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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赖云烟又叹了口气,想自己也只有在魏家人面前耍耍嘴皮子的本事,不禁自嘲道,“没了谴用之人,确是什么本事都没了。”
“您就别这样说了,”荣老爷摇头,“一个个都把你当老虎敬着,怕你都来不及,您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便是连兄长都笑不出来。”
太子确是折了她不少人,但她也隔三差五地通过各种方式哭诉自己命衰,便是这时,只当着他的面,也不忘提及她没有了的那些人。
怕是说得久了,他们觉得太子亏欠他,而太子不如是想,最后都难免要被她左右。
三人成虎,谁敢当她是傻的。
太子不防她,也是不可能,族兄为着她,都要在太子面前软着些。
这时下人来报,说白氏她们要下船。
魏瑾荣看向赖云烟。
“让她们去。”赖云烟点了头,走到一边让路。
待女眷朝他们欠身福礼下了船,赖云烟问魏瑾荣,“你不下去?”
祝家的人也纷纷下了船,都朝从不下船的赖云烟看来了。
“稍会。”魏瑾荣还要下去跟祝家人打交道,还作揖朝岸边之人礼了礼,嘴上与赖云烟道,“太子还要一直依仗兄长,兄长现在全力护你,太子确也奈何你不得,可水满则溢,您最好拿捏住分寸,毕竟太子才是正经主子。”
赖云烟便微笑了起来,看向魏家最能操心的荣老爷,“你看我都不下船。”
族兄都拿她无法,魏瑾荣更是不能有失分寸,尽言语敲打之责后,便带着他的人下了船。
赖云烟站在船头看着岸上之人不断向她福礼,一会也没了趣味,转行去了船尾的小舱,让冬雨她们为她洗头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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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马金人与宣朝人在快要接近入海口时相见,自见到马金人的船只,魏瑾泓带了几个护卫入了马金人的船只,几日都不见回来。
过了五日,魏瑾泓还是未回,赖云烟指着江面对魏瑾荣说,“仔细点江面,可别落了你兄长的影子。”
她暗指马金人会抛尸,魏瑾荣听了着实牙疼,看着精神抖擞的长嫂,实在恨不得她像来时那般孱弱多病,说一句话都要喘半天气,这样也省得她什么百无禁忌的话都敢说。
“嫂嫂,那是您夫君。”魏瑾荣摇头。
“我心里慌,不说说心里过不去。”赖云烟歉意地道。
她说慌,可面上一点也不显,越接近入海口,她的神态越是安详。
哪怕宣朝人为与马金人的谈判忐忑不安,但也抵不住快要到海口的狂喜,可她只越来越沉,沉到身上见不到一点喜悦。
“嫂子,”魏瑾荣叫了她一声,忍不住问,“您在想什么?”
“一路那么多人,”赖云烟看着马金人大船的方向,脸上敛了笑,她其实一点也不担心与马金人的谈判,目前一切前路未明,马金人也不会断自己的后路,谈判再难,双方也会找到方法达成一致,“他们怎么过来?”
“有皇上。”魏瑾荣迟疑了一下说道。
所有的精锐之兵全在皇上那,别的不敢说,跟着他来的他们几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赖云烟但笑不语。
现宣京已经有颓败之相,皇上他们等不及另一个五年,已经带兵前来了,这一路来这么多人,途中舍弃点人,谁能说皇上的不是?
任赖两家带着巨富同行,皇上要是起了侵占之心,他们能如何?
为保命,兄长与舅父只能做与她一样的选择,到时,他们到了之后,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了。
可她现在还有什么?
