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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水汽阻隔,火势并没有蔓延到这里,只是浓烟密布,让苏挽月几乎睁不开眼睛。
苏挽月将司寇青阳平放在青石板地面上,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呼唤道:“青阳!青阳!我是苏挽月,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过了良久,司寇青阳都毫无反应。
苏挽月几乎快要绝望了,她的颈项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看来那个黑衣人在图谋没有得逞的时候,终究对她下了致命杀手。
她低头去察看司寇青阳的伤势,忽然感觉到背心有一道冷风袭来,紧接着听见一个悲怆又阴森的声音说:“你这个贱人,我今日非替大小姐杀了你不可!”
这是蔷薇山庄的管家忠叔的声音。
他的武功原本并不高明,但此时此刻苏挽月心绪早已大乱,加上她全副心思都放在司寇青阳身上,因此当她意识到冷风刺骨的时候,下意识地向一旁闪躲,忠叔手里的长剑已经从背后刺入了她的左侧脊背。
苏挽月只觉得背心一阵凉意,伴随着一阵剧痛,眼前顿时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她听出了忠叔的声音,强忍着痛楚说:“忠叔,你还是先救大小姐吧!”
忠叔却根本不理她,他仿佛带着泪水,悲痛地叫着说:“我早就警告过大小姐,不要对你发慈悲之心,不要让你的朋友进山庄来,没想到她不肯听我的话,终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蔷薇山庄灭门之祸全都因你而起!你今日若不死,我还有什么面目去地下见老爷夫人!”
他说话之间,手中长剑又向前刺入一寸。
苏挽月知道他手中的剑随时可以让她一命呜呼,因此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听见背后的忠叔发出一丝惊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你……你……”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突然之间湮灭了,紧接着,她看见有一个人影从侧面迅速地闪了过来说:“我来帮你封住心脉穴道。”
竟然是小宁王朱宸濠的声音。
苏挽月虽然觉得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但是她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原因,立刻抬头急促地说:“你快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朱宸濠迅速伸手,快速地点住了她胸口附近几处重要的穴道,然后低头来看司寇青阳,他似乎很懂得救援之术,苏挽月看着他将手掌放在司寇青阳的背心,仿佛忽然听见她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呼唤,不禁十分惊喜,凑过去靠近她说:“大小姐,我是苏挽月……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司寇青阳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苏挽月听见她在仿佛叫“妹妹”,不由得将头凑近了她的脸颊,忍着眼泪说:“你是不是有话要我带给你妹妹?你醒来就好了,我一定会设法救你,等火势小一点,我就带你下山。”
司寇青阳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她身上很多伤口都在流血,几乎奄奄一息,她紧闭着双眸,微微翕动着嘴唇,惜字如金地说:“机……关……图……宝……”
苏挽月的脊背受了剑伤,眼睛也被浓烟熏得头昏眼花,她努力倾听着司寇青阳的话,或许这些零零碎碎的字句,隐藏着蔷薇山庄无数的秘密。
司寇青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地说:“青……鸾……”
这是她对苏挽月说的最后几个字。
苏挽月明显地感觉到司寇青阳软软的身体突然之间变得僵硬起来,她鼻端原有的那一缕浮若游丝的气息也了无踪影,只觉得痛彻心扉,悲不可抑。她实实在在地为司寇青阳心痛,她是一个品性如此美好的女孩,竟然遭受如此残酷的命运折磨,最终香消玉殒。
她想起来就觉得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奔涌,在满目苍夷的烟火中无声地落泪。
朱宸濠将司寇青阳临终的话都听在耳内,他弯腰从苏挽月的手将司寇青阳接过来,说道:“把她交给我吧。你背后受的伤看样子不轻,我替你把剑拔出来,先止血再说。”
苏挽月虽然很讨厌这个人,而且觉得他不像善类,这次在蔷薇山庄里出现的时机太过诡异,但当下情况危急,也顾不得和他的私人恩怨。刚才忠叔那一剑,差点就让她当场毙命,如果不是朱宸濠及时封住了她的心脉穴道,只怕她也坚持不了多久。常言说,好死不如赖活,她犯不着跟朱宸濠赌气,只要还有一线生存的机会,她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去啊!
她转念一想,将头微微侧向他,点了点头。
朱宸濠见她同意拔剑,他一只手扶住苏挽月,另一只手猛然发力,将她背心的长剑拔了出来。
剑刃雪亮,鲜血从她的伤口处飞溅出数丈之外,染红了一池春水。
苏挽月只觉得心脏部位仿佛瞬间被掏空了一样,一阵钻心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196。 第196章 灭门之祸(2)
苏挽月感觉自己在黑暗之中走了很久,身体像不听使唤一般,她漫无目标地一直走一直走,既没有退路,也不能掉头,在虚无而寂静的黑暗中,只有她一人在完成这场看似无尽的旅程。
她似乎走到一个破旧的小土屋前,里头隐隐亮着灯光,她在门口站了一阵,而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推开那扇有些陈旧的木门。一阵“吱呀”作响,木门被推开后,苏挽月小心翼翼迈出脚,跨进了低矮的门槛,里头很简陋,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木质的雕花床,仍是帷幔精致的模样,有一个身穿新娘服饰、身形袅娜的少女头上覆盖着一张大红绣金的喜帕,似乎有些娇羞地垂着头坐在床沿。
房间内嵌着大金喜字的蜡烛烧已经烧了一大半,蜡油滴下来,在灯柱上蜿蜒缠绕成诡异的图。昏黄的光线中,那个少女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神情姿态像极了一个人。
苏挽月犹犹豫豫走过去,想掀开喜帕,但每次走不了几步走是无力,她觉得这间屋子不止自己一个人,后面有好像有许多人看着自己。但同来时一样,她无法回身,没有退路,脊背开始发凉,却无法转身逃离。她很真切地感受着这个场景,一时间有些眩晕。
她抬头之际,发现那少女脱下了新娘服,她头上明明盖着大红的喜帕,身上却穿着一袭缟白的素衣,一红一白刺得人眼睛生疼。难道是将喜事丧事一起办吗?
