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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扇记得在南三西院的时候搜出过一罐奶油来着,后来到食库里去要,幸好还真有一罐,这东西在这个朝代来说是个稀罕物,厨子们懂看不懂做,正好便宜了她。
在罗扇的印象里奶油蛋糕这东西似乎没有什么人不爱吃的,那一世时从它刚一传入家乡就立刻受到了欢迎,那个时候人们也是从没吃过到吃过这样接受了它的,加上它并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味道,所以罗扇不认为古人会排斥这种食物,古人和今人都是一样的人,今人可以第一次吃就喜欢上,古人也一样可以。
于是就到了决赛的这一天。决赛的评委听说是白老爷本人,还有白老太爷、白老太太、白太太、白老爷的姨娘们和白少爷们。这也是罗扇选择做蛋糕的原因之一,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的意见很重要,老人家都喜欢吃甜软的食品,女人们更不必说,罗扇只要把这些人的胃口抓住,成功的机率就会大大的增加。
由于罗扇在前两轮的比赛中都有不俗表现,所以这一次也引起了很多的关注,大家都在琢磨这个小丫头这一回又会做出什么新鲜的玩艺儿来,落在她们三人身上的目光反而比别的参赛者还多些。
罗扇立在灶台前向着抱厦里张望:咱们白总究竟几个鼻子几只眼?害什么羞嘛,出来走两圈儿给姐看看!可惜抱厦里挂了竹帘子遮日头,除了花花绿绿的衣裳影儿啥也看不真切。
一声锣响,决赛开始。罗扇准备的材料是面粉、鸡蛋、牛奶、盐、糖、油、奶油、花生豆、松子仁、榛子仁、草莓、菠萝、草、泥、马——错了,是草、泥、白灰,还有三个马扎。
看见后几样后围观群众又笑了:这小丫头想干什么?没见过用草、泥和灰当饭吃的,那马扎子又是做啥的?
依旧是金瓜负责烧火,小钮子负责把花生豆、松子仁和榛子仁捣碎。罗扇打了四个鸡蛋,只取蛋清,在碗中不停搅拌,而后放糖,放盐,再放糖,连续搅拌约十五分钟——这个过程是不能停顿的,罗扇搅得汗都湿透了衣衫,胳膊也酸得快捏不住搅拌用的筷子了——没有打蛋器的生活是多么忧伤啊!
罗扇打蛋汁的时候,小钮子已经把干果碎捣好了,又将菠萝切成丁,洗好备用。
罗扇的蛋清搅成了粘稠的奶油状,接下来就要处理蛋黄。在蛋黄里放上两勺糖、三勺面粉、六勺牛奶,搅匀,倒入一半搅好的蛋清,上下翻搅均匀,再倒入剩下的一半,上下翻搅,最后加入各种干果碎末,搅匀后倒入府里头平日用来做月饼的模具中,扣出一个一个圆圆的带花边的形状来。
将干得没有一滴水的锅架上灶烘热,倒入少许油均匀涂抹于锅内,把圆面饼小心放入锅中,盖上锅盖,旁边小钮子已经把草、泥和白灰用水在一只大木盆里搅拌好了,罗扇便同她一起动手将混合物糊到锅子上,厚厚的一层整个儿裹住,只在旁边留一个十五厘米左右的口,然后把锅子底朝天翻过来,大火烘烤。
接下来就没了事做,罗扇和小钮子扯过马扎子往金瓜身边儿一坐——三个人聊起了闲天儿。金瓜嘴上说着手上却不能停,火是需要一直保持旺旺的,所以烧一会儿金瓜累了就换罗扇,罗扇累了换小钮子——罗扇甚至还从怀里掏了把瓜子儿出来三个人边嗑边烧火,围观群众集体黑线了:这仨丫头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正在厨艺大赛中啊?这般得瑟是想闹哪样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另外四组已经陆续做好了自己的成品呈入了抱厦,小钮子觑眼儿瞅着,低声向罗扇和金瓜放送着最新动态:“呀,那一组做的是烤全猪呢!一整头就那么抬进去了!……哎哎,那一组做的是什么?!把食材雕出好多花样来呢!有山有水的!……哇!那一组的汤好香啊……我饿了……”
终于掐算着时间到了——罗扇她们在小厨房其实已经做了一回蛋糕了,一为练手,二为掌握烘烤时间,罗扇用个小锤儿敲碎锅外被烘干的草泥混合物,将锅掀开,一股奶蛋香味儿立时扑鼻而来,金瓜咽了咽口水——这个叫做奶油蛋糕的东西简直太好吃了!昨儿做的那个她还没吃够就没了,活活馋了她一整晚呢!
