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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萧龙淇仍是不肯离去,在宫门跪了一整个日夜。皇帝反倒更生气,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却不知爱惜的理由,责令宫人拖她回去,遣送至外地。
自此之后,流言蜚语慢慢隐于无形,萧龙淇这个公主,被人提及、想起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
过了几日,二姨娘离开了人世。卫昔昭对皇帝禀明此事,回了卫府一趟。
萧龙渄再见到卫昔昭,是几日之后。
卫昔昭呆呆的站在宫门口,随行的飞雨无所适从地站在一旁,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卫昔昭却是没听到的样子。
萧龙渄走过去,故意加重声调咳了一声。
卫昔昭这才目光专注地看向他。
“想什么入神了?”萧龙渄问道。
卫昔昭轻声回道:“只是在想,我身边的泪水、愁苦为何总是这么多?这是谁的错?”
这是萧龙渄无法回答的问题。
“都会说,会过去,”卫昔昭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是,会过去,可过去之后还是会有新的愁苦,不是自己的,就是别人的。”
语声轻轻浅浅,却让人听得心生伤感。
萧龙渄不由真的有些担心她了,“你这是怎么了?一个姨娘去世罢了,你又何苦伤感成这个样子?”
“觉得有些累了。”卫昔昭抬手碰了碰干涸的眼角,“我还在想,我还有没有眼泪。看着昔晴、昔晧掉了几日的泪,我难过,却哭不出。”
飞雨闻言红了眼眶。
萧龙渄则用手中卷宗拍了拍卫昔昭的头,“胡思乱想些什么?人活一世,愁苦有数,欢欣也有数,只是有些人要早经历这些有数的愁苦。把心放下,你的福分在后头,欢笑也都在后头。”
卫昔昭这才牵强地一笑,“但愿如此吧。”
一起去往养心殿的时候,卫昔昭问道:“你和昔晽没事了吧?”
“没事了。”萧龙渄有些尴尬地笑,“我命人将三姨娘每日接到王府,天黑方回卫府。她这些日子每日细说其中道理,昔晽总算是开窍了。”顿了一顿,问道,“想不想见见昔晽?”
“不了,每日回到府里,不论早晚,都已累的没了力气。让她好自为之吧,这样下去,总是不行。”提及卫昔晽,卫昔昭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淡漠许多。卫昔晽在不能被人信任的时候总是气愤不已,她此时能够了解自己此时的心绪么?失望气恼之后,是懒得计较了。这样一个墙头草的妹妹,她已无能为力了,不能再帮衬劝告什么。
“我知道你被她闹得心寒了。”萧龙渄在心里重重叹息了一声。偶尔,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也只是偶尔,大多数时候,他开朗单纯的小妻子,是他全部欢喜的来源。为了这些,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这日,萧晨逸收到了来自征途中的请安折子。
卫昔昭奉茶时,看到那熟悉的刚劲有力极是悦目的字迹,有片刻失神——请安折子到了,家书也该到了吧?
