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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明白,除掉卫昔昭之后,我的夫君只会恨我。既然嫁了他,恨他也只是一时而不能一世,那就还是按照他的心意帮他打理内宅吧。”
许太夫人是提醒女儿,也是怨恨女婿,“可他到如今,还是让卫昔昭主持中馈。”
许氏叹息,“如今这样也好。”
“真的不恨卫昔昭,只想和她修好?”许太夫人问道。
“我只能这样。”许氏面容转为阴冷,“况且,我真正恨的,是令我小产的人,我迟早会一雪前仇。而若不能坐牢主母的位子,我又从何处下手报复?”
——
回府途中,卫昔昭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了那封信笺。
是睡梦中的他的画像。
她自是没有忽略他手腕上缠着的吊坠。
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
她看出其中深意,心头一暖,又在突然间急切起来。
多想去看看他。
回到玲珑阁,飞雨道:“方才奴婢看到了莫公子,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去问问他是来见谁的。”
“是。”
得到的答案,是莫兆言去过卫昔昀房里,和大姨娘、卫昔昀说了一会子话。
卫昔昭不由冷笑。那对母女,知道府中有太后的眼线,知道没人会在卫昔昀出嫁前为难她们,大抵是因此有恃无恐了吧。他们仍然能聚在一起,说明已将先前诸事放下,目前想必是为着共同的目的而共同谋划。
对于现在的卫昔昭来说,这些已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微一思忖吩咐下去:莫兆言再前来,任何人不得放他进府门,谁敢违命,必当重罚。
这晚,卫昔晧前来玲珑阁求见,卫昔昭意外之余,命人将他请进来。
卫昔晧今日一袭玄青色锦袍,衬得面如冠玉。他眉宇间有几分与卫玄默相似,这也是如今的卫昔昭对他生出亲切感的由来。他素来沉默寡言,被卫昔晽称为书呆子,今日主动前来真是从未有过的事。落座后,卫昔晧开门见山:“不瞒大姐,我是有事要求你成全。”
卫昔昭笑道:“那就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今日出门闲逛,看到了一幅字画,甚是喜欢,怎奈十分昂贵……”卫昔晧迟疑片刻,“和昔晴说过之后,才知大姐也很喜欢那位名家,就想请大姐明日前去看看,大姐若是喜欢将字画拿回府中,我不时看上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话说得很周到。卫昔昭应道:“明日让沉星随你前去,将字画带回府中就是了。你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
卫昔晧面上一喜,“多谢大姐。”
卫昔昭笑着端茶送客。这位二少爷的眼光,从来只在文墨学问之中打转儿,不似卫昔晙,从来只在女孩身上打转儿,怎么会不爽快成全。
卫昔晧出门后又去了卫昔晴房里。
“大姐是不是答应了?”卫昔晴虽是询问,神色却是确定无疑的样子。
“是。”卫昔晧笑着点头,“果然不出你所料。”
卫昔晴神色笃定地道:“大姐虽然和二姨娘有些过节,可那是内宅的事,说不上谁对谁错的。你也不想想,大姐何时难为过你我?你方才还不愿去,险些就错失了字画吧?”
卫昔晧要求的不多:“我只盼着大姐能不时借给我看看就好了。”
送他出门的时候,卫昔晴意味深长地道:“哥,闲时即便无事,也不妨多去大姐房里走动走动。大姐的心地不坏,你不要被别人的闲言碎语蒙了眼看不清楚。”
“我心里都有数。”卫昔晧回了不清不楚的一句就走了。
第二日一早,沉星就将字画带回了府中。
卫昔昭看了看,果然如卫昔晧所言,随手放下,又拿起来,去了卫昔晧房里,进门也是开门见山,“这字画就由你保管吧。”
卫昔晧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面上现出了喜色,“真的?”
“自然,我还会哄你不成?”卫昔昭的笑意愈发柔和。
“多谢、多谢大姐。”卫昔晧连声道谢,这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我房里的字画不少,你若是想看,得了闲就过去看看。”卫昔昭说完也不再逗留,“不耽搁你了。”
卫昔晧出门相送时,低声道:“大姐待我如此,这一时间真是,真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就算是为了父亲,我也该事事处处让你如愿的。”卫昔昭笑着让他止步,“快回去温书吧。”
卫昔晧郑重点头,回房的步履分外轻快。
卫昔昭转头看向莲花畔,不由想起了沫叶。沫叶已经是为人母的人了,膝下已有一个女儿。难产时落下了病根,至今仍是虚弱得很,常常连地也下不得。卫昔晙不看重她,也不看重她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因为他这态度,那个孩子一直被人们漠视,平日里提都不提。
如此光景,也是一个女人的一辈子。
怪谁呢?沫叶或许愚钝,可卫昔昀该不该为此负责?
卫昔昭想,自己一定要引以为戒,不要让身边丫鬟步沫叶的后尘。她会让她们嫁给踏实安稳的男子,过踏实安稳的日子。
——
连续几日,莫兆言命贴身小厮到卫府帮自己传话,请卫昔昭到海天楼一聚。只有如此,因为他无法再踏入卫府一步。
今日是第五日了,卫昔昭终于答应前来。
莫兆言在雅间来回地踱着步子。自从离开龙城再到如今,他已等了太久,已经濒临失去耐心。
离开龙城之前,在卫府发生的事,他总是觉得自己被卫昔昭算计了的猜测是没错的,却又不愿意相信。他对她是一番真心,她不该那么对他。曾试着为她开脱,试着说服自己那只是巧合,却是怎么也找不出开脱的借口。
房门被人推开,他的思绪被打断。
卫昔昭神色冷淡地走进来,身后跟着飞雨。
莫兆言笑着请卫昔昭落座,随后吩咐小二上酒菜。
卫昔昭由着他忙碌,等他坐下之后才问道:“公子这几日倒是清闲得很,怎么,不忙着让令尊弹劾家父了?”
