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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时,一辆殡葬车驶到院墙外,老海叫人围在车旁警戒,先把司机师傅带进院里,宋玉玲亲热地唤他“老马”,应该是熟人。
马师傅摘下帽子扇风,看到院子里摆了两个装活人的笼子,他一点惊讶也没有,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工作册递给宋玉玲,说:“你对个单,是现在抬还是等你们吃完饭再抬?”
宋玉玲说马上就抬,叫老海去帮忙,马师傅说他带了个小弟来,不劳他们动手。李安民还在想是什么贵重物品,抬进来一看,是个大家伙,两米来长,纸箱上包着防震泡膜,看着挺沉,两人抬显得很吃力,马师傅还一边走动还一边吆喝发力,另一名高瘦青年埋头干活,始终没吭声,经过铁笼时转头和叶卫军对了个眼。
等宋玉玲跟在他们后面进入仓库之后,叶卫军马上就说要去上厕所,中午有固定的排便时间,老海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就解开吊绳和拴脚的绳子,叫兄弟们端枪瞄准,这才打开笼子放人。
叶卫军在老海和另一个胖子的押送下往芦苇滩上走去,他走得很慢,突然,从仓库里传出一声枪响,叶卫军像得到讯号一样,猛然发力挣断绳子,斜踢一脚,正中老海的手腕,趁他五指松动时在瞬间缴下枪械,抬脚狠踹膝盖,老海痛嚎一声,噗咚跪在地上,叶卫军脚没落地,顺势扫上他的下巴,登时把他两颗牙给踢了出来。
胖子回过神,端枪要扣扳机,被叶卫军一枪托砸在肩膀上,手一偏,子弹打在泥地里,叶卫军竖起枪,枪口对在他的大腿上,在同一个部位连开两枪,把枪口插进烂泥里,扶住枪托,一脚就把枪给踩断。
胖子被叶卫军抢了枪,抱着腿在泥地里翻滚哀嚎,老海趴在地上把午饭吐了个精光,对着院里的兄弟们大喊:“看好人!”
两把枪对准炮筒,一把枪对准李安民,严怀德站在李安民身后也成了靶子,老海对叶卫军大吼:“枪扔了,不然把他们都毙了!”
叶卫军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老海捂着肚子站起来,吐出满嘴血沫,脸皮抽动了两下,恶狠狠地说:“别耍花样,你要是敢乱动一下,老子立马叫人开枪。”
他缓缓走向叶卫军,不敢靠太近,隔了一段距离叫他把枪抛过来,叶卫军不动,也不丢枪,就跟老海这么面对面的僵持着,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老海见他不肯撒手,额角青筋暴起,怒喝道:“给我朝笼子里开枪,先废条腿!”
“谁敢开枪,我先宰了这女人。”
森冷的声音从仓库里传了出来,嗓门不大,但是有力清晰,李安民转头看过去,就见刚才那个搬纸箱的青年走到院子里,他把宋玉玲勒在身前,拿把手枪抵住她的太阳穴。
司机老马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跑出来,对宋玉玲说:“宋姐,不关我的事啊,是这小子半路劫车,他手里有枪,又说叫了兄弟去接我儿子,我实在不敢冒这个险,而且我老板也交代说不能再给你供货了。”
宋玉玲狠狠闭上眼睛,沉声说:“好,我们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你家的路我也认得,出去后嘴巴闭紧点,滚吧。”
老马像得了特赦令,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搬运工没管他,抬了抬下巴,枪口顺着宋玉玲的脸颊滑到下颌,用力抵住,对她说:“叫你的小狗腿散开,把枪扔远。”
宋玉玲笑着说:“谁都不许动,枪口对好,联系我们的人,叫他们不用客气了,好好招呼小谢的姐姐。”
端枪指着李安民的瘪三单臂夹枪,另一手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放耳边接听,那头一说话 ,他脸就白了,转头对宋玉玲汇报:“宋姐,接电话的叫我们去收尸,兄弟们被剿了。”
搬运工冷笑了一声,对宋玉玲说:“今天应该给你带份晨报,运泥浆卡车翻下高架桥,砸毁一辆银灰色凯美瑞轿车,车牌号的尾数是745。”
宋玉玲眼光微闪,向来泰然自若的表情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搬运工紧接着又说:“所幸……轿车司机与乘客因追尾事故被另一名车主叫下车,没有发生人员伤亡,司机是二十八岁的男性,乘客是十四岁的少女,这是一起偶然的突发事故,类似的事故,也许以后还会再发生第二起、第三起,你懂我的意思。”
宋玉玲面不改色地问他:“你是谁?”
