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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太子得信大喜,一扫往日忧虑,神色坦然,对众人道,万一事发,就说顾照光指使洛江笙杀人,挑起战乱,拥兵自重意欲谋反。
东宫属官们见太子拿定主意,上下齐定心,回复北夷使者,三日后,交还战俘。
康州郊外五十里,已划出停战界限,留待双方交换战俘。这日,谈判使团进驻,双方代表交谈,对条款,签名盖印,再送上战俘。
北夷使团里有个小子,见到真波王子,不顾一切,扑上去抱住他痛哭,嘴里咿咿呀呀说着夷语,忽然,她以魏语大叫:“他不是王子,他是假的!”
“交出真王子。”
“我们的王子在哪儿?”
双方大乱,魏军这边护持东宫太子向后退,北夷那边个个愤慨大怒,见魏国并无诚意解决问题,那小子,此时已摘下男帽露出女额发,她誓言道:“我的夫君,我们的王子,被你们这群卑鄙魏人杀害,血债血偿吧!”
“杀了她。”顾家琪下令道,杀手楼的人放箭,正中瘦女喉部,旁边立时有人扑过去,抢出瘦女袖里的袖筒。魏军这边只顾着护东宫太子撤离,竟不知趁机杀光夷使争取时间。
杀手楼的人动作再快,也不能一招全灭北夷使者,终是有一人,临死前,拨火筒,扔向天空,信号炸裂。
百里外,铁骑声、牛角号高传,旌旗飞扬。
东宫使团大乱,哭声响起。留守康州的魏军观战局,迅速开城门出兵救太子。
顾家琪看了一眼,趴在王雪娥背上,正面迎向北夷铁骑,寻找目标。这并不是太容易做到的事,平原无物遮掩,重骑冲锋,迅捷如猛兽,非艺高胆大者不能为也。
圩五回 纵死犹闻侠骨香 男儿本色(全)
话说魏景帝八年布局,不惜以美人池越溪为饵,弃边关黎民安危不顾,点起战火,谋算顾氏一族。顾家琪看透内情,巨资雇人杀敌将,得偿所愿,成功灭除多名夷人大将,皆是魏军参将案头所列悍敌。
杀手楼功成身退,王雪娥为心上人所累,甘之如饴,脸上笑靥如淡花,分抱顾谢俩小孩,在茫茫草原里静静地享受塞漠的风与黄沙。
仨人此时已深入漠北腹地,小心避过夷人牧民,往火线靠近。
几日后,仨人被夷人妇女发现,双方言语不通,王雪娥正欲杀出血路,却见夷女领来一位魏人,满身风华,翩若仙人。顾家琪眼神一闪:他竟在此地。
走近了,洛江笙脸上显出一道长长的细疤,破坏了完美画面。
他笑得一如当日,风流倜傥,他道:“三位想必就是纵横北夷夺走无数夷将的刺客吧?顾小姐,如果我是你,此刻会恨不得背生双翼赶回康州,说不定还能见上顾总督最后一面。”
顾家琪本不想自承身份,但这人说的太欠扁,她哼道:“你还是多操心自己,我们要杀你,易如反掌。”
洛江笙轻笑,敲打纸扇,道:“鄙人死不死其实随意,顾大人若死了,不知顾小姐伤心否?”
王雪娥大怒,欲一掌劈死这不祥诅咒人。
顾家琪拦下她,道:“那你还活着做甚,名门忠良之后,甘当卖国贼么?”
“顾小姐何必激我,”洛江笙悠然道,“我苟且与世,只是不想那狗皇帝江山美人得抱!我洛氏一门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场,你说我恨是不恨?”
“那你如何知我爹爹有性命之危?”
“顾小姐,心知肚明,还用我说么。”
顾家琪自认这次她安排周全,便是个傻子也能打赢这仗,何况顾照光乎。是以,她压根儿不信洛江笙的话。
洛江笙失笑摇头,道:“你可知,你们所杀夷将皆是假?然赤一早得信,魏人买凶杀将。若非你请的是风雨生死楼的好手,然赤早布局将尔等一网打尽。”
顾家琪的心,凉嗖嗖地冷,空落落的寒。
又听得后方一声轻轻问:“阿俊,埋在哪儿?”
