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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澡……”
“爹你还未老怎就这般唠叨了?”白大少爷打断白大老爷的话,修眉微皱。
“我只想问……你所说的后天环境使然,包不包括那些曾经的两小无猜、心无芥蒂?”白大老爷凝眸望住自己的大儿子,“是简单干净的快乐更可贵,还是报复过后的痛快更诱人?”
“爹是要我放弃报复、重续手足之情?”白大少爷面无表情地问。
白大老爷笑着偏开头,语气里几分疲惫:“你们的事我不想再管,都是大人了,自有自的想法,继续报复也好,分崩离析也罢,只要你们自己觉得好,随便怎么折腾。你们也不必在意我的想法,我是你们的父亲,哪个父亲也不愿看着自己的儿子们手足相残,哪个父亲都愿自己的子女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过生活……我这一辈子,为了父母活,为了手足活,为了儿子活,为了整个白家活……实在是太累了,云儿,爹累了,想放手了,从今往后……你就自己照顾好自己罢,爹也想不负责任地任性一回了……”
白大少爷垂下眸子,良久没有说话。
郎中在屋里忙了小半个时辰给白三少爷将伤处包扎妥当,一众人正围在床边于事无助地大眼瞪小眼看着他,就见白大少爷推门进来,道了声:“我想同老三单独待一会儿。”心力交瘁的众人闻言便各自散了,将屋门一关,只留这兄弟两个单独在房中。
白三少爷失了不少血,脸色很是苍白,声音也显气虚:“大哥可消了些气么?或者仍想报复我母亲,让她生不如死?”
白大少爷坐到床边,沉下眸来看着他:“我只要你现在认真地想一想——若你是我,从小到大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做?别急着回答,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把你当成我,好生体会。”
白三少爷原本听不进白大少爷的话,一门心思地只想着怎样令他打消报复卫氏的念头,躺在床上心里也是一阵阵地焦躁,然而焦躁也是无用,硬着头皮躺了一阵,倒真的慢慢冷静下来,不由自主地依着白大少爷方才的话做,把自己当成了他,将从小到大那些曾经不太明白的、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一点一滴细细地想过一遍,慢慢就蹙起了眉头。
兄弟两个一躺一坐,静静地过了许久,白三少爷这才低低地开了口:“大哥……儿女不言父母之过,我虽已体会到了你的不易和委屈,但……也请大哥站在我的角度想想问题,倘若将我母亲换作了先太太,将我换成了你,你是否也会像我一般,拼死也要护得自己母亲的周全,不管她是对是错?大哥,我既没有你的本事,也没有二哥的通透,我是个书呆子,分不清绝对的善与绝对的恶,辨不明什么是真好、什么是假坏,我只赞同书上说的:人的眼睛生在前面,就是为了让我们永远要朝前看,过去的都已过去,何必纠结不放?大哥,莫气我说话说得太轻巧,我的确不曾经历过你所受的一切,但我愿以我的一切来弥补,大哥你之所以要报复我母亲,不就是为了令心里得到慰藉、让自己出口恶气,好痛痛快快地了结过去,从此去过更好的日子么?那就让我来代替我母亲让你出气、给你慰藉,只要你能痛快,报复对象是谁又有什么所谓?”
“你的确是个书呆子,”白大少爷倒笑了,“你说的这些道理完全没有说服力。母债子还不错,可你没有害过我,我就算报复了你又能得到什么慰藉?我被狗咬了一口,却把和它睡在同一个窝里的猫杀了,这会让我感到痛快么?只有一点你倒说得不错,人要往前看,沉溺过去无异自寻绝路,但这‘过去’的时限是多久?我被毒疯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我可以将之一笔勾销不再计较,可你母亲用松露毒害我和小扇儿的事就发生在数日之前,我不是圣人,无法等闲视之,就如同你明知自己房间哪个角落里有条剧毒之蛇,不将之抓到拔去毒牙、或杀死或关起来,你能安然入睡否?”
白三少爷一阵沉默,良久方道:“大哥……不能有个两全的法子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白大少爷一时没有言语:是啊,人非草木,他又岂是天生的铁石心肠冷血冷心?过去的他一味争财夺利处处要强,称之杀人不见血也不为过,那时的他的确冷情,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的心是石头做的,却不知那样的他只是因为被仇恨充斥了血肉,没有体会过温暖的真心。
而如今却不同了,曾经那样在意名利与名声的他,毫不犹豫地就可将白府偌大的家业舍出去,难道就只是为了报复么?不是,当然不是,他很清楚他为的是什么——他为的是他一心一意爱上了的那个小女人,他知道她不喜欢深府大宅里诸多的规矩、繁杂的琐事、深暗的人心,于是他不惜倾覆白家的百年基业,只为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简简单单的生活——当然,毁去家业的同时还能教训到那些害过他娘、害过他的人,那就一箭双雕,更好不过。
——归根究底,他现在最在意的只有她,他的小扇子,他的妻,他的宝,他的命,没有任何一种仇恨能抵得过他对她的爱意,这爱改变了他太多,以至于昔日充斥他血肉和全部生命的恨意都黯然褪色,成了无足轻重的存在。
夕阳暖暖的光透过敞开的窗扇洒进屋来,白大少爷眯起眼睛有些懒散地沐浴着这和暖又柔软的金晖,金晖里浮现出小扇子的笑脸,月牙儿似的眼睛镶着毛茸茸的睫毛,甜滋滋的小嘴儿一张一合正吧啦吧啦地说着话:“白大云,啥时候回来?饭都做好了哟!我亲自下厨的哟!香喷喷的饭菜都是你爱吃的哟!人家等你回来一起吃哪!快点快点,到我碗里来!……”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浅浅笑意,莫名地有了想立刻飞奔回去见她的冲动,想抱着她温暖的、软软的小身体,听她唱五音不全的歌儿,和她种花养草逗八哥,一起做饭洗衣铺床叠被,一起买米买菜讨价还价,一起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一起听风听雨出神入梦。想就这么同她腻在一起,不需要险峰风光,不需要独孤求败,不需要万众景仰,不需要成就传奇,只要安安静静地和她在一起,一天一天温温柔柔丝丝缕缕干干净净酸酸甜甜的过去……只此就好。
忽然之间……好像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眼前的人、眼前的事,种种种种都如跳梁小丑分外可笑,什么基业,什么荣耀,什么名誉,什么恩仇,蝇营狗苟大半生,能得到多少快乐?能活得几分痛快?一辈子太短,只觉不够同所爱之人共享更多美好,却又要将这本不富余的时间分出那么多来与这些面目可憎之人周旋消磨,值得么?
