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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殿内,游丝飘忽,暗香浮动,这样安静的时光,明珠侧目看了看望着窗外落叶凝神的父亲,她娘说过爹年轻时也是个轮廓深刻的俊朗男子,这么多年,爹真正的样子在她心里其实都是模糊的,直到这一刻,她这样静静看着他,仍然觉得模糊。
“爹想回扬州了。”
手中的茶杯微颤,明珠怔怔地抬头:“这……是皇上的意思?”
明佶微微摇头,见状,明珠不由急了:“既然如此,爹就留在京城,扬州远在千里之外,以后就算女儿想见你们也见不到了。”
“你娘和你大哥会留在这里。”
明佶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你大哥还在朝中为官,我已嘱咐他,你若遇到什么事,他会助你的。”
明珠反抓住她爹的手,指尖有茧,掌心平滑温暖,那是文人才有的手:“爹要一个人回扬州?为什么?那里除了几间明家老宅子,还有什么值得您回去的?”
喝了半口茶,明佶眼神黯了黯,“明家原是扬州商户,因为你曾祖父资助开朝皇帝打下江山才得到封衔,到了你祖父这里得以升迁到京城做官,我和你姑姑幼年都是在扬州度过的。”
明珠霍然站起身,狐死雁丘,落叶归根,她当然明白爹的心情。
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说起过这件事?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扬州老宅也是爹和姑姑长大的地方!
就连那里的老仆人也从未提起过!
这么多年,就算她不愿承认,其实她心里有结,她怪爹将她一个人扔到那么远的地方,更怪口口声声疼爱她的爹从来不去扬州看她!
可是,如果那个地方是爹不能忘怀的最初,爹将她放在那个地方,就不是不要她,就不是不爱她了,不是吗?
她终究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扬州并不远,如果爹挂念老宅,为什么从来不回去?”
问完后,殿内顿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明珠几乎听见自己缩紧的心跳,她活在自己臆断的世界胡作非为那么久,她始终相信自己是惟一不会抛弃自己的,她想爬到那个最高的位置让所有的人后悔,讨好,现在她只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错了?!
就在她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明佶忽然起身,走到窗边,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开口:“当初你姑姑一直让我带她回去,我害怕辜负你的祖父,将她送进了宫。”
原来父亲是对姑姑愧疚,明珠恍然,望着父亲怅然若失的背影,身体里莫名地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有什么声音在心里响动了,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来不及抓住,只剩下满心的空荡荡。
三天后,朱胤告诉她,父亲离开京城了,是大哥明少华亲自护送他去的扬州,那天她坐在窗边望着那棵落叶纷纷的树很久很久,它的叶子曾经落在过父亲的肩上和头上,可是父亲走了,去了那个曾经抛弃她的地方,到最后,她还是没有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
丧期一过,中宫缺失,后宫反而又热闹起来。
每次下朝回来,朱胤都满脸青色,她倒是听嘴碎的宫女提过,朝堂上那帮臣子天天吵着让他重新立后。
皇后的位子,说她一点不想那不可能,可是过往历历在目,她认定朱胤不会再立新后,也不再犯傻地张嘴去要。
她头上再无遮天的伞,而她的身后却背负着明家几条人命。
自从那晚被咬了以后,朱胤似乎真如自己所言那样将过去忘记了,夜夜留于永寿宫,就在大家认定明家就此没落下去时,明家这位娘娘反而更加得宠了,这也是朝中大臣天天吵嚷个不可开交的其中一个原因,李派害怕明家重新掌权力推李家的其他女儿顶上,而明佶的门生则极力拥护明珠做皇后,另有一派人则是力荐德妃萧可情。
明珠只装作不知,在朱胤面前再也不提李清阑这个名字,也绝口不说皇后二字,不知道朱胤是不是对她这种转变非常满意,居然主动提出中秋那天带她去夜游京城。
那天夜色很清冷,天上的明月很圆很亮,因为丧事刚完不久,皇宫只是简单地操办了一场,京城里虽然张灯结彩不多,上街的人却很多,熙熙攘攘,平日难得出门的深闺小姐们个个花枝招展,美丽得如同彩蝶。
明珠看了看别人,再摸了摸自己身上一袭黑衣,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别人来逛街赏灯,她只是在走夜路而已。
不远处朱胤立在一棵桂花树下,白衣胜雪,墨丝如云,一群姑娘围在旁边,不晓得是看树上的灯谜,还是在偷窥他。
他却是在仰头专心想灯
谜,侧脸俊美的轮廓在溶溶灯光下柔润,就像初春里最皎白的一抹雪,明珠刚才看过那谜面,早就猜出答案,刚要张嘴说出来却被他赶到这河边来,反正他没注意这边,明珠连翻了好几个白眼,这人真笨!就算比以前会装深处了,可还是笨!笨就算了,还小心眼!
