,风中带着千山单绝顶上的青松气息,白鹤的翅膀扇过,魂魄即离,仿佛又回到六年前那一个落雪天,窝在薄毯里苍白的小脸无声诉说着悲伤,惹他付上一生爱怜,时间在这一刻停顿,蓝兮只余最后一念:欢儿,师傅输了。
唇间忽然抵上火热,强硬撬开他僵硬冰凉的嘴唇,噬上舌尖,含津轻吮,只有短短一瞬,唇撤,沙柔声道:“……你的小动作逃不过我的眼睛,倾城楼早已被我遣散,难道你看不出来?其实我也可以离开,却……舍不下你,亏得你这样用心,亏得你委屈自己,若我还有不甘,岂不是辜负了你?肯敷衍我几日……我知足了。就如你愿……蓝兮,就如你愿,我把命交给你了,你可否许我下一世?”
蓝兮已不能回答,他僵在那处动弹不得,亭口却飘来冷冷声音:“他的下世、下下世,永生永世,都许给了我一个人!”
萧倾城回头,火光耀眼处,立着衣衫不整发乱鬟散的女子,她只穿了一只鞋,另只脚光着,裙边破烂挂了血迹,本该是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可她的身上、脸上、眸中,却闪动着奇异耀眼的光芒,令人不能直视。她就那样一步步走进亭中,走近他们的身边,用极轻蔑的眼神看着他,用极冷冰的口气道:“萧倾城这三个字,为男儿郎不耻!为世间人不耻!”
她离他很近,他能感觉出体内的血液在一寸寸的凝固,手臂还没有完全僵硬,凭着余下的功力,他仍可一掌将她劈死!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怔望着她温柔搂住蓝兮,趴在他耳边道:“师傅,我们可以回山了。”他竟消褪了劈死她的念头,他竟觉得……他们在自己面前的拥抱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扎眼。
“哦!”蜂拥而入的士兵淹没了僵硬的紫影。
常欢抱着另一具僵硬的身体,不去理会身后的纷乱,只将脑袋歪在他的颈窝,轻轻呵着气,暖流滑过面颊,滑过腮边,滑落到他白皙的皮肤上,凝成一滴红到透明的琥珀。
书版第十六章大结局
夕阳斜入窗口,洒落一地黄金碎影,光波流转处,尘末轻浮。墙角圆灶上咕嘟咕嘟的声音打破宁静,淡淡的草药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木床薄褥上人儿正在沉睡,双手交叠,老实地放在腹间,乌云黑发散落枕边,光洁的额头.匕垂了茸丝,黛眉平展,黑睫浓密,雪肌玉肤衬得嘴唇分外红润,呼吸均匀安稳,睡颜恬静美丽。
“小丫头”屋外响起牛吼,“偷懒睡了一日还不起身!”
随牛吼而来的是眶眶大力砸门:“你再不开门我就撞进去了啊!
“师傅!”白衣俊朗的男子阔步走来,“莫扰笑笑,她又是一夜未眠,就让她多睡一阵吧。”
胡子头发乱成一团的老牛蓝如意转过身来,斜睨着空气道:“拔完啦?”
“拔完了。”男子恭敬地作揖,“师傅,您看他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这药本就无解,只能慢慢养着,我也不知道。”
“自笑笑不辞劳苦地晚晚替他舒筋活骨开始,徒儿就觉得他进步神速,皮肉软了许多。”瞧着老牛脸色难看,忙又道:“当然,主要还是您的药和针起了大用。”
蓝如意翻翻牛眼,大手一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倏地撇撇嘴,“我知道,你是替那小丫头急,怕兮儿好不了,没人娶她了是吧!”
男子俊脸一红:“怎么说… … 我们也一定会是亲家。”
“啊呸!”蓝如意瞪起牛眼,“你是我徒弟,整矮一辈,亲什么家,快去抄方子,给我抄一百条方子来才准吃饭!”
男子额首躬身:“徒儿这就去了,您还是先去喝杯茶,再让笑笑多睡会儿吧。”
看男子离去,蓝如意“哼”了一声,“你护着她,她护着你,这兄妹俩一个鼻孔出气… … ”脸色蓦地一灰,声音低落,“想当年,我与茹心……”呆呆立在门前想了半晌的心思,忽听“吱呀”门响,皱眉苦脸的丫头现了身,揉揉眼睛气道:“吵吵吵,吵得人心烦。”
“哎!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老牛作势要打,丫头噌地蹦到门后,嘟嘴道:“我说我哥,没说您。”
蓝如意不耐烦地推门:“让开让开,我要端药了。”
丫头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这是不是熬给我师傅喝的?”
蓝如意不屑:“给我自己喝的,延年益寿!你师博少吃了我的好东西么?他在这儿躺了两月,把我所有的宝贝都吃光了 ,就剩这么点儿,我自己留着!”
