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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批什么!”他倒是对我很放心。
好吧,那么多奏折,总要批掉几本才是,要不然外面那么多风言风语,怕是很难平息下来了。虽然这些天,雁无痕以寿王去世,忧伤过度,身体有恙而免于上朝,可这奏折也不能一本不批吧?
只是我那手毛笔字,实在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走到门口,看到苏公公,问:“你们这里,公公和宫女们里面,谁的字写得最好,又可靠?”
“写字?”苏公公有些为难。
“好好想想!”
“哦,有个小太监的字不错,据说他父亲是个私塾先生,后来死了,就被卖进宫了!”
“快去找他来!”我有些兴奋,想了想,又道,“去给我找点软点身子,不太容易蹭破皮肤的那种,快点!”
“是!”
叹口气,我走回来,看到那个依然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真是气不大一出来,也不管他是不是皇帝,抬脚,就狠踹了他一下:“这下,你满意了?”
“你倒是很适合干这个!”雁无痕一脸慵懒的表情,“要不,朕禅位给你如何?”
“我对当武则天没有兴趣!”我嗤之以鼻,“你别妄想了!”
“武则天是谁?”他一脸迷茫。
哦——
又开始了,我怎么老忘记我如今是到了一个和我历史所学完全没有关系的国家呢?
“你要懒到什么时候?”我转移话题,“过几天潇潇走了,我也要走了,你打算就一直这么下去,然后等轩岚灭国?”
他睁大眼:“你还是要走?”
“我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我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让我天天看你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吗?”
……
“别走了吧!”
“什么?”
“别走了!”
“为什么?”
“留下来帮我批奏折!”
“……想得美!”我拍拍屁股站起身,给他一个急速离去的背影。
腰上一紧,肩头一重,鼻尖都是某个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喂,你干什……”
“不要说话……”他抱得我更紧,脖子上,还有一些温湿的液体,缓慢落下,渗入……
从政和殿出来的时候,我的心和天空一样沉。抬眼看天,似乎又要下雨,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天气反复无常,说下雨就下雨,说出太阳就出太阳。
一如人的心情。
“凤姑娘,您要走?”最近苏公公对我尊敬得很,果然是很会看主子脸色的好奴才呢。
我点头:“嗯,小兰子以后就待在政和殿了,吃的用的,都不许怠慢,但是,不许走出政和殿一步!”
小兰子就是那位帮我捉笔批奏折的小太监,我帮雁无痕批奏折的事情要是传入朝臣们耳中,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所以,小兰子啊,你是怀璧其罪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是没有办法——虽然,我深刻明白失去自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这次出来,只有我一个人,青家姐妹和容庆嬷嬷我是一个都没带,倒是显得自由一些,也不急着回青鸾阁。
心情有些压抑,雁无痕这么坚强的人,居然在我肩头哭了,让我有些承受不住。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只存得下他哭泣的样子,无声的,暖暖的泪落到我的脖子里,却让我感觉无边的冰冷。
是的,他感到冷,他想从我的身上吸取暖意。
可怜的孩子,现在,明明是炎炎夏日啊,那无边的冷寂,是从何而来?
我随心而走,如今我的地位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宫人们看到我都会自动让开道来,嫔妃们暂时也不会上前来挑衅。再说,这个时候了,谁不在自己宫里等着避雨呢,谁会在不明形势的情况下,来见我这个在宫里不上不下的人呢?
是敌是友,到时候还很难说呢!
“雁无痕,你这个王八蛋,当年我就不该听你哥哥求情把你留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你哥哥用自己的身子去换来的贱命,你没有当皇帝的命,你当不了几天了,轩岚要亡了,要亡了!”
我猛抬头,要命,我怎么走到思秦宫来了?
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吧。我现在对雁无痕的生平起了些好奇心,这个让他痛恨到咬牙,说是小时候欺负过无俦的雁无棱,到底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进门看到的居然是那个在无俦丧礼上被贬的褚大人,一见到我,堆了一脸谄媚的笑容:“凤姑娘,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我一向瞧不起这种东倒西歪的小人,瞪他一眼道:“我很老吗?”
“呃……凤姑娘是天人之姿,怎么会老呢……”褚永芜狠狠往自己脸上一抽,“瞧这张破嘴,呵呵,凤姑娘,您到此有何贵干?”
“我来看看秦王!”我朝着屋里看了一眼,一眼望过去,黑乎乎的。
“嗨,那疯子有什么可看的,凤姑娘,别脏了您的尊足!”褚永芜赶紧拦着,“那屋子里脏得很,您就别进去了!”
“脏了,你就不会打扫一下?你不知道,皇上是派你来伺候秦王的吗,你是怎么伺候的?”我脸色一沉,看看里屋,果然是又脏又乱。
一个皇子,一个皇后,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现在下人都没了,又怎么会自己去整理屋子呢?
天那么热,屋子里都有一阵阵的臭味,就算是心情很好的人,住进去也立刻变得很烦躁,难怪他们母子会整天以骂人为生活的全部了。
褚永芜见我脸色不善,立刻躬着身子连连道:“是是,小的这就去打扫,您稍等,稍等!”
见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工具,我摇摇头,这个家伙,其实我明明看到他眼中的不屑,对于他来说,我这个小女子,根本不入他的眼。只是,目前我还有利用价值,哪天他爬到了我的头上,一定会将我踩得死死的!
这种小人,在现代,我也见得不少了。
所以,只要我还得势一天,我是绝对不会让这个小人有翻身的那天的!