莫兆言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你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什么事想瞒也瞒不过你。”之后又解释,“其实弹劾卫尚书是为了针对旁人,你不会看不透这一点,不会因此记恨我吧?”
卫昔昭反问道:“所谓旁人是指谁?季青城么?”
“若是呢?”
卫昔昭无辜地笑,“那记恨你就没错了。”
“他风光无限时,我自认比不得他,也认了。而如今他都不见踪影了,谁都不知他去了何处,你这又是何苦来呢?”莫兆言不甘地看着她,“我究竟比他差了什么?你为何不论如何也不肯面对我的一番情意呢?”
“你为何要跟他比?”卫昔昭很是不解地看着他,“青城与你,我从来不曾放在一处比较过高低。”
不是没有可比性,是他根本没有和季青城比较的资格。
莫兆言过了片刻才听出她言下之意。从来不觉她是刻薄之人,可此时,却是伤人至极。他的脸色慢慢泛出恼怒的红晕。
卫昔昭却报以一笑。
“不论你如何看重他,如何一往情深,又能落得什么结果?”莫兆言冷笑着,“他是被皇上亲口下旨削去侯爵,此生再无重得荣华的机会了。若非如此,他怎么会不见踪影?我劝你一句,还是务实一些为好。”
“原来的你岂非也是如此?”卫昔昭轻而易举戳到他的痛处,“再者,你并未夺取他曾经的荣华,至今仍是一文不名,又何苦嗤笑他人。他再不济,威风八面时,也不曾为难过你。”
莫兆言被这些话刺痛了,用了些功夫,才平静地道:“我自然已有打算,定将逐步取得功名。你也别再沉湎于昨日事了,看看眼前,为自己做出打算才好。”
“我如今很好,你看不出么?”卫昔昭问他,“你不是又要提及亲事吧?”
“我每日都在想着盼着与你相濡以沫,求亲不也是在情理之中么?”
“我已是郡主,若是嫁了你,岂不是要被人笑话?”卫昔昭刻意激怒他,“家父又是不与言官同路之人,如今怕是还在为之前被弹劾恼火不已。这件事还是别再提了,绝不可能让你如愿的。”
“卫尚书不会看不清家父真正要针对的是谁。再者,我也不是要你即刻答应,只是要你知道我的心意,要你给我个盼头。你又何苦说这样伤人的话?”
“伤人?”卫昔昭笑了,再怎么伤害,也不及他前世的分毫,“伤人也是你咎由自取,是你找的我,不是我请你前来的。”
莫兆言勉强笑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些,尝尝这里的酒菜吧。”
“不了,若无别的话,我先走一步。”卫昔昭起身要走。
莫兆言拦住了她,闻言劝道:“好歹吃几口。”
“不。”卫昔昭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目光扫过满桌酒菜,自是知道一口也不能吃,吃了怕是就不能走着出这道门了。有些伎俩,有些人在没有得逞之前,是会一次又一次的故技重施。
“你是猜测酒菜中有毒不成?”莫兆言的语气转为阴沉,“即便是有毒,也是效法你当初所为。”
“听你这话音儿,我是不想吃也得吃了?”卫昔昭不忙不忙地问道,“你今日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想让你答应我。”莫兆言目光掠过她身上的衣饰,“若不答应,我只好强人所难,留下郡主一两样贴身之物。”
卫昔昭冷笑出声,“竟是胜券在握的样子,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莫兆言看向门外,刚要出声唤人,卫昔昭身后那名丫鬟已迅速出手,将他一掌打得跌坐回椅子上,手上多了一把匕首,贴着他的颈项,道:“想死的话,你就出声喊人。”
莫兆言自心底觉得恐惧,看向卫昔昭,又多了几分寒意。她竟是有备而来,若非有个好身手的丫鬟,她恐怕是如何也不会赴约的吧?
“这酒菜之中,下了什么药?”卫昔昭问道,见他不想回答,索性倒了一杯酒,“你不说的话,我就要让你自食其果了。”
莫兆言不敢再沉默,道:“是、是蒙汗药而已。”
“是蒙汗药,而已。”卫昔昭讽刺地笑起来,“看来你是觉得对我太心慈手软了,就如我此时也是这样觉得。”
莫兆言不懂,“何出此言?”
“你当我不知道么?”卫昔昭趋近他,笑意一点点退去,眼中潋滟着寒芒,“你离开卫府之前,去我房里那夜,是与卫昔昀联手要害我失去清白,只是你在最后关头反悔了而已。我也知道,今日你不会再反悔,可我也不会给你得逞的机会。”
莫兆言听得脸色发白。
卫昔昭语声更冷、更加不屑:“你又知不知道,我自开始与你来往便对你厌恶至极?我敷衍着耐着性子与你屡次往来,是指望你能改掉贪图荣华富贵、趋炎附势的本性,想不那么厌恶你,可你不但没改,反倒变本加厉了。”
莫兆言低声道,“可我所做一切只是想得到你的真心。”而心里,对她一些话很是不解,不明白她为何会自开始便厌恶自己。厌恶,那是多让人自卑的词语。
卫昔昭诘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奢望得到我的真心?又有什么资格在季府危难之时落井下石针对季青城?你如果不是曾在卫府居住,景王怎么会和你联手?你只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你知道么?”语声一顿,目光更冷,“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不要让我再记起你丑恶的嘴脸,请你成全我,我只说这一次。”
莫兆言哑声问道:“为什么?你为何这般对我,为何说这样伤人的话?”
为了前世的自己,为了今生的意中人。可是为什么要告诉他呢?卫昔昭闭了闭眼,漠然道:“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