“小气!” 丫头理理头发,拍拍嘴巴,再打了个呵欠:“我哥呢?给师傅拔针了么?”
“唔。”蓝如意端出药罐,烫得直抽抽,吸溜着气嘿嘿笑道:“好东西啊,我要享用去了。”端罐走了两步,回头睨着墙角一挤眼,“忘了告诉你,你师博今三早醒一个时辰。”
丫头一愣:“那… …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现在就是醒着的!而且已一个人待了很长时间。”蓝如意奸计一般得意地笑起来。
“ 啊!”尖叫一声,“你不早说!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挺在那里!一提裙拔腿就往侧厢简陋一房跑去。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却是个瘦脱了形的男人。他原本乌黑润亮的头发失去了光泽 ; 原本细腻白哲的皮肤干燥泛黄,原本晶莹如星的双眸黯淡无神,原云绝色俊美的脸庞消瘦骨嶙,他躺在那处,身体僵硬得像一根棍子,连眼瞳也无法挪动。全身上下能够活动自如的只有嘴唇和下巴,可也仅仅是能够说话而已,连笑容也扯不出半份,他… … 是蓝兮。
俏丽的小脸倏地出现在眼前,唇红齿白笑意盈盈:“怎么你今天醒得这么早呢?”
蓝兮看见她,心情很愉快,尽力说出轻松的语气:“许是舅舅的针起了作用,又许是我已睡了太久,不想再睡下去了。”
一张泪脸仰到眼前,常欢嘴唇柔柔地蹭上,喃音道:“傻师傅……你不该那么做? 为何要吃那药,把自己搞成这样……”
蓝兮默了半晌:“药粒太大,口藏不下,只得润进舌上……欢儿,你会介意么?”
常欢拼命摇头:“我怎会介意,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意?”脑中不愿再想。一口噙住蓝兮的唇,软舌迅速冲了进去,边吮上他的舌头纠缠不休,边将手指从胸口按下,一段一段地按捏搓揉。
当第一片洁白的雪花从天而降的时候,白色天空开始泛出灰蒙,冷冽的寒风吹过山谷,吹出呜呜的声音。老牛早已归家,空旷的田野里只有冰冻的泥上,散落村户间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屋顶冒出的缕缕炊烟带来一丝温暖的气息。
细雪很快变做鹅毛,纷纷扬扬地洒落,六角形的雪花迫不及待地扑向大地,用银白的身躯覆盖出一个洁净的世界。在山脚东面的土房里,却暖意融融,笑声不断,完全不似外界那般冰冻寒冷。
“走到那边,哈哈。”常欢拍着手又笑又跳,“走得真好啊!拐杖再也不用了。再走来我这边。”
双臂展开,迎着利落甩袍走向自己的人,像在迎接刚学会走路的宝宝。
贴上温暖熟悉的胸膛,紧紧揽住他的腰,常欢的笑声清脆欢快:“好喽!师傅全好喽!”
蓝兮搭住她的腰,垂眼想了半晌道:“我行动无碍,应是己经痊愈了。”
“唔。”常欢挑起眉毛,“那怎样?”
“舅舅为了我,将去千山的行程耽搁了半年之久,欢儿,我们是不是该回山了?”
常欢的胳膊蓦地一僵,腿停止了摆动,大眼睛扑闪扑闪眨了半晌,道:“着急回去做什么呢?天这么冷,雪这么大,路一定很难走,不如等到开春再回。”
蓝兮静静望着她,她却不敢与他对视,眼光飘来飘去没有着点,听他道:“谭傲又去哪里了?”
常欢咬咬下唇,半晌低下头:“我托我哥出去探个人的下落。”
“韩端?”
常欢一顿,还是点了点头:“嗯,他不见了。”
“哦?如何叫不见?”蓝兮并未表现出丝毫异样,语气中含着真诚的关心。
常欢的笑容消失,重重叹了口气:“你知我一心都放在你身上,见你那个样子心都碎了,只拼命催着舅舅给你治病,韩端那时也身中剧毒,也在四海医馆里诊治,我连一眼都没有去看过他就跟来牛谷了。”倏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本来不需受这般罪,本来可以跑掉的,也是舍了命为我,我真觉得对不起他。”
“嗯。”蓝兮没有发表看法,只轻轻应了声。
“大约三个月前,你才刚能动动手指,还在床上躺着。季大哥来过一次,他说韩端不告而别,不知道去哪了。他的家早就没了,师傅也早已过世,这么多年跟他最亲的就是季大哥,可是他竟然连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常欢脸上显出焦心神色,“季大哥撒了人出去寻他,几月寻不到一点踪迹,萧姐姐身子也弱,正在万州照顾调养,季大哥抽空便来知会我一声,可我光着急又有什么办法?韩端他……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