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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中好像还带着点儿尊严,这让我决定放过他。我慢慢起身,在他旁边走动。上帝知道,我根本不想让他烦恼,但我感到现在背对他就是抛弃他、丢弃他。
“我给你叔叔写了一封信,刚写了个开头。”我说。
“那么,写完它!”
我停了一会儿:“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又凝视着我:“什么之前?”
“你从学校回来之前……你离开之前。”
他沉默了一会儿,但继续问道:“发生什么了?”
这些话好像让我第一次抓到了一丝认同的颤音……这让我跪在他的床前,想尽力抓住再次支配他的机会:“亲爱的小迈尔斯,亲爱的小迈尔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帮你?!只是想帮你!我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想让你痛苦、冤枉你。亲爱的小迈尔斯,”
……噢,我说出来了,即使我会走得太远……
“我想让你帮助我来拯救你!”但话一出口,我马上意识到我走得太远了。
对我这种请求的回答是瞬间的,但却是以寒意乍起、狂风大作、房屋剧烈摇动的形式作答,狂风中好像窗扉都要被吹进来。迈尔斯发出一声尖叫,尖叫声很快被其他声响淹没。虽然我离他很近,但确定不了他的尖叫是庆祝还是恐惧。我又站起来,意识到房间里一片黑暗。我们停了一会儿。我环顾四周,发现窗户紧闭,拉上的窗帘也没异样。
“哎呀,蜡烛灭了!”我叫道。
“我吹灭了蜡烛,亲爱的!”迈尔斯说。
第十八章
第二天下课后,格罗丝太太找了个机会跟我悄悄地说:“你已经写了吗,小姐?”
“是的……我写好信了。”但我没再说……此时已封口并写好地址的信还在我口袋里。邮差去村子前,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发这封信。他们好像都有心来掩盖摩擦。他们展示的数学才能让人眩晕,几乎让我无法忍受,而且,他们还兴致勃勃地弄出一些有关地理、历史的笑话。特别是迈尔斯,他好像要证明他能多么容易地让我平静下来。这个孩子真的生活在美丽和痛苦交织的、难以描述的环境中,每一次冲动都会展示给大家一个不同的他。他是如此坦白、如此自由、如此非凡的小绅士。我一直在提防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对我的背叛。我时常盯着他看,但始终弄不明白这个小绅士会因做什么而受到惩罚。这么说吧,从这个黑暗的天才身上我好像看到邪恶之门已打开……我内心的正义感为这一切有可能成为事实而备受煎熬。
今天晚饭吃得比较早。晚饭后,迈尔斯围着我问我是否愿意让他为我表演半个小时,他从未像现在这么像个小绅士。即使大卫为索尔的表演也没这精彩。这简直是聪明才智和宽宏大量的精彩展示,很像他的说词:“我们真正喜欢的骑士懂得保持风度。我现在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你会停止对我的担心和监视,不再让我靠你过近,让我来去自由。好吧,我来了,你看到了,但我不离开!我有充足的时间。我十分喜欢你的陪伴,我只是要让你明白……我为一个原则而抗争。”
可能由于我不同意这种请求,或者是我又不能陪他,我们手挽手走进教室。他坐在钢琴前以从未有过的情形弹奏着,如果有人说他是在踢足球,我绝对赞同。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停止思量,竟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晚饭后,在教室的火炉旁,我丝毫没有睡意:我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我忘了。这段时间里,弗洛拉在哪儿?当我问迈尔斯这个问题时,他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在哪儿?亲爱的,我怎么知道?”之后他马上开心地大笑,然后好像是伴音,他又拉长嗓音不连贯地、夸张地大声歌唱。
我直接走回我的房间,但他的妹妹不在那儿,我又在其他房间找了找,也没发现她,我只好下楼。
我想她一定和格罗丝太太在一起。我在前天晚上碰到格罗丝太太的地方找到了格罗丝太太,但她却对此一无所知。她一直认为饭后我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了。她这样想也对,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让弗洛拉离开我的视线。当然,她现在一定和女仆们在一起。此时我未意识到丝毫的危险,只是觉得要马上到女仆们那儿找到弗洛拉。我们分头行动,十分钟后在大厅碰头,但结果让人失望,经过询问,没人知道弗洛拉的行踪。我们俩呆住了,眼神中流露出惊慌,我能感受到我的朋友有多惊讶。
“她在楼上,”她说,“在一个你没搜到的房间里。”
“不,她在远处,”我下定决心,“她出去了。”
格罗丝太太瞪大了眼睛:“没戴帽子就出去了?”
我很自然地回答道:“她不是经常不戴帽子吗?”
“弗洛拉和她在一起?”
“弗洛拉和她在一起!”我断言,“我们必须找到她们。”
我抓住格罗丝太太的胳膊,但她好像感觉不到,一时对我的话毫无反应。她怔怔地站在那儿,不安地说:“那么迈尔斯小主人现在在哪儿呢?”
“噢,他和昆特在一块儿。他们在教室里。”
噢,天哪!我的头脑立刻清醒了……因此,我想我的语气从未像现在这么肯定、平静、自信。
“他们耍花招,”我继续讲,“他们成功地实施了自己的计划。迈尔斯用巧妙的手段拖住我,而弗洛拉则乘机溜出去。”
“巧妙的?”格罗丝太太迷惑不解地问。
“可以说是险恶的!”我几乎高兴地回答,“他也为自己创造了机会。但是来吧!”
她无望地、沮丧地看看楼上:“你离开了他?”
“他可能和昆特在一起,是的……但现在我不在意这个。”
此时,她已紧紧抓住我的手,这样她才能把我留在她身边。她喘着气问:“因为你那封信?”
