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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宪名臣传-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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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恺憋着一口气,当即跟着杨易到了右翼军前。

此时崔宁的安宁军前锋已俯冲至两侧山谷的最低洼处,开始逆坡而上。

安宁军逆坡而上,奔势大减。坡后余下的两千余甲士见机而上,强弓重弩,如雨而发。安宁军前锋连人带马纷纷扑到。

坡前三军肃然而立,李存戟审时度势,驱马出列,在三军阵前奔马鼓动:“我等一腔热血,为屏藩而来!崔宁嚣小,构陷忠良,其罪当诛!敌兵如火,迫在眉睫;后坡有险,势不可退!兄弟们,与我奋力一搏,将来一朝天阙,封妻荫子!!”

前是刀山立,后有陷凤坡,两千甲士退无可退,逼出求生欲望,纷纷击盾吼叫,后方甲士呼应,五千声浪如霹雳雷惊,震得山河变色!

李存戟热血沸腾,一声吼叫,一马当先朝坡前安宁军冲去。

一体两翼,凤凰展翅欲翔,直扑下坡!

赵恺不顾一切的嘶吼着,将一辈子未曾吼出的愤怒都吼出来:安宁军设伏,如潮水般的军马构陷不过五千人的李存戟部!是谁有这天大的胆子!文重光!我必回京师,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一筹我今日将士无辜洒血!!

须臾间,骏马碰撞,刀刃在速度的激荡下骁勇无匹,陷凤坡成修罗场,血腥满布!

李存戟催动玄赤,有意的避开安宁军锋芒,不露痕迹的引着身后一千人马、逼着右翼五百甲士向右侧山坡绕道而去!

凤凰昂首冲天而去,左翼却折断落入潮水般的安宁军中!李存戟两耳再无旁的声音,只余自己不断催促玄赤的暴喝!

连昭、连昭!好兄弟,你一定顶住!待我回身与你一同杀敌!

孔连昭所部五百余人深陷重围,阵型难保,只竭力厮杀!奈何安宁军似水,前仆后继,汹涌而至……

坡后两千余人,眼见兄弟惨遭屠戮,却无力解救,纷纷击石哀鸣!奈何将令如山,他们要保得一息尚存!

赵恺行至一半,便同杨易领着十余骑在乱军中侧出右翼没入崇山峻岭间。忍不住,阿恺回头,只见乱军如火,疯狂凌虐他的兄弟,孔连昭如战神一般浴血而立……

阿恺一面奔行,一面低头看了自己仍然干净的双手,眼泪潸然而下。

“请世子谨记小侯爷将令!”,杨易冷着声,在他身后穿出:“走吧!世子!”

“末将领命!”赵恺在心中一喝,将未来得及答应李存戟的话在心中九转回肠的盘旋,旋即振作精神痛定思痛:眼下状况,只怕文重光在请旨换防之时就已筹谋了。他为什么要构陷李存戟?临行前李老侯爷一再担心京城禁军鼓噪,却不曾料到李存戟遭伏……如此……他领着李存戟的朵彦十八骑进京,若文重光有心造谣,岂非给人口实是提兵威逼?!

想起父王临出京时的交代,赵恺心中警醒。朵彦十八骑可不直接进京!

十余骑一路上坡,待没入坡上密林处,众人先下了马,包住了马蹄,复又驱马,悄无声息的在山间觅路而行。不久身后厮杀声渐渐远去。

一脱离险境,赵恺就对杨易说:“杨大哥,小可思来想去,觉得朵彦十八骑不宜直接进京,否则,极易授人以柄,坐实崔宁构陷的造反之名!杨大哥,小可只领着贴身的两名侍卫先行进京,你提了朵彦十八骑尾随而至,在城外岐山中候命!”

杨易虽为良将,却非高谋,对赵恺所言存有疑惑。

但赵恺意气非常,并非寻常兵勇,他眼眸泪未干,意坚定:“杨大哥听小可一句!小可两名侍卫,太皇太后亲点,必能保我千里驰骋的平安!咱们京城见!”

说罢也不待杨易答应,只回头看了一眼陷凤坡:“陷凤坡!小王爷偏在此涅盘重生!”,说罢领着两名侍卫打马而去。

杨易见状只深吸一口气,便与赵恺分道扬镳!