苏挽月在心里暗自发问,决心上前去掀开那新娘的喜帕。
她慢慢走过去,脚步很轻,蜡烛摇曳的烛光显得有些诡异,苏挽月的心跳得极快,走到面前去触到了喜帕的边角,陈旧的味道一下子扑上来,似是呛到人的肺部,灰尘像虫一样扎着。
她手心渗汗,一咬牙扯下了那女子的喜帕,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很熟悉的一张脸,果然是司寇青阳!只不过,她的眼神空洞似一滩死水,未施粉黛,一张脸显得很憔悴,眼睛无神地看过来,那种深深的绝望的情绪蔓延在她眼底,把人看得几近疯狂。
苏挽月忍不住大声尖叫出来,她大口大口喘气,不忍心再去看那双眼睛,转过身去掉头就跑,似乎屋外那团黑暗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姑娘醒来了么?”一个身穿着月白色绸衫的王府丫鬟听见苏挽月在噩梦之中发出的尖叫声,立刻放下手中正在煽火的小蒲扇,她疾步走过来,轻声安抚了句,“别怕。”
苏挽月脑子渐渐清醒,刚才那一切,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雨水轻轻敲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睁开眼睛,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干净而雅致的房间,粉色的床帷,秋香色的地毯,一排高几上搁置着几盆海棠花和茉莉花,四周悬挂着水墨丹青,古董架上搁置着几种形状和材质的如意。
““我……我这是在哪儿?”她刚想坐起来,背后却传来一阵疼痛,像是扯动了伤口。
“姑娘别动啊,伤药早已煎好了,奴婢这就给您拿过来。”那丫鬟迅速走过来,将一个青花小瓷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温柔地说:“这是我家小王爷独自居住的王府东苑,奴婢名叫采绮,王爷吩咐奴婢要好好照顾姑娘,姑娘先把药喝了吧。”
原来这里是宁王府。
苏挽月喝完那碗伤药,采绮收起小瓷碗,嫣然一笑道:“小王爷稍后会过来看望姑娘,姑娘请好好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窗外雨声依旧,苏挽月试着让自己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在想着那天的情形。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一缕清淡的檀香气息,混合着新鲜的空气从帷幔外飘过来,苏挽月觉得好奇,迅速睁开了眼睛,发现竟然是朱宸濠,他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房间,此刻正站在她的床榻旁,静静地凝望着她。
看到他,苏挽月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奸诈狡猾的家伙,把她弄到王府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图谋。
“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先养好伤,一切等你好转之后再说。”朱宸濠凑过来,很温柔地对她说了一句。
苏挽月脑子还有点混混沌沌,她下意识地问:“大小姐还有没有救?她在哪里?”
朱宸濠低头叹息了一声,说道:“司寇小姐,昨日已安葬在叠翠山中了。”
这句话一入耳,司寇青阳临终时的模样又活生生地重现在苏挽月眼前。
“机……关……图……宝……”
“青……鸾……”
这些话,在苏挽月脑海里不断地盘旋,梦中那诡异的情景,诡异的气氛,霎时间让她头痛欲裂。
朱宸濠见到她痛苦的表情,居然貌似很好心地说:“逝者已矣,你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吧。”
苏挽月抬头看着他,轻声问:“蔷薇山庄的其他人呢?”
她直到此时才发觉,朱宸濠今天的打扮有些奇特,他身穿着一袭黑色劲装,腰间还悬挂着一柄金剑,几乎是全副武装,与之前她所见到的白衣君子简直判若两人,神情也显得有些凝重冷肃,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士。
朱宸濠不知道是真的难过还是假难过,语气严肃地说:“我找遍了整座蔷薇山庄,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应该再没有其他活口了。”
灭门之祸。
之前那些情景,苏挽月记得清清楚楚,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更不会忘记那个美丽又善良的司寇青阳。只是她一直很疑惑,那天晚上蓝枭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了?朱宸濠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蔷薇山庄里呢?但是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只要一想到这些问题,她就觉得头痛欲裂,脑子乱得如同一团浆糊。
朱宸濠看了她好一阵,才袖着手说:“你的功夫照说应该不错,为什么会受人如此暗算?实在出我意料之外。”
苏挽月的伤口痛得要命,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种风凉话,她不屑于理睬他,因此装作没听见。
朱宸濠碰了个钉子,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走近她,用一种诡谲的声音说:“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够聪明,没想到你竟然跑到蔷薇山庄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之前要你跟我回府,你拿东厂的人吓唬我,没想到还是落到我手中了。若不是我对你网开一面,你早就没命了。”
苏挽月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禁暗自猜疑,难道蔷薇山庄那场劫难幕后另有主事之人?这个人会是谁呢?朱宸濠既然敢对二夫人冰兰下毒,谁能保证他不会对司寇青阳下手?
她仰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银色流苏串,轻描淡写地说:“小王爷的意思是,我应该感激你吗?”
朱宸濠很诡异地笑了笑,凑近她说:“我不要你感激我,我也不会白白救你。这次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