萧晨逸亲笔回复时,看了一眼卫昔昭,又提笔疾书,写到末尾时忽然站起身来,“昔昭,你来帮朕写完最后一句。”
卫昔昭讶然,站着不动,故作惶恐地道:“臣妾不敢。”心里想的却是,皇帝倒真的是会收买人心,自己补上一句话,能让父亲、夫君都为之安心。
“朕允你书写,有何不敢?来来来!”萧晨逸笑着将御笔递给卫昔昭,“补上最后一句——安好,盼早日凯旋。”
“臣妾实在是不敢。”卫昔昭屈膝跪倒,还是不答应。这种事,除非皇上三令五申,是不能爽快听命行事的。若显得迫切,皇帝就会不喜——他不喜一切急于求成、耐不住性子的人。这一点,通过这些时日,她已看得分明。
萧晨逸心里欣赏,面上却做出很是不快的样子,再三强调恕她无罪。
卫昔昭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御笔,心绪复杂地写下了那句“安好,盼早日凯旋”。
这日,卫昔昭回府之后就唤人找乔楚过来。
乔楚还没过来,太夫人房里的丫鬟就过来了,满脸带笑,道:“夫人,三夫人有喜了。方才才和太夫人说起的。”
卫昔昭连忙去了太夫人房里,给三夫人道喜。
三夫人的笑容,没了往日的那份拘谨谨慎,言语间亦是随意了许多。
这其实并非相处久了生出的亲近,而是得意之后现出的本性。卫昔昭不动声色,如常应对。
二夫人的态度则显得有些牵强。将军新婚时日便离开了,作为将军夫人的卫昔昭,每日里想必都是过得提心吊胆的日子——毕竟,出征的两位将帅都是她的至亲。心绪太沉重,如何能顺顺利利怀上孩子?这是谁一想都能明白的事。也是因此,三房怀孕只能是让她这二房脸上无光——她进门最早,却还是没有动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日因为这桩喜事,卫昔昭留在太夫人房里吃了饭才回到正房。
乔楚倒是个有耐心的,一直等到卫昔昭回来,似是猜到了卫昔昭找他来的目的,二话不说就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写在明面上的两封家书,属下明日一早去交给太夫人,夫人别显露出什么。这一封,是将军单独写给夫人的。”
卫昔昭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回房,在灯下看信:
途中驻扎城外,夜赴城中,拜望故友,月光倾城。
月光倾城。
昔昭,此四字之中,你我相连。
无你在身侧,所过城镇,皆是暗色深渊。
来日相聚时,即便无月,亦是风月琳琅。
你在心中,一刻不曾忘。
别离日,莫伤怀,来日所得,只换与你携手此生。
归期未有期,然必回你身侧,挡你余生风雨。
有妻等,有英雄为伍,此战必捷。
安稳度日,珍重自身,为夫唯有此愿,望如愿。
盼安好。
一百多个字,卫昔昭反复看了多时,在他离开之后,直到这晚,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
第二日遇到萧龙渄,只见他一脸藏也藏不住的喜色,卫昔昭以为是他也接到了来自军中的信笺,也就没问。
却不想,萧龙渄唤住她,笑道:“猜猜看,我今日为何这般愉悦?”
卫昔昭停下脚步,又打量他几眼,“能否透露是为公还是为私?”
萧龙渄仍是挂着和煦的笑,“你既然这么问,便一起猜猜看,猜中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105章 (二更)
卫昔昭琢磨片刻,才意识到萧龙渄在宫里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日已是反常。能让他高兴成这个样子的事,“是不是昔晽……”
“是,昔晽有喜了!”萧龙渄笑着颔首,“我先去给父皇报喜。”
卫昔昭挑了挑眉。这两日倒是喜讯不断,可她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见到皇帝的时候,卫昔昭也提了提三夫人有喜的事。
萧晨逸闻讯笑容愉悦,“你们家中都有好事,也是好兆头。”随后给了卫昔晽许多赏赐,又遣了一名太医每日去燕王府给卫昔晽把脉。而季府那边,他看着卫昔昭和季青城的面子,以太后的名义赏了些东西过去。
就是要当祖父的人了,真正意识且面对这一点的时候,萧晨逸的心境莫名地变得不同。
以往,膝下诸位皇子各怀心思,娶妻后也不肯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因为对于他指婚的女子并不中意。他能猜出,若是哪一个继位登基,皇后的人选必定不是与他们拜堂的那一个。如今,也只有六子龙渄打破了这个先例。
他是自心底高兴,因为能够想见到太后闻讯后会是如何欢喜。
日后做了祖父,就意味着真的老了吧?年纪从来不能衡量一个人的心境。真的老去,是不是要如太后那般,满心盼着哪里都是一派喜乐平宁?