【问天剑,止战鞭】

李存戟越奔越急,身后一千五百骑,渐拉如细网,将安宁军裹住!

奔至极处,李存戟回马,见孔连昭浑身裹血,犹力战不竭。李存戟瞠目欲裂,恨不得胁下生翅,从天而降,解兄弟危难!

“啊~~~连昭!”,李存戟大吼,纵马回身,长剑一横,直插崔宁部要害,所向披靡的冲向孔连昭。

一千五百余骏骑悲愤交加,瞬间回身收网拉线,只随着李存戟一同嘶吼,见人杀人,遇佛屠佛!

顷刻间,安宁军前后呐喊如雷动,情势逆转!

安宁军乃边军中数一数二的骁勇之师,但巡检崔宁却只是三年前换防而来的将领,安宁军中根基不深,正应了那句“将不知兵,兵不知将”。

此行崔宁率部,伏击构陷李存戟,以为李存戟不过区区五千人,以安宁军之两万之众,吞噬李存戟部不过砍瓜切菜!

然而,国中甲士原本疲惫,不愿刀口舔血讨功劳,安宁军虽强,却不脱此习性,马匹武器更不比百里挑一的李存戟部精良。何况,上下将士心中,你崔宁又是哪根葱哪根蒜?不过三年,就让老子给你卖命、让你踩着老子的脑袋往上爬?!

先时安宁军仗着人多,只顾俯冲,哪里料想李存戟虚晃一枪,擦身而过却早已疾奔至身后!此刻李存戟部坡前坡后鼓噪,声浪直冲元宵,尽是食其肉寝其皮的仇恨。突如其来的背腹受敌,让安宁军中贪生怕死又或者不服崔宁者弃甲四处逃窜!此时坡后两千余待命甲士再也忍耐不住,叫嚣着冲入陷凤坡,与误入坡内的安宁军厮杀。

李存戟纵马前驱,眼见同胞手足一个个倒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他只一心杀敌救人,早杀红了眼,几近疯狂的朝孔连昭奔去……

近了、近了!他看清楚了他的兄弟,他从小一同长大,后来又一同荒漠驰骋的兄弟!他身披数刀,血染战袍,却爽朗的朝他咧嘴笑!是他代他进了左翼,是他用自己的命堵上他生命里彷佛注定的缺口!可他来不及伸手拦住,甚至来不及道一声谢!

尸骨如堆,玄赤淹留,李存戟弃马,挥剑处,血溅如雾,铺天盖地。

安宁军见得李存戟,如同见了修罗,胆寒弃甲者无数,更有些大胆的,也只围不攻。

事已至此,李存戟一无所惧,万军众中从容仗剑,如入无人之境!

一步一步,孔连昭凝固般的脸庞近在咫尺。李存戟星眸凝雾,见得孔连昭至死不倒,身披数刀,血流如注,左臂断裂,右臂撑着银枪,含笑而亡,身侧甲士垒如小山。

“连昭……”

……

谷中激战正酣,谁也没有注意到左侧山坡上远远飘来一朵红云,昏天暗地中,如旭日东升。

“先生,看来你我还是来迟了!”。左侧山坡上,一名红衣少女一手执长鞭,一手拉缰绳,轻声说道。

一名灰衣文士,骑着马从红衣女子身后转出。他身无长物,又满面尘霜,但尘芥不过扫抚去,其下金志玉质不掩,灰衣寻常,却儒雅浩然。灰衣文士看到山谷中崔宁部溃不成军,知道胜负已分,又不禁摇头:“李存戟,真正的以一敌十,果然不世出的将才!”

一红一灰,两人并辔而立,皆是笃定观战,并无行动。

未几,天上积压许久的稠云渐渐散去,一缕南风拂面而来!

红衣少女这才展颜一笑,又对灰衣文士道:“观的天象果然有此等好处!”,说罢左手长鞭,振臂一甩,长鞭似蛟龙游动,便在空中炸响。

旋即红衣少女身旁不远处烽烟四起,数股青色浓烟跟着风势,便向坡下山谷飘去。

红衣少女与灰衣文士仍旧静立不动。半个时辰后,风向渐变,山谷内浓烟渐散,谷中众人或逃或散或晕,兵刃交错之声渐歇。

红衣少女这才在鬓边扯了面纱掩住口鼻,策马下坡,又飘出声音留与身后:“裴先生,殷露去也!”。

灰衣文士笑着跟上:“小姐慢行,向秀与小姐一道!”