罗扇将烘得松软金黄的小蛋糕一个个放入盘中,再用小竹铲儿剜上奶油厚厚地、均匀地抹在表面,拿专门给点心印花的模子在奶油上印下花样,最后镶上洗净的草莓和菠萝丁,交由专人呈入了抱厦去。
等待最终结果的过程紧张又漫长,一向对胜负没什么企图心的罗扇也不禁忐忑起来:这一次她可是违背了自己绝不出风头、绝不能引人注意的宗旨冒险跳出来现眼了,如果拿不到那五两银的奖赏她可真就赔了老脸又折兵了。
好不容易,见抱厦门开,一个看似管事的人捏着一张红纸从里走了出来,立到场子前方,提声说道:“现在公布厨艺比试的最终结果——第三名:紫院组,菜式‘清汤狮子头’,清而不淡,肥而不腻,汤色清澄,香醇爽口,沁人心脾……”
哟嗬,还带评语的?罗扇挠挠头,有点好奇老白同志会怎么评价她的奶油蛋糕。
“第二名——”管事的拖了个长腔,把罗扇她们三个的心也拖得老高——她们悄悄儿自评自己的作品如非第一就是第二,如果第二名不是她们的话……是不是代表……第一名……离她们不远了?
神秘绿院
“第二名:红院组。”
罗扇和金瓜小钮子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不是第二名,不是第二名,那,那……
“红院组,菜式‘酥皮鱼翅盅’,其味鲜而不腥,滑而不涩,酥软香嫩,唇齿留香……”管事的不紧不慢地念着。
“我想去茅厕……”小钮子捂着肚子低声咕哝。
“紧张什么,”罗扇笑着碰了碰她的胳膊,“咱们府里的厨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咱们能闯进前五位已经很不错了,拿不着第一也没什么可惜的,别把自己定位太高啊,不现实。”
小钮子不懂什么定位,她也没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她就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大家都努力了,自己就该有个可以争第一的机会。
罗扇口里虽然那么说,心里也还是有一些些奢望自己能得第一的,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谁愿意自动放弃而选择落败呢?
“第一名——”那人拖了个更长的腔,罗扇三人的小心肝儿仿佛做了一圈云霄飞车一般大起大落,“大厨房组,菜式‘一品烤全猪’……”
后面的话已经被群众的喝彩声淹没了,罗扇抿了抿唇——居然连前三名都没拿上?看来她高估自己了。也罢,人生总有成败,何必计较得失。拉上红了鼻头的小钮子和犹不服气的金瓜,三个人收拾家伙回转金院。
眼看到了金院门口,见一辆青幄小车里迈下一个人来,却是好几个月未见的表少爷,好像是专门等在那里似的,一见罗扇便招了招手:“丫头过来,爷有话说。”
罗扇便让金瓜和小钮子先进院去,自个儿走到表少爷面前,福了一福道:“表少爷有何吩咐?”
表少爷负着手向旁边避人处逛了几步,罗扇便在后头跟着,见他停下脚转过身来在她脸上看了半晌,这才笑着低声道:“啧,我还以为你会哭鼻子呢,原来我又没料中,小扇子果然不是个一般人。”
罗扇歪了歪脖儿:“表少爷是评委之一?”