叶兵08
“我?”搬运工咧嘴邪笑,轻声告诉她:“我叫张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大可以满世界去找我的家人,我保证他们都死绝了。”
宋玉玲深深吸了口气,对老海等人下令:“丢枪,放人。”
叶卫军走过去缴下三杆枪,把炮筒放出来,对李安民伸出手:“小妹,到我这儿来。”
严怀德以霸道的姿态搂住李安民,冷声说:“你走,她留下,我会替她办转学,以后不会让你们再见面。”
李安民本来还稀里糊涂的,听到这话一下子警醒过来,倏地转头瞪向他,“你说什么?我不转学!你别乱作主张!”
严怀德淡淡地说:“他跟你有血缘关系,住在一起,迟早会出事。”
李安民心说你妹的,已经出事了,心理防线早被感情的大炮轰炸得片砖不留,别说重建城墙,连防护栏都搭不起来,这会儿再来马后炮,早不知道干啥去的,太迟啦,覆水难收了!
叶卫军的手仍然悬在半空中,眼神直直地望着李安民,低沉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小妹,过来,到我身边来。”
李安民心头一热,脚步不受控制地就要迈出去,严怀德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张良勒住宋玉玲的脖子走过来,大摇大摆地穿过流氓团伙,径直走到严怀德面前,低下头,斜眼瞟向他,扯出一个坏笑:“我的兄弟在杨家屯子外收拾了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从今往后,你爸妈和家人的安全就由我们负责了。”
严怀德一愣,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问:“你想干什么?”
别说是他,就连李安民也给吓住了,这个叫张良的男人,不仅跟土匪头子同名同姓,连行为模式也像个强盗,而且这种斜眼瞟人的神态和感觉很熟悉,让她不寒而栗。
张良阴笑着说:“先让你女儿过来,照叶哥的意思,走到他身边,快!”
严怀德冷着脸,站在原地杵了半天才放开李安民,往后退开,李安民忐忑不安地走到叶卫军身边,被他用力搂进怀里。
张良说:“女儿长大也该独立了,你最好别干涉她的事,否则,哼哼……我不像炮筒跟叶哥那么好说话,你爸妈年纪也大了,让他们知道你在做什么生意,或者知道你女儿其实不是你的种,那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明白。”
严怀德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李安民的脸也是青白交错,虽然她一颗红心向叶哥,但给张良这么一搅合,反倒有种被逼着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了。
叶卫军轻咳了一声,对张良道:“阿良,走人吧,别跟他们多说。”顺带拍拍李安民的肩膀,有安抚的意思。
张良说不行,看了看炮筒身上的伤,利眼扫向周围的地痞流氓,狠狠地问:“是谁砍了我兄弟?站出来。”
老海捂着肚子走上前,说:“我砍的,咋样?”
张良笑:“不怎么样,你用哪只手砍的,我就要你哪只手,不然这女人……”话没说完就捏住宋玉玲的手腕轻轻一扭,发出“嘎啦”一声,是骨骼脱节的脆响。
宋玉玲很争气,咬紧牙关没发出声音,但是眉头紧皱,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一看就是在极力忍受痛楚。
老海对宋玉玲忠心耿耿,见不得她受苦,立即就从小弟手上抢过砍刀,胳膊朝前伸,抬起刀来就要往手腕上抹,旁边的人连忙拉住他。叶卫军沉下脸,对张良说:“你够了,别又犯老毛病,刚见面,你给我省点心!”