……

李存戟将孔连昭抱在怀里,而后伸手掩上连昭的眼将其平放在地,复又一言不发站起,右手执剑,左手将连昭的银枪携在腋下,直指敌军。

胸臆中的愤怒麻木了他的善意,掩住了他的警觉,眼睛里只剩下敌军的弱点,迫得他机械一般的抹挑刺劈。李存戟左突右击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杀至四肢乏力,李存戟不得已仗剑依枪喘气,却在迷糊间看见一抹红云飘下来。

红云奔动中呼道:“小侯爷住手!”

其声清,其音洌,泠泠兮若春水初融;其眉浅,其目淡,寂寂兮若朝露将凝,红衣如灼,乌发似云,翩若惊鸿兮,矫若游龙!

这是谁?!如此动人心魄,是要害他?!不!他一定不能死!

李存戟奋力再度站起,血染的问天剑摇摇晃晃的直指红衣少女,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殷露离李存戟三丈外下了马,左手的鞭子交给尾随而至的裴向秀,然后从容跨过染血战场,走向李存戟:“小女殷露,永康军巡检殷勇之女,特来调解纷争!”

李存戟这下看清楚了,方才那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红云便是眼前这殷露?她眉目淡然,谈不上出色,身上却有种清冽的气息,让人不可小瞧了去。但……她说调停纷争?

李存戟忽的仰天大笑:“纷争?哈!何来纷争!存戟我何处争来!”

殷露驱前,在存戟跟前清声道:“崔宁构陷于你,你若全歼所部,岂非坐实罪名?小侯爷,你既不争,便该一直不争。”

李存戟看着一脸平静的殷露,忽然觉得人生荒谬已极。他这一生,如此克检,所为几何?!疲惫,在愤恨中扎根发芽,瞬间成苍天大树,李存戟手一软,彻底晕死过去……

☆、深渊已临

承熙五年;二月十三日凌晨;京城寒意未消,静谧如同一床帐子,拢住匍匐安静的京城。

忽然间,京城厩马西营附近火光冲天;紧接着人声鼎沸。

喧哗越发大声;火光渐次汇成火龙直往京城西门拥去……

未几;宫内赵恪在赵婕妤床榻上被得喜唤醒,连带的把赵婕妤也吵醒了。

赵爽有些不高兴;也让宫人给她披了衣裳,便要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才转出帐子,赵爽就看到皇帝略低着头;就站在柱子边听得喜说话,一脸的变化莫测。

不一会得喜报告毕,又退了半步垂首等候皇帝吩咐。赵恪来回走了两步,才黑着脸说:“你着人往大理寺,吩咐只可羁押几人,无旨不可擅自用刑拷问!”

“传刑部右侍郎陈正华、御史台一干人等即刻进宫,于明德殿候驾!”,赵恪吩咐了两句,立即示意守夜内侍给他更衣。

赵爽这时候走上前去接着宫人的手给赵恪整理衣冠:“皇上,不过三更天呢,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赵恪心里焦虑,只一手挥开赵爽:“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吩咐过你几次,不许过问朝堂之事!”

赵爽被赵恪在一众宫人面前一顿训斥,只觉得下不来台,更有一种委屈,她不是心疼他连个觉都不能好好睡嘛!

赵恪才说完又觉得自己心急火燎的,倒让阿爽受了委屈,连忙又把赵爽揽在怀里:“朕知道你没那意思,你明晨不是定了人要祈福?你只管做你的,不要担心什么。”

赵爽听得赵恪哄她,先前的委屈一下子全都抛开了,连宫人的眼光也不甚介意了,只是笑笑,就送走了赵恪。

……

禁军甲士鼓噪,把兵部尚书黄澄、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樊升华都绑了,叫嚣着往大理寺击鼓鸣冤!

蕴月原本睡眼惺忪,咋一听闻这消息,惊得杏眼圆瞪,“哎呀,我的娘!”,说着一把跳起来,却被被子绊住了,直往床下滚去。

什么!什么意思?!

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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