我摸到那封信,掏出来并挣脱格罗丝太太走到大厅的那张宽阔的大桌子旁,将信放在上面。
我折回来对格罗丝太太说:“卢克会来拿这封信的。”我走到门口推开门,站到台阶上。
格罗丝太太犹豫不决:夜间起风,早上下雨,下午还很阴沉、潮湿。我来到车旁,格罗丝太太站在门口:“你不穿件衣服?”
“孩子什么都没穿,我又怎么会在乎我自己?我没时间加衣服,”我喊道,“我要走了,你自己到楼上看看迈尔斯怎么样了。”
“和他们?”噢,这个可怜的女人说着便加入到我的行列中来。
第十九章
我们直奔湖边,布莱的人都称之为湖,我猜它实际上只是一潭水,在我这个甚少旅游的人眼里没太大吸引力。我对这片水域还不太熟,无论如何,在我同意并保护我的学生时,我会划着一艘泊在那儿供我们专用的平底船畅游在水面上。宽广的水面、骚动不安的湖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通常我们都在离家半英里的地方上船,但我深信无论弗洛拉现在身在何处,都不会离家太近。她不会为任何小小的冒险溜出去,自从那次在湖边我和她共同经历了那可怕的一幕,我们再出来散步时,我便特别留心她最喜欢往哪个方向走。这就是为什么我
领着格罗丝太太走时她迷惑不解、脚步有些犹豫的原因:“你要去水边,小姐?你认为她在……”
“她可能在那儿,我认为水不会太深。我判断她极有可能在我们那天在湖边看到耶塞尔时的地方。我告诉过你那件事。”
“但她装着没看见……”
“拥有那不可思议的自制力?我一直觉得她很想独自再回到湖边去。如今她的哥哥让她梦想成真。”
格罗丝太太仍站着不动:“你认为迈尔斯和弗洛拉真的在与昆特和耶塞尔谈话?”
“我对此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果我们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会吓坏我们的。”
“如果弗洛拉在那儿……”
“什么?”
“那么,耶塞尔也在那儿?”
“毫无疑问。你会看到的。”
“噢,谢谢你!”我的朋友听到这儿好像被钉住了,我便一个人往前走了。到水塘边时,她却已紧随在我后面。我知道不管她怎么看我,我的勇敢还是鼓舞了她。茫茫水面上没有
任何孩子的踪影,她终于松了口气。近处的岸边没有弗洛拉的影子,除了对面茂密的灌木丛覆盖的一处约20码的地方,其他地方也看不见弗洛拉,这让我很吃惊。湖面是长方形的,宽度与长度相比显得那么窄,这让它看起来像条小河,而你却看不到河的尽头。我们注视着空空的水面,然后我感觉到格罗丝太太眼中的质询。我知道她的意思。“不,不,等一等!她用了小船。”
格罗丝太太盯着空空的泊位看了一会儿,目光又转向湖面:“那么,船在哪儿呢?”
“我们看不到船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她划船到对岸,并把船藏了起来。”
“那个孩子……一个人做这些事?”
“她不是一个人,那时她不再是个小孩儿。她是一个老女人,成熟女人。”我眼睛扫过岸边,她却在那儿满脸迷惑。然后,我又指出,船肯定藏在湖岸凹陷而形成的水湾里,并有树木掩盖。
“但如果船在那儿,弗洛拉究竟在哪儿呢?”我的同伴焦急地问道。
“那正是我们必须知道的。”我开始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要绕湖走一圈吗?”
“当然,虽然有点儿远。只花我们十分钟,但这也远得足够让弗洛拉放弃步行。她直着划船过去。”
“天哪!”我的朋友又喊道。我的推理让她有点儿吃不消。她紧随我,我们转了半个圈了……一段曲折乏味的路途,路面崎岖不平,又有茂密的植物覆盖……我暂停一下,让她喘口气。我用一只手感激地扶着她,让她明白她对我的帮助有多大。短暂的休憩让我们恢复了体力,因此,不一会儿我们就走到了一个地方,我们在这儿找到了那只小船。正在我猜测的地方。
有人有意不想让人看到它,岸边有一个栅栏,船就拴在栅栏的一个木桩上,这个地方也便于登陆。我看到那对短小、厚实的船桨被很安全地架在那儿,因而我认识到了那个小女孩儿惊人的技艺。目前,我一直处于惊奇和思索中。栅栏上有个大门,我们很快穿过去,视野开阔不少。
“她在那儿!”我们俩立刻大喊道。
弗洛拉站在离我们不远的草地上微笑着,好像自己的表演已圆满落下帷幕。接下来,她径直弯下腰去拔了一大把难看的、枯萎了的蕨类植物……好像那就是她来这儿的目的。我马上判定她刚刚走出那片灌木丛。她在等我们,没向前移动。我们走近她时带着少有的严肃。她一直在微笑,我们碰头了。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有一种不祥的征兆。格罗丝太太首先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时刻:她猛地跪下来,一把将弗洛拉拉到怀里,久久地紧抱着那个柔软、顺从的小身体。我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无言的一幕……我发现弗洛拉在透过格罗丝太太的肩膀偷窥我,我看得更仔细了。现在事情有点儿严重……震撼已离去。但看到格罗丝太太和弗洛拉之间这么朴素的关系,又让我心疼不已,我忌妒格罗丝太太。到此为止,我们之间还未发生任何事,只是弗洛拉将她那丑陋的蕨类植物扔到地上。我和她对彼此说过的话只是一种借口,现在毫无用途。格罗丝太太拉住弗洛拉的一只手站了起来,两个人站在我面前,弗洛拉坦白地看着我,我们之间无声地交流着。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如果我说了,我会被绞死的。”
弗洛拉如此坦白地、充满好奇地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