忽然一阵拍手声传来,她拉回思绪,见他提笔在灯上写了几个字,旁边的一群姑娘的反应简直是疯了!
她在心里暗暗腹诽:拍那么用力,也不怕把葱白嫩的小手拍断!
正想着,头上忽然被敲了一下,她哎哟地捂了额头,张嘴就要怒骂,一见来人如水墨春色的脸,又硬生生将怒言咽下喉咙,朱胤凤眸含笑瞅着她,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分明就是敲她头的元凶!
见她一直盯着扇子,朱胤促狭地勾起嘴角,笑道:“喜欢我的扇子?”
要是她伸手去抢,或是有任何不轨的动作,藏在暗处的侍卫肯定立马迸出来,把她活活擒住动弹不得,明珠忍了忍心口的怒气,皮笑肉不笑:“秋高气爽,又不热,干嘛买把扇子?”
“猜对灯谜送的。”
他提起扇子指了指之前那棵桂花树,又打开折扇翻看了一遍,空白的扇面正待大文人风、***挥洒一回,可惜到了不识货的人手里,“沉香木做的扇骨,倒是十分珍贵。”
明珠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二话不说地冲回到桂花树下。
猜灯谜的人还是很多,围了一大群人,卖灯的小二居然站到椅子上去了,拿着刚才朱胤写过字的那盏灯在叫价拍卖!
明珠才不管这么多,一路推开人群,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两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谁知那青竹做的桌子竟然从中间折了,小二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周围的女人也都住了嘴,用见了鬼一样的眼神惊愕地看着她。
“我刚才答对那么多灯谜,什么都没有?”
明珠鼓起涨红的脸,气冲冲地瞪着小二的鼻子,又指了指人群外的朱胤,“他只答对一题,为什么还有沉香木的扇子送?!”
小二抱着彩灯,面色僵硬地狡辩道:“这位公子,因……因为只有那个灯谜是有奖的,其他都没有。”
“你敢耍我!”
她才不信这种鬼话!说着,就要用脚跨过那折了的桌子,去揪小二的脖子,肩上倏地一沉,被人拉住。
周围的姑娘不知何时让出一条路来,想起自己刚才挤进来的辛苦,明珠越发不甘心,拿开来人的手,一把抢过小二手中的彩灯,闷声闷气地冲出了人群,大概是她的脸太凶神恶煞,周围的姑娘眼巴巴,都要伤心得哭了,居然也没个人出来阻拦她。
“哎——我的灯!”
小二察觉到手中一空,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人砸了桌子不赔,还抢了他的灯!
庭燎之光 长夜未央(五)
“钱在这儿!”
小二顺着雪白的袖子往上看去,正是之前得到扇子的俊俏公子,一双迷魅的凤眸俏生生地瞅着他,纵然是男人,也难免心生荡漾!