——不值。这些人,哪里配得占用他的时间!
是简单干净的快乐更可贵,还是报复过后的痛快更诱人?他给白大老爷最后的答案,是前者。
白大少爷站起身,迎着灿灿的霞光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舒散舒散筋骨,抖落一襟凡尘,心情莫名地轻快起来,甚至心下还笑了自己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两全的法子没有,”白大少爷偏下头去看向床上的白三少爷,“但我倒可以退一步:你的母亲,陷害我算计我皆是事实,她不赎罪,难平吾意。我收回那会儿在厅上对你说的话,她可以不死,也可以不受折磨,但——我要她后半生禁于家庙,永不得出,你可同意?”
经历了这场风波,白三少爷也似乎骤然间成熟了不少,没有再据理力争,沉思良久,知道这个结果已是双方所能接受的最底限,便默然点了头。白大少爷抬步往房门处走,走了几步停下来,转头向他道:“苍鹰是个能力不错的人,把握住他,将来必是你最可靠的臂膀。另外……替我给他带个话:谢他多年前对小扇儿的照顾,我将藿城外整个的碧玉山头送给他,以表谢意。”
碧玉山,遍山碧竹,价值千金。
说罢也不待白三少爷反应过来,就大步推门迈出了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最后一更!
229 岁月流觞
房外廊下;卫氏蓬头圬面地跪在那里,身上负了荆条;根根勒进皮肉里;血水浸透衣衫;看上去甚为可怖。见白大少爷迈出门来,卫氏苍白着脸匍匐上前将他拦住;哑着声哭道:“大少爷;我知错了;我向你负荆请罪……只望你放过小昙和小凨;不要为难他们……他们终究是你的弟弟,也从未起过害你的心思;一切都是我私自为之;与他们毫无干系!你要杀我打我折磨我,我绝无半点怨言,只求你能放过我的孩子们……求你……”说罢便哭着重重将头磕在地上,一次又一次,很快额头便见了淤血。
白大少爷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成人形的卫氏,唇角勾起一丝哂笑:“亏你能找到荆条这东西……也罢,你在这里冲我磕一百个头,我就放过你儿子们。”
卫氏听了此言,愈发磕得积极,“嗵、嗵”声如同闷鼓,直敲得旁边在场之人也不由得生了恻隐之心。
卫氏昏头昏脑地实实在在磕够了一百个头,带着凄切与哀求地叫了声“大少爷……”,抬起眼来看时面前却早已不见了他,丝毫未曾察觉他是几时离去的。
白大少爷迈出垂花门,见白二少爷立在那里,倒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一般,走至面前,兄弟两个面对面站了,白大少爷在白二少爷脸上盯了一阵,良久方道:“你打算让这个家恢复到几成?”
“大哥想让我恢复到几成?”
“我看现在这样就挺好,”白大少爷哂笑,“名利不但迷人眼,更蒙人心,光复了家业,一切就又回到了从前,心怀鬼胎的仍旧心怀鬼胎,视财如命的仍旧视财如命,倒的确是什么都不缺了,只欠个家味儿,你若喜欢那样的家,我也不拦你,你若还想过那样重担压身、为别人而活的日子,也与我没有半点干系,只是莫要想着替你母亲翻盘,你了解我,我能让的只有这么多,她的下场是她应得的,若是奢求不属于她的东西,莫怪我下一次不再手软。”
白二少爷沉默半晌,忽而笑了笑:“‘她’不喜欢太过犀利的人,你若想同她好生过一辈子,趁早学着收收锋芒。”
“不劳你操心,若我无法让她中意任何一种状态的我,那是我无能,不是她挑剔。”白大少爷傲然地道。
白二少爷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方淡淡开口:“大哥这一去,还留在藿城么?”
“看那丫头的意思,”白大少爷提起罗扇,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白二少爷就移开了目光,“她愿留,我就同她落地生根,她愿走,我就带她天涯海角,从此后,这里就不再是我白沐云的家,我的家只有一个,那丫头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说至此处,白大少爷探手入怀,将白家的府印掏出来丢给白二少爷,“这不值钱的玩意儿就交给你了——还是那句话,别想着利用这东西替你母亲翻盘,哪怕我从白家族谱上除了名,一样有的是办法让你母子三个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白二少爷没有应声,只将府印收了,抬眼望向已沉入天际的夕阳,良久才轻声地道:“大哥,我从未后悔过有你这样的兄长……我的行事……皆是在模仿你,可惜,模仿得很失败。”
“天下只有一个白沐云,”白大少爷看着他,“天下也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昙花公子。你并未失败,你做白沐昙做得很成功,只是做白沐云么,比起我来还差了一点点。”
白二少爷笑起来,如同夜昙盛绽,淡极处却是艳绝天下、万物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