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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声中,双刀已经如流水般泼了出去,刀光凛寒。
然而,门外却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周继顺追出门外,又跃至屋顶,四下环顾,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心中惊疑不定。回到书房,谢书贤已经迎至门前,急切地问道:“是谁?”
周继顺摇摇头,正要说话,忽然浑身一震,怔怔地看着谢书贤身后,错愕不已。
谢书贤见他目光不对,急忙转头,只见正对着门的主位上,不知何时已经懒懒地坐着一个翩翩少年,白衣如雪,却用金银线绣着繁复华丽的纹饰,耀眼夺目,俊秀文雅的脸上似乎永远都带着风流而慵懒的神情,勾人魂魄。
两个同时失声喊道:“云公子!”
云安然弯眉一笑,淡淡的:“怎么?有客人来,主人连杯茶也不舍得上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错愕和惊骇。要知道,谢书贤一直都在屋里的,却丝毫也不曾察觉他是何时如何进来的,这样鬼魅般的身手,怎不令人错愕万分?尤其,此刻的谢书贤和周继顺还怀着那么些鬼胎。
“无茶也罢,”云安然慢慢敛起笑意,看了眼谢书贤,淡淡道,“谢大人也在这里?两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众人玩弄鼓掌之间,好功夫啊!”说着,居然伸出手,双手相击,鼓起掌来。
清脆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着,在这安静的书房,分外牵动人的心魄。
谢书贤勉强一笑:“雕虫小技,自然瞒不过云公子的眼睛。”
“瞒不瞒得过我并不要紧,反正,找你们麻烦的人不是我。”云安然缓缓道,意有所指,又看了眼周继顺,忽然弯唇一笑,“周统领在温州大牢威压众人,寸手裂骨,风采慑人,想必,那五十军棍打得不怎么重,已然全好了吧?真是可喜可贺!”
被揭破行径,周继顺浑身一抖,不敢说话。
谢书贤也是心中大震,却还勉强维持着镇静,拱手道:“什么温州大牢?不知云公子所言何事?周统领被云公子教训后,卧伤在床,反思己过——”
云安然挥挥手,截断了他的话:“我没功夫听你掉书袋,你们懂也好,不懂也好,那都是晚晴妹妹的事,我也不关心。我今天另有要事,也没时间跟你们磨蹭,”他审视着二人,神色忽然凝重起来,眼眸森森凝结成霜,“我只问你们,唯月峰里的人马是怎么回事?”
“啪——”
谢书贤猛地站起身来,一时不稳,撞到了旁边的茶几,将茶盅撞落下来,跌落地面,摔了个粉碎。一直镇静如亘的他,听到“唯月峰”三个字后,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只觉天旋地转,面色苍白,浑身颤抖,满脑子里只剩三个字——杀了他。
唯月峰的秘密,绝不容泄露!
而旁边的周继顺慌乱之下,想也不想,手中紧握的大刀直朝着云安然劈了过去。
“叮——”
一声轻响,云安然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软剑,纤细的剑身似乎一触便折,却堪堪挡住声势惊人的大刀。云安然手腕轻挥,四两拨千斤,顿时将那厚重的大刀带到了一边,微微笑道:“想杀人灭口?周继顺,你也不看看你够不够格!”
说着,手轻轻抚过椅背,所过之处,皆成斋粉,细细碎碎的,如飞絮落雪,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周继顺怒吼一声,正要卷土重来,却被谢书贤拦住。
“周统领,冷静点,云公子既然肯说出来,当然不是要跟我们为难。九殿下不是说过吗?云公子是自己人!”话虽如此,但谢书贤也同样惊骇欲绝,直到这会儿才稍稍冷静下来,但依旧难以抵制心中的恐惧,手脚一直颤抖,嗓音也抖得几乎不成字句,“云公子,你是怎么得知此事的?”
“怎么得知?”云安然讥嘲道,“可怜我还真把你们当自己人,结果,你们什么事都瞒着我,这么重要的消息,我竟然是从玉轻尘那里得知的,这才有意思呢!”
“玉……玉轻尘?”谢书贤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却一再徒劳,“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新招募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叫做梅小六的?”
“梅小六?”招募新人的事情,根本轮不到谢书贤亲自负责,因此,他对这个人名完全没印象,“云公子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是奸细?是玉轻尘派到唯月峰的?”话音刚落,却又断然否认,“这不可能,我们招人的方式非常隐秘,玉轻尘才刚到温州,怎么可能就察觉出来?”
妈的!
云安然心中暗骂,面上却淡淡的:“我不知道玉轻尘是不是察觉,也不知道这个梅小六是不是奸细,我只知道,我跟玉轻尘闹翻后,夜探他的卧室,结果在屋内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摞密信,是一个叫做梅小六的人写给他的,大概内容是说,他按照玉轻尘的吩咐,混入了唯月峰的新军,并探明里面的情况,一一向玉轻尘汇报。”
他忽然粲然一笑,笑得锋寒:“当然,你们也可以不信,认为我在胡说八道,我无所谓。”
这下,谢书贤沉不住气了,焦急地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周继顺见他这样子,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想了会儿道:“别想了,先派人去看看再说!”说着,奔出门去,一连声叫着下人。
屋内只剩二人,气氛越发沉闷起来。
“谢书贤,谢大人,你能想出跟周继顺一明一暗,互为照应,应该不蠢,我就想不通,你们怎么会想到在温州私募兵马呢?”许久,云安然慢慢开口,语调中充满了冷凝质责之意,“你是左布政使,专司律法,应该知道,一旦事情败露,会有什么后果吧?”