“猜对了,”表少爷一抚掌,“我还吃了你做的那个糕——所以才特特跑来请你再做几个,我要带去外书房吃。”
“好啊,拿银子来罢。”罗扇一伸手。
表少爷噗地一乐:“还惦记着那五两银子的奖赏呢?嗯,其实你也不必灰心,你做的糕老太爷老太太、太太和几个姨太太都很喜欢,只不过呢,大厨房的厨子是宫里退下来的,这其中还有几个人的人情关系在里面,总要给人家几分面子不是?在爷的心里,我们的小扇子做的糕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来来,那五两银爷赏你!”说着就从怀里往外掏银子。
罗扇毫不客气地将银子接了:“那糕要做出来很费时间,表少爷一时半刻取不走,待小婢回去做好了让外头小厮给表少爷送去外书房,可好?”
“好,就这样罢。”表少爷意外地没有多做纠缠,转身就走,罗扇便知道这家伙并非是为求糕而来,而是专门忙里硬抽了个空子跑来安慰她的。
好吧……罗扇承认,她确实有被安慰到,心情也的确好了不少,所以很周到地目送表少爷乘小车离开,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把五两银交到黄嫂手上,请她转给鹰子他爹,加上黄嫂贴补的一些钱,凑了差不多十两银,想来也足够医好鹰子爹的腿了,罗扇这才放下了一件心事。
由于鹰子爹摔坏了腿,这一养起码得一年半载,罗扇算是彻底断了财路,自己的小金库也一文未剩,这还真让她有点儿愁了。她当然不图鹰子家还她这钱,人家是穷苦人,十两银若能那么容易就凑出来又何须她接济?所以现在她等于又从零开始了,三年的积蓄一朝全无,一时间她也疲怠了,竹艺也懒得编,索性歇上一段时间再谋挣钱之道。
没过两三天,上头忽然来了通知,说小厨房的人员配置要重新整编,原因是白老爷认为府里每个院子的小厨房做饭都是不同的风格和口味,总吃一种不免腻烦,所以决定以后每年让厨子们轮换一回地方,比如今年在红院当值的厨子,明年就去橙院,后年就去黄院,以此类推。但是具体会安排到哪个院子去,还是由上头人来决定,未必就按着顺序这么排下去。
又听说因为从去年开始刚刚试行小厨房,至今看来还是蛮成功的,白老爷便决定从这个月开始在府里所有主子的院子里都开设小厨房,比如原来少爷们是合用一个小厨房的,现在就可以分开拥有自己的小厨房了,而因为分开用了,每个厨房里的人员就不必再留那么多,从原来的八个缩减为四个,一个管事的,一个主厨,两个打下手的,足矣。
不过呢,姨太太们还是要合用一个厨房的,毕竟……她们只是姨娘,只是半个主子半个仆,还不够资格拥有自己的小厨房,所以算下来连带着招待客人用的金院在内,府中这回一共设了七个小厨房,所有的工作人员便要打乱了重新编组安排。
编组那天金瓜和小钮子比谁都紧张,生怕和罗扇拆开——因为跟着罗扇才能经常有好东西吃啊!不知罗扇听了这个是该哭还是该笑。
编组的结果皆大欢喜,罗扇金瓜小钮子,这三个人仍然是小厨房最年轻组合,连同一个胖胖的、笑起来像佳菲猫的嫂子一起被安排到了绿院。绿院是白大少爷的住处,这一回可以真真儿地见着白府的主子了,金瓜和小钮子一路上都兴奋不已。
绿院不愧叫做“绿”院,一进门便是遮天盖日的大叶梧桐,同样是三进式的院子,布局同金院相差无几,小厨房的位置同样坐落在后罩房与正房西耳室之间的西北角院里,院子里种满了碧绿碧绿的芭蕉,给这个炎夏凭添了一抹幽凉。
佳菲嫂姓郭,是绿院小厨房的头儿,按规矩管事和主厨不能是同一个人,所以主厨的这个职务……就落在了罗扇的头上。听说这是孟管事安排的,大约厨艺大赛上罗扇的手艺也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后罩房的女仆房间一共留出了两间给小厨房的人住,照理主厨和管事是该睡在一个房间的,但是罗扇宁愿和金瓜小钮子亲亲热热地睡大通铺也不愿冒险睡在郭嫂肥硕的身躯旁边,所以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