顾家琪转过身,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杀夏侯俊非我所愿。”
“他在哪儿?”
“夏侯雍。”
洛江笙变脸,王雪娥已不耐烦这些,直接卷起俩孩子,将轻功运到极致,在草上飘飞,冲向康州。
夷人铁骑践踏平原中心的小包圈,血色漫漫的尸骨战场上,那里站着四个血淋淋的人,各持兵器,抵挡千军万马。
“大人!”王雪娥惊恐万状地叫了一声,她欲飞冲,气力不继,约是伤及内腑,擅动武,嘴里竟冒出血来。谢天宝忧急:“娘,娘,你收功啊,再动你会死的。”
顾家琪收起心慌,强作镇定,道:“姑姑,爹爹还等着你给他报仇。”
王雪娥悲痛哭,停下来,取药疗伤,慢慢地步步挪向那血尸中的四人,四个不是兄弟却用似亲兄弟的结义兄弟。
“本将敬尔等是汉子,留尔全尸!”
夷人头领如此说,率领大军冲破康州城门,见人就杀,见屋放火,留下一片火海,直奔下城。
四人血透铁衣,身中无数箭矢,相互扶持,倚立苍茫天地间,岿然不动。
也许悲情,也许悲壮,也许英雄梦尔。
赵梦得道:“几位兄弟,我怕是不行了,让我抢个先。”他请顾家琪给家里的婆娘捎口信,别等他了,带着小儿改嫁吧,钱放在哪儿她知道,“我家云绣是个傻闺女,阿南侄女,你甭跟个傻子计较。她心里只有夏侯家的那个,你跟她说,早点嫁,生几个胖小子,过自己的日子,别管男人娶多少小老婆,她爹可护不了她一辈子。”
“嗯,我会的。”
赵梦得呼呼地喘气,慢慢地闭眼,就像睡着了似地安详。夏侯逊在他左侧,想伸出手来,牵一发而动全身,仅凭一口气强撑,实则动弹不能,他也省却那动作,低喘道:“侄女,我知道我们家那臭小子对不起你,可我夏侯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
“既然夏侯叔叔、赵叔叔没有背叛爹爹,我不跟他计较过去的事。”
“什么?哪个狗娘养的说老子要卖兄弟?!”弥留的赵梦得瞪大眼,夏侯逊也是一副气爆的样子,他们看向顾照光,同声问道:“大哥,先前你那么惊怪,也是认定我们兄弟二人跟地刘惠山是一路的?”
顾照光谦意苦笑,道:“大哥对不起你们,五个时辰前,大哥还在怀疑自己兄弟。”
赵梦得语气幽幽,道:“也不怪大哥,有些事,我是有意为之,好迷惑那些人。总想着啊,啥时候,能帮大哥一把。”
夏侯逊笑道:“老四,你跟我想一块儿去了,哈哈,洗清冤屈,陪着自家兄弟一起死,何等快哉!”
他与赵梦得高笑数声,笑声嘎然而止,两个忠臣良将就此消殒。
顾照光低叫三弟四弟,神思恍然波动,一个不意闭过气去。王雪娥飞奔上前,悲泣不能。此刻她已不记得要掩饰她的情意,哪怕用她自己的命去换顾照光,她也不会皱下眉头,但,已救不回。
一支拳头粗的长矛贯穿他背后心,这就是断绝他所有生机的致命伤。
一声声悲泣的远山哥,唤醒了顾照光散乱的神智,他叫的是:溪儿。
直接略过赵夏身三人,顾家琪的目光定在顾照光身上,顾照光要死了?
她有种天转地眩的虚幻感。
她总以为,她这便宜老爹是个盖世大英雄,功夫之高,谈笑间,就能令墙橹灰飞烟灭;义气之重,兄弟舍生忘死追随不背离;谋略之深,纵横沙场多年从未吃败战,收拾一班胡虏那就跟庄稼汉割菜似地简单随意。
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如今就要、死、了?