事已至此,谢书贤也不再相瞒,“自然。”
“那么,”云安然凝视着他,“你有没有必死的觉悟呢?”
谢书贤傲然道:“但凡为事,必担其责,我自然有。”
云安然点点头:“那就好。”
谢书贤不解其意,正要询问,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周继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进门便破口大骂:“妈的,我们全给玉轻尘那小子耍了!什么查阅卷宗,什么岑怀德遇害案,他妈的全是障眼法,这小子暗地里已经派人混入了我们的新军里了!”
谢书贤脱口道:“你确定?怎么这么快就确定了?没有弄错?”
“错不了的!”周继顺恨恨地道,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身怒气,踏得地面砰砰直响,“他妈的,我刚出门,就碰上了唯月峰新军派人来报信的,说在营地里拿住了一个奸细,就叫梅小六!拿住这小子的时候,这小子还正在写信了,铁板钉钉的事儿,错不了!刚开始还不肯说是谁派来的,后来熬刑熬不过,这才招认,就是玉轻尘那小子指使的!”
纵然已经听云安然说了,但再从周继顺口里确定,谢书贤还是如遭雷击一般,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已经成了化石。
错了……全错了……
他原来以为,慕晚晴是幌子,称病的玉轻尘才是棘手的人;后来认为,玉轻尘才是幌子,是为了掩饰慕晚晴查案的行踪,现在,他才明白,全错了!所有他们看得见的,都是幌子,真正的杀手锏,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出手就直中七寸,见血封喉!
好玉轻尘,他真的是太小看他了!
不过,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
“周统领,请你立刻下令,全城戒严,五官百姓不许出门,四方城门不许进出,如果见有信鸽,立刻飞箭射下!”谢书贤勉强振作起来,打起精神,思索着,发出一条条指令,“还有,周统领,请你立刻点四百精兵,围住府衙,不许放走一个人。记住,先不要动手,也别杀人,毕竟,我们首先要确定,玉轻尘究竟知道多少,有没有传递消息出来,才能再做计较!”
暴躁鲁莽的周继顺,一向对谢书贤钦服,二话不说便领命而去。
“原来你们已经察觉了,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云安然审视着忽然起身告退,“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着,当真一拱手,便要离去。
“云公子,请留步!”
脚步尚未迈出,已经被人唤住。谢书贤上前几步,拱手道:“云公子,多谢您来向我们报信。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请云公子与我们一道,您武功智谋皆是一流,又跟玉轻尘相处日久,对我们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助力。还请云公子看在九殿下的份上,屈尊一次!”
云安然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道:“谢大人,我还真是佩服你啊,刚才还在怀疑我,这会儿就请我帮忙,不觉得你变得太快了吗?”
谢书贤脸上一红,知道先前的话已经被云安然听在耳里。
云安然忽然叹了口气:“算了,就像你说的,看在九殿下的份上,我跟你们走一遭!”
091章 离开与留下
“公子,出什么事了?”
慕晚晴一直在整理岑怀德被杀一案,一直熬到快天明,才刚睡下,就被左大安叫醒,让她到玉轻尘的卧室来,虽然不清楚原因,却也猜到事情不同一般,因此匆匆赶来,刚见面便开口询问。
“嗯,是有点事。”玉轻尘点点头,神色凝重,“而且,是很要紧的事。”
慕晚晴还从没见他这样郑重过,心中莫名地慌乱起来。
“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玉轻尘轻声抚慰道,整理了下思路,道:“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
慕晚晴若有所悟:“公子,你指的是——”
“对,就是关于九皇子在温州可能涉及谋反之事。”玉轻尘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神色微见歉疚,“晚晴,对不起,有些事情我一直都瞒着你。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九皇子可能在温州有不轨之举,因此,从微服进入温州起,我就一直在暗暗查探温州的形势,想要找到线索,将此事查明。”
“这些,公子都已经告诉我了。”慕晚晴蹙眉,不解其意,“公子不是说了吗?你从温州的物价已经察觉到异常了。”
玉轻尘摇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些,其实,我决定表明身份时,已经有了追查的方向。”
那么早?慕晚晴仔细地回想着那三天的行踪,但四人却也只是在温州大街小巷闲逛,几乎都是一起的,但任凭她怎么回忆思索,也想不起有什么异常,“什么方向?”
正想着,忽然想起玉轻尘曾经说过的话,眉头紧蹙,“难道是乞丐?”
“对!”玉轻尘点点头。
“可我还是不懂。”尽管已经被提醒到这份上,慕晚晴却还是不解,“就算温州很少有乞丐,那又怎么样呢?”
“我说过,无论多么繁华的地方,都难免会有乞丐,就连京城也不例外,可是,偏偏温州没有,偶尔几个又都是老弱之躯,却几乎从没见过孩子或者青壮年为乞。”玉轻尘道,“就算温州格外繁华,无饥荒之灾,少有乞者,但这样的事情一旦外传,外地州府的乞者岂有不闻风而来之理?”
慕晚晴对这些并不了解,听玉轻尘说的有理,也点点头:“会不会是温州官员禁止呢?”
“我曾经私下问过,从中得知,在十年前,甚至是五年前,温州跟其他州府一样,遍街都能看见乞丐,但是,从五年前开始,乞丐就在慢慢减少。期间,也曾有其他州府的乞丐入城,但每隔数日,便消失不见。只是,乞者在官衙并无户籍,大多也都无家无亲,就算失踪,也不会有人在意。因此,五年来,乞者越来越少,直至罕见,在温州百姓看来,也都只是赞叹温州官员治州有方,温州日益繁华昌盛,谁也不曾起疑。”
“公子是说,这些乞丐的行踪有疑?”慕晚晴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