抬脚走进内殿,屋内的一切都只能用“脏乱差”来形容,除了雁无棱所坐的窗台前有点亮光透进来,其他地方,在这个昼长夜短的夏天傍晚,只能朦朦胧胧看个大概。
“你?”首先发现我的是冯皇后,她早已不似之前那般有精神地叫骂,眼珠有些浑浊,见我进门,有些呆滞地看着我。
“你这个贱女人,进来做什么?出去!”雁无棱很明显也看到我的存在,眼睛立刻充血,朝我扑过来。
“悉悉索索……”
“啊——”我慌忙一个转身,躲过他朝我的脖子伸出的魔爪,也听到金属抨击地面所发出的特有的响声。
那是什么?
昏暗中,看不大清楚。
“棱儿,别这样!”冯皇后忽然严厉起来,面如死灰,仿佛生无所恋,“就算你杀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雁无棱对他母后的妥协有些不满:“母后,如果不是这个贱女人在灵堂前作证,雁无痕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登上王位?”
我冷笑:“秦王殿下,若是没有我作证,雁无痕就当不上皇帝了吗?”
他一愣,当时的形势他应该记得清清楚楚,雁无痕早就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不过是个幌子,让他更名正言顺地当上那个皇帝而已。
兵权在手,连武将军,和雁无痕都是一伙的,他一个小小的得先帝宠的秦王,能奈何得了他吗?
“你如果是来这里看笑话的,就给我滚出去!”恼羞成怒的雁无棱再次向我扑过来。
我赶紧招架,身上已经给重重打了一下。说实在的,雁无棱的身手还不错,只是人在盛怒中难免少了些章法,而且他也没料到我也练过几手,心中存了不屑,倒是没打中我的要害。
即便是这样,我也是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门边。
“锵!”一声,声音无比清脆。
急着门外的亮光,我总算看清了雁无棱的脖子上原来帮着一根粗大的铁链子。
没错,就是脖子上,就像狗一样地拴着。
难怪刚才老是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也难怪雁无痕将思秦宫的所有下人都撤走,只留了褚永芜一个人看管。
原来,他根本不怕雁无棱会逃,因为他逃不了。
“怎么样,看够了吗,看清了吗?”雁无棱身上戾气聚集,“看完了就给我滚!”
雁无痕和雁无棱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要如此对待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若是真恨他,不如杀了,用这样的方式折磨他,对于雁无棱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子,是一种多大的侮辱?
我忽地想起他刚刚谩骂的话中,有一句“你不过是你哥哥用自己的身子去换来的贱命!”
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王,别认不清形势,你心里清楚得很,就以你这样的心性,根本当不了皇帝,就算当了,也是亡国之君,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谩骂?”我恨恨地瞪他一眼,揉揉给打痛的肩膀。
这家伙,下手可真狠!
“你滚,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本王?”雁无棱对我的话嗤之以鼻,“本王从来没当过皇帝,你怎么就知道本王当不了皇帝呢?”
“这东西,不用试,看看就知道了!”
他忽然来了兴趣,站在门边瞪着我:“你说说,说清楚!”
“做大事者,不能瞻前顾后,例如在无俦的灵堂上,你太忌惮自己的母后。孝是好事,但是,你能肯定你当了皇帝以后,你的母后不干政吗?到时候轩岚的天下,是谁之天下?”
“母后将我拉扯大,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管我一些事情难道不应该吗?”雁无棱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
“这条姑且不理会,做大事者,要有自信,却不能过度自信。而你,有了错你也不肯人,有了不足,就算心里知道,嘴上也不肯承认,死要面子活受罪,天天催眠自己,将错误全推在别人身上,就你这样还想当明君?”
雁无棱沉默了,我当然不指望他是在反省,这样的人,固执得很,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刚才那句的意思,所以打算套套他的话。
趁他还没想好用什么话反驳我,我赶紧加上一句:“你以为,你出生好,父母全在,母亲是正宫皇后,就一定可以当皇帝吗?要知道,无痕和无俦也是正宫所生,虽然他们的母后死得早,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那又怎么样?”雁无棱一脸不屑,“就算他们的母后是正宫,但是他们,特别是雁无俦,干的却都是一些下三滥的低贱事情……”
“不就是用身子去换来弟弟生存吗,那又如何?”不等他说完,我打断他,加上一句。
套话,就是要当做什么都知道最好,这样,别人才会把所有的事情,滔滔不绝,毫不戒心地讲给你听。
雁无棱明显一愣:“他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说了一些!”我脸不改色心不跳地撒着谎,“他说,他的哥哥,在他心中永远都是最纯洁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雁无棱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雁无俦纯洁,哈哈,雁无俦纯洁?那个被无数藩王朝臣狎玩的雁无俦纯洁?”
我彻底懵了,我以为,无俦顶多是应酬一些嫔妃娘娘,巩固兄弟俩在宫里的地位,原来,原来他居然是和……
“你一定不知道吧?”雁无棱眼泪都笑出来了,“他肯定不会告诉你,当年他打碎了父皇最心爱的水晶花瓶,为了让我母后去跟父皇求情,他不惜去陪我舅舅睡觉,哈哈哈,他纯洁,哼,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彻底石化,我知道,冯皇后的舅舅,就是那日在“恩泽令”上跟我唱对台戏的庆山王冯玉源。
“你以为,雁无痕要削藩只是为了轩岚国吗?”雁无棱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