魏家人有魏瑾泓,还有魏瑾荣他竭力保全家族,可她已经没有能比拟魏家的力量了。
端真是前路莫测……
“您在担心震严兄他们?”顺着她的话,魏瑾荣脑海里打了一个转,就明白了他这长嫂的思虑。
赖云烟淡淡地点了头。
“赖家世代为名门望族,皇上不会赶尽杀绝。”魏瑾荣看着什么都不信的长嫂轻言。
赖云烟微翘了下嘴角,“到时候看罢。”
这一路来她不知说了多少“大逆不道”的话,可魏家的几个人里还是心存着对皇上对天下的几分忠义之情,其中也还是有着对赖云烟的几分不以为然。
皇上需他们几大家扶持,有魏家在,皇上断不了赖家的根,顶多不过是像太子之前所做的一样,把赖任两家的东西充公。
为了大义充公,赖家人要当真是聪明,早早奉上,得了名声,皇上更不会生事,只会褒奖。
只可惜赖震严为家主的赖家重利轻义……
魏瑾荣在她话后不语,赖云烟瞄他一眼,大概也知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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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泓是在傍晚落霞满天之际出的马金人的船,之后就进了太子的大船,半个时辰后回了魏家大船,倒头便睡。
魏家人围着魏瑾泓的睡相端看了半晌,确定他还有气后,就出舱与民同庆了。
与马金人契约商定后,马金人那边也是热闹非凡,还击起了乐鼓。
赖云烟站船头一看马金人的大鼓,乍舌道,“这鼓是怎么搬上来的?”
“在船上新做的,本是拿来来打仗用。”魏瑾勇在旁解惑。
“赶紧去睡。”见跟着魏瑾泓谈判了几天的魏瑾勇还在,赖云烟朝他挥手。
“您去看看兄长罢。”魏瑾勇与家人出了舱门,见嫂子只往向宣朝人靠近的马金人船只端详,一点也没有回去之势,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太子的人还往这边看着呢。
赖云烟也知道太子的船那边看过来的眼神,魏瑾勇又提醒了一句,她不无遗憾地道,“还想看看马金儿郎的英盗的。”
魏瑾勇握拳轻咳了一声。
赖云烟没法,只得转身进了船舱,去看魏大人睡觉,以尽嫡妻之责。
那厢马金王爷见她入了舱,问身边大相,“你看她能不能收买?”
马金大相摇头,“魏师是妥当之人,不会给她可趁之机。”
“可说来,她也是有反心。”
马金大相失笑,点头道,“王爷高见,若是宣朝皇帝对赖家有杀尽之心,我们也不过是推了一把。”
“那就找人跟她接洽罢,我看魏夫人看向咱们的野心都藏不住了。”马金王爷哈哈大笑,倚在虎皮椅上道,“魏师怎么娶了这么个愚昧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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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金人尊魏瑾泓为先生,虽说是敌人,但对魏瑾泓却是佩服不已。
他那愚昧妻子赖氏当夜带着一个小丫头为魏大人守夜,两个贴身丫环都被她赶去休息了。
舱内灯光不灭,面貌甚是平凡,身型颇有点粗壮的小丫头把这几日探得的马金人带来的人马物资一一写在纸上,嘴间马金语与宣京官话相互交替。
赖云烟手上毛笔急挥,把马金人的东西当自己的盘算,身前之人说得越多,她的笔就挥得更快,且眼冒精光。
她眼前的丫环是赖家暗探,跟着魏瑾泓去的这几日所探的也不多,花了一个时辰说完之后朝她跪了头,声如蚊呐,“小的只探得这么多。”
“这么多已然够了,剩下的择机再探。”赖云烟本对自己家士宽和,何况是剩下的这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坐,自个儿吃点心,别用我叫。”
“是。”乔装为丫环的暗探身形一松,坐在了她之前,捏了块吃的,看着主子在纸上盘算。
夜很静,赖云烟当着睡着的宣朝第一君子的面,老神在在地把别人的东西当自己的算计着,末了与自家人叹道,“你主子我这世烧再多的香,佛祖也不会喜我。”