如此地不真实,让人如何能够相信。
其实,这个罪孽的根缘死了也好。他为腾出正妻之位,不借逼死原配,新妇还是他强迫来的,把好端端一个总督府折腾得乌烟瘴气,个个都像背负血海深仇似的,随时随地等着背后捅人一刀子。
这种无情无义、寡廉鲜耻的渣男死了真是老天开眼。
如此看来,她确为这个名义上的便宜老爹牵肠挂肚,可笑的是,这个人死前心心念念的人,却是出卖他的妻子。
顾家琪恨不能一巴掌将这死人打醒,她冲上前,揪着那黏腻的沉重铁衣,骂道:“顾照光,你给我听着,你要敢死在这儿,我就杀了池越溪,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发誓,我会让她这辈子都后悔来到这世上!”
顾照光轻轻地低笑,迷茫的眼神清醒了些,用那染血的手抚摸女儿软软的脸蛋:“阿南,那是你娘。”
“她都杀你了,我为何不能报仇?你死,她死;你活,她才有命。”
顾照光低呤,这性子不知像的谁。王雪娥与谢天放以为他有救,一个喂灵药,一个输送内力,顾照光微微摇头,让他们不必费心。他知自己时间无多,能在死前见见女儿嘱她几句话都是奢求。
“雪娥,阿南就托付给你了。旁人,旁人我都信不过。”顾照光喘气时,嘴里都冒出血沫,王雪娥只晓得哭,点头答应,她定给阿南找个好婆家,不叫人欺负她。
顾照光转向谢家小儿,打量他少顷,道:“天宝,阿南行事好走偏锋,你要阻她以身犯险。她这般脾气,想来一般人也制不住,待满十六,阿南若无意他人,你便娶了她,好好管束。”
“我会的。”谢天宝很认真地回道。
顾照光欣然一笑,对谢天放道:“二弟,是大哥对你不住。”
“你要真想你女儿好,你就不该这么做!”纵是条汉子,谢天放也不禁热泪盈眶。原来顾照光本不至伤重如此,他根本就是不想活,冲锋陷阵一马当先,杀敌不要命。
顾照光笑道:“我顾远山这一生,做错了那么一件事,我不能叫弟兄们为我私心白白断送性命。”他是自愿死,陪他的弟兄,长眠地下,来世再做亲兄弟!
顾家琪愤然抽出手,骂道:“呸,你倒死得其所,你可想过那些弟兄的妻子儿女?你要真心为你弟兄,你就该把那个女人杀了,换你这些万千弟兄活路!”她很愤怒,却在这刻泪满襟。“那种女人哪里好,要你为她寻死觅活,天下间女人死绝不成?你若不能顾我周全,何必生我养我,早早将我掐死,省却余我孤苦伶仃在这世上受苦。你一人死倒便宜,可曾想过那狗皇帝哪里会放过我?你说啊,你对得起谁?你个懦夫——”
顾照光义薄云天,倘非为这些兄弟,他如何能抛下独女慨然赴死。她却在此刻点醒他让他正视自己造的孽,让他死前还受此痛苦折磨,何其残酷;另一面又想,若能换得他愧疚不死,再残忍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爹爹,你答应教阿南骑马,你答应过的。。。”
顾照光眼神已涣散,他无法言语,忧然轻叹。
顾家琪扑上去大哭不能歇止,王雪娥到此时反而哭不出来,心痛到极致,泪无殇,心已死。
她的大人她的远山哥武艺冠绝天下鲜有敌手,谁能轻易伤得他?那支从背后贯入的长矛方向何等诡异,就算是从背后偷袭,她也坚信,她的远山哥能够躲过。
谢天放低语道:大哥是为救他,给那然赤大将的长矛飞中。
王雪娥回道:那你为何还不去死?!
情人冷血,不过如此。
谢天放默然,谢天宝陪着小南一起哭,他喜欢顾伯伯,他不要他死。可是,天道无情,视人心之愿为刍驹。
圩六回 从今后,空相忆 一江春水(上)
却说众人埋好尸骨,王谢二人决意回宣州杀池越溪,给顾照光陪葬。
顾家琪苦劝无果,众人遂潜回宣府。此时,富丽堂皇的总督府只剩焦土瓦砾,众人围观,王谢惊疑,遂抓人问话。
路人道,前日圣旨到,顾照光之妻,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