敛起思绪,他带着萧龙渄去了太后宫里,卫昔昭适时告辞出宫。犹豫多时,还是没去看望卫昔晽,让轿子回府。
太夫人的房里,二夫人、三夫人正在观看皇帝赏的物件儿,一面看一面啧啧称赞。
卫昔昭给太夫人行礼之后,二夫人便殷勤地递过一杯茶,“定是大嫂在皇上面前提及,皇上才给了这么多的赏赐。有大嫂在,我们也都跟着脸上有光。”
卫昔昭只是淡淡一笑。这话听着是称赞,其实是隐晦地挑拨,她若顺口搭腔,便要得罪人了。
三夫人听了,暗生不悦。
二房这叫什么话?
好像是季府的人都依仗着卫昔昭才能得到皇上的恩赐似的。即便是感激,也要感激自己命好嫁入了名门,感激国公爷和太夫人调教出了季青城那样的人物。得了赏赐和卫昔昭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因为太后垂爱,皇帝出于孝心才不得不高看她一眼的。
国公爷的公爵是要世袭的,而季青城已经是人上人,必然不会再惦记一个公爵。来日要世袭公爵的,只能是身为嫡次子的三爷。皇帝虽然没见过三爷,想来也已经想见到三爷日后世袭公爵为国效力的那一日了。这赏赐和这一点恐怕是密不可分的。
念及此,三夫人岔开了话题,对太夫人笑道:“娘,儿媳近日总是爱吃酸的,可府里的厨子还有小厨房里的人做的都不是很可口,这嘴里啊,总是没滋没味的。”
“爱吃酸的是好兆头,酸儿辣女啊。”太夫人拍拍她的手,“府里的不合口,你就吩咐下去,让她们按着你的意思为你准备。”不要怪她疼爱三儿媳,单是每日那一声声娘,就让她分外受用。而长房和二房呢?从来是能免则免的。即便只是平日里的细节,谁能不愿意被儿媳这样敬着?
“说过几次了,厨子也用心做了,可还是不合口。”三夫人蹙眉道,“厨子的手艺皆是不同,一时间哪里改得过来呢?”随即便看向卫昔昭,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道,“我嫁进门之前,便听说大嫂聪慧,样样精通,做的那一手好糕点是连太后娘娘都称赞不已的。”
“呦!”二夫人惊讶地道,“三弟妹不是想让大嫂亲自给你做那些个酸黄瓜酸菜之类的东西吧?”之后心内冷笑不已。三房想着母凭子贵,仗着自己是有孕之人便得意忘形了。可她却忘了一点,能把太后哄得高兴的人,也是能让别人欲哭无泪的人。不是哪个在娘家是嫡女的人都能成为卫昔昭。由此,她对于自己是娘家庶女的身份有些庆幸了——庶女不会别的,却最擅长忍耐,且不会在得意时张狂。
卫昔昭则是瞥了太夫人一眼,太夫人正笑吟吟的命丫鬟将御赐之物妥当安置起来,像是没听到的样子。
三夫人瞥过二夫人,略显不屑地微扬了下巴,之后又对卫昔昭报以笑脸,“我只晓得大嫂待人最是宽厚,不会如旁人一般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卫昔昭险些笑出来,这才将话接了过来:“三弟妹怕是有所不知,我平日里只喜欢吃辛辣的饭菜,并不擅长做糕点,味酸之物就更是不曾染指。太后娘娘最是慈爱,即便我在她老人家面前献丑,她也不予计较罢了。”
二夫人对三夫人投去一个嗤笑的眼神。
三夫人面子上挂不住了,道:“大嫂这么说,怎么让我觉得你是将有心人的话听到心里去了呢?不说旁的,只说大将军夫人吧,从来是对你称赞不已,说你做得一手好菜,为人极是周到。对了,大将军夫人在龙城也曾有喜,虽然后来……难道大嫂不曾服侍左右么?”
这提及的就是她有没有服侍过曾怀孕的许氏了。卫昔昭仍是微微笑着,道:“我倒是有心处处做得周到,只是那时家母命我代为主持中馈,只要我打理好府中事宜,旁的事从来不曾染指的。再者,那时我身子也不是很好,想事事周到也是有心无力,一度到别院去静养——三弟妹想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