小二脸红别扭地收了钱,又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朝明珠冲走的方向骂了几句。
回过头,却见白衣公子冷了脸,将钱又夺回去收进了袖中,小二一时傻眼,盯着他的袖子干笑了半天。
最后,白衣公子气定神闲地走出了人群,哗的一声打开了扇子,冲他回眸一笑,小二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却听对方说:“我的人,只有我能骂。”
明珠听见身后起了一大片抽气声,忍不住好奇回头,谁知这一眼就对上了朱胤那张脸笑得比桃花还迷人,明珠看到他手中的扇子,闷哼了一声就转过头去,只在心里犯嘀咕:他走路倒挺快,一下子就追上来了!
朱胤看到她怀里抱着的花灯,忍不住轻声掩笑:“原来你很喜欢这盏灯啊!”
她才不喜欢呢!她想拿回宫去烧了!
明珠突然停步,将花灯塞进朱胤手中,绷着微红的脸闷闷往前走。
沿着河边,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河里的船灯,好似繁花千盏,影影绰绰,绽放在最静谧温柔的夜河之上。
朱胤将她拉到一处摊位上,给了摊贩几吊钱,抓起桌上的笔在空白的扇面上极快地题了几个字,之后又将折好的扇子赠予给明珠。
明珠不接,只是目光烁烁盯着扇子,她看见了,扇面上的字。
“不要?”
他故意朝明珠眨眨眼,作势要将扇子收回去。
见状,明珠忙不迭伸手抢了过去,朱胤凝视着她嘟起嘴盛气凌人的小脸,眯起迷魅像弯月的凤眸,忽然淡淡笑了:“你还是一点没变。”
明珠刚把扇子藏进了怀里,压根没听清,仰起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亮眸狐疑地盯着他:“嗯?”
“无论是寺庙还是大街上,抢东西总是很快的。”
朱胤将手里的彩灯挂在旁边桑树的枝干上,盈盈光束下,他的脸柔美而流转,纤密的睫毛像两排小刷子在脸上投下浓影,明珠看不清他眼睛里的东西。
明珠怔了怔,突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以前在寺里她抢了他三根香的事,脸上顿时一红,这人真是小心眼儿!
扯起嘴角,她皮笑肉不笑:“公子记性真好,连陈谷子乱芝麻的事也记得。”
朱胤只是笑了笑,看到旁边不停有一对对男女买船灯,又在船灯内写了些什么,之后拿到河边去放灯,不由好奇地问了摊贩。
那摊贩早先收了钱,见他出手阔绰,穿在身上的衣服颜色虽素朴却是极好的料子,心中早认定他们二人是非富即贵,眼见生意上门,顿时笑嘻嘻道:“二位公子,这河里有很多锦鲤仙,买两盏船灯,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将灯放到这河里,要是明日早晨这船灯漂到护城河去了没翻船,就是有锦鲤仙显灵庇护,许的愿望就会实现。”
朱胤听完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看了看明珠,明珠将他脸上的扑朔迷离很自然地解读成:这是你们小姑娘家家才信的事,来不来随便你!
明珠将信将疑地瞪着摊贩,瞪得那摊贩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可看到河边那么多善男信女,又止不住心痒,所以她刚一摊手,摊贩立马殷勤地递了船灯和笔给她。
明珠很快就写好了,将笔往桌上一扔,就看见朱胤也取了一盏灯,正提笔缓慢书写,心中好奇,忍不住探起头偷瞄了几眼。
朱胤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也不遮拦,反而摊开双手,隽秀绵柔的字迹,让她看得清清楚楚,明珠努了努嘴,这下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反正看也看了,明珠索性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俯凝着他写的字轻轻一叹,不无可惜之意:“还以为公子心系家国,会写些踌躇满志的话呢。”
朱胤摇摇头,无谓一笑,末了,凝视着她:“你写的什么?”
说着,他越过她的肩头要去看她的,谁知明珠脸上一红,急躁躁地拦住他。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摊贩瞄了一眼,随口念出来,“二位公子写的一样啊,依我看,二位以后一定都能找到美娇娘。”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