张良歪头耸肩,咧嘴吐了个舌头,抓起宋玉玲脱臼的手腕上下摆动,笑着说:“既然叶哥开口求情,那就算了。”
宋玉玲疼得脸部肌肉抽搐不止,她紧咬下唇,牙齿深陷在肉里,汗水顺着面颊往下淌,李安民震惊得不能自已,她不是同情宋玉玲,只是不敢相信叶卫军的朋友会用这么残酷阴狠的手段来达到目的,而叶卫军和炮筒两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张良向严怀德要来农用车的钥匙,叫炮筒把车开进来,拿条麻绳把宋玉玲捆成粽子,捏碎眼镜,扯了块布蒙住她的眼睛,单手把人扛在肩上翻上后车厢,叶卫军也把李安民抱了上去。
老海气急败坏地大叫:“你要带她去哪儿?”
张良把宋玉玲丢在车板上,用枪指着她的脸,对底下一群人说:“你们谁敢跟过来,我就一枪崩了她,三个小时之后再找人,我有个小弟在你们中间打埋伏,一直都在,如果你们提前一分钟走出这个院子,他就会通知我,到时候别找人了,直接拿棺材来抬吧。”
这话说出来,底下哗然一片,都在猜测谁是卧底的小弟,张良哈哈一笑,坐在车板上,叫炮筒开车,炮筒吆喝了声:“嗨哟!抓紧咯!”,猛踩油门,转动方向盘,车轮碾压了几辆摩托车之后冲破矮墙,朝与厂房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宋玉玲侧身躺在车板上,右手腕肿起一大块,车子颠簸时,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晃动,脱臼的部位免不了会被碰擦到,为了忍痛,她把下唇咬得鲜血淋漓,李安民看了有些不忍心,跪在她身后扶稳。
张良啧了一声,讽刺她:“烂好人,你知道我刚才搬的是什么东西?手术台的部件,这疯女人拿你们当解剖用的动物,给她这点颜色还是小意思了,要我来做,前面深沟就是个挺不错的抛尸点,她不是号称孤家寡人一个么?就是死了也没人会认真找,剁碎了扔沟里,方便。”
李安民不说话,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看外貌,这人的年纪应该介于炮筒和叶卫军之间,体格精瘦,五官清秀,是三人当中长得最好看的,但是他的表情阴沉,眉眼间透出一股狠戾的气质,看人时习惯性地低下头,由下而上地斜眼瞥视,感觉很挑衅,而且言行粗鲁,跟斯文的外表形成极大的反差。
他说“剁碎了扔沟里”的时候,虽然用的是玩笑语气,但眼神里射出凶光,杀人抛尸,他能做得出来!李安民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个人让她想到了卖馄饨的徐师傅。
当年的徐师傅被枪决在盘山路上,山路塌陷,人掉下万丈悬崖。
当年的土匪头子也在同一个地方被枪决,尸体坠落山崖。
徐师傅说他是一个身体里有两条灵魂。
讨债公司的老板张立说——那个掉下山崖的土匪头名叫张良。
李安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很可怕的构想,那个张良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个张良,可是叶卫军和炮筒对他的态度却像对待老朋友,似乎认识了很久……
叶卫军靠在护栏上,伸直双腿,吃力地脱下背心,脓血和布料粘在一起,一撕就带下一层皮,他丝丝吸了口气,笑着对张良说:“你小子,这么长时间不见,还是老样子,手枪是从哪儿搞到的?”
张良晃了晃枪,拍腿笑道:“改装的,仿真枪,火药子弹,打出来声音跟真枪很像,你听。”他对着斜上方开了一枪,发出“砰”的声响,接着说:“火力不强,不过靠近了能打死人。”
炮筒扯着嗓子问:“良哥,你真的把苗姐那边搞定了吧?”
张良笑骂:“臭小子,我做事你还不放心,搞不定我敢过来么我。”
李安民害怕张良,不敢跟他说话,但是张良说找了兄弟在杨家屯子驻扎,她很担心爷爷奶奶受牵连,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