暗探点头,轻声道,“咱们也是没法子。”
盟约是魏瑾泓与马金人定的,她却暗地要拆他的台,赖云烟看了眼榻上昏睡不醒的魏瑾泓,确也觉得她这恶妻把他的良知吃了大半了。
她此举,最欣喜的怕是皇帝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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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入了海口,第一批先到西海的宣京人前来迎他们,远远见到来迎的船只,鼓声响了起来,领路的岑王军把喝喊声喝得响彻天际,后面船只上的人都躁动不已,皆满脸绯红。
便是赖云烟身边的冬雨,出去看了一圈回来后脸上都有点激动的红韵,进来与赖云烟道,“小姐,真有人来接咱们了。”
“还能有假?”赖云烟拍了拍自己的脸,“来,给我上点胭脂。”
冬雨刚给她上妆,翠柏就来了,在门口激动地说道,“夫人,老爷让您过去与他一道去见太子。”
赖云烟拿过镜子看了自己的脸,略一咬牙,“涂重点。”
人人都躁动,她也不能例外。
赖云烟在出去之前又装扮了一翻,且换了崭新的华丽外袍,刚一出去,魏家船上跟着军士齐喊的壮士们声音便小了许多,眼睛不断朝雍容华贵的主母看去。
她头上的金风钗在海上辉煌的阳光下,就像展翅欲飞的凤凰……
“夫人。”魏家家丁歇了声,祝家那边的人也不断朝这边看来,站在船头的魏瑾泓这时朝赖云烟伸了手。
赖云烟微笑,不急不缓朝他走过去。
他们上了太子的船尾,一路走到船头,给魏大人与魏夫人请安的声音不断。
他们走近后,太子听到声音,掉头一看,看到了华贵得俨然就像金凤凰的赖氏,下意识就不由笑了起来。
这就是他们宣朝第一君子的夫人——看到她,一路历经艰辛阻难的他们就像见到了宣京的富贵温柔乡。
“见过太子。”魏瑾泓揖礼,赖云烟随之在他身侧与之行礼,目光含笑一一看过站在船头不断打量她的眼神。
“魏大人,魏夫人免礼。”太子笑道,“魏夫人,你过来。”
太子特意叫了一句,赖云烟就走到了他身边,“太子。”
“魏夫人今日甚美。”太子朝魏瑾泓说道了一句,转头朝赖云烟说,“魏夫人可看到了,我们宣朝的新国即将到了。”
赖云烟欠身福礼,“恭贺太子。”
太子意气风发,眼神湛亮,“天佑宣朝。”
他此言一出,身边的袁将军振臂高呼,“天佑宣朝……”
士兵们跟着齐声大喊,一时之间,海面上振动不停。
赖云烟保持着微笑,欣喜于自己有先见之明,把胭脂添得甚厚。
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找到了新地方生存,活下来的人有多狂喜都是应该的。
不过,新的地方到了,新的争斗也就免不了了。
☆、171
前方来接的将军到后;赖云烟便回了魏家船上。
狂喜过后的妇人都有些疲倦;听说两日后就可到达他们的新家;她们已经可惜起一路沉下江的物什。
经过几次暴风雨后;留在船上的可用之物已不多。
便是衣物,也只得身上常穿的几身。
她们晒得乌黑,便是身为主子的荣夫人与澂夫人,容貌也不再复如往昔。
但祝家带来的那几个不到十岁的幼女;这时却长出了国色天香,其中一位还成了太子的侍妾。
现在赖云烟身边只有冬雨秋虹,剩下的人全交给了白氏;白氏治下讲究赏罚分明;便是赖云烟原本的武使丫头也对她心服口服。
相较赖云烟对丫头的严加管治;上下分明,不许放肆出错;白氏通情达理的管治就要得人心太多。
而且她们被归到荣夫人下面管之后,也不常见深居舱内的主母,长时间以往也对赖云烟生疏了不少。
赖云烟身边只有了她的两个大丫环,但这却缓和了白氏与赖云烟的关系,白氏少了以往的怨气,在魏瑾荣的指点下,大事也与赖云烟有商有量。
而赖云烟本来的丫环,除了赖云烟指给易高景的紫兰,另有五人被白氏指给了魏家护卫里的小将。
赖云烟所带之人里无一姿色出众的,白氏带的两个丫环,全死在了路上,现在身边的两个也是赖云烟本来的人,皮糙肉厚身形堪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