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十七年又六个月,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你终于回来了。”他依旧戴着银制的面具,看不透掩饰下的表情,身上的战栗从他死死扣住我的十指上传递过来,似乎因为把它们泄出去了一样,他身体慢慢稳了,却也因为眼里熠熠的光辉,不自觉而露出的浅笑,染上了别样的神采,然后我看到了他眼底的不敢置信和亮亮的狂喜。
他们,他们是谁。
我静静地看他,还是没有忍住:“若不是你去盗那墨荷草,栽在我和我师傅头上,我会失踪这么久?”嘴角噙个冷冷的笑,垂下眼睑盖住神色,心里酸酸,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说找了我十多年,必是真的,他见我时的欢喜也是真的,可我心里恨恨的,不愿意释怀。
“小颜。”他愣在原地,不想我一见面就质问他,我扭开头,他的手靠过来,指尖擦过我的鬓发,在耳畔微微打着圈,苦声道,“回来就好,以后我慢慢和你解释。我那时真是为了你好,你别动气。你抱的这是什么?”
“骨灰。”
“你总这样抱着不行的,我们找处埋了可好?”碧,碧还是与常人不同的,他没有问这是谁的骨灰,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死死抱着。
入土为安,白三,你可看见眼前这一大片活色生香的莲,这是我娘住过的地方,也是我住过的地方,你可喜欢吗?
碧跟着我绕着湖走了大半圈,在一株荼蘼花架前,我停了下来,眼神专注,眉宇舒展,嘴角勾了极浅的一抹笑,唇轻抿出一条极有力而流畅的线条,藤身引蔓,香气清冽,轻染鹅儿一抹黄。
“就这处可好?”
我点了点头,半跪下身,开始用手指刨土,花下泥土还算松软,要刨一个深坑倒也花了些时间,横看竖看才觉得满意,方将那个坛子放了进去,白三,这里离我住的那间屋子最近,开了窗就能见到,这样我才稍微能够安心,不算违了我们的誓言。
直起身子,才发觉十指尽裂,有血印出来,不感到疼,都麻木了,我的心,我的身体,碧不声不响地掏出丝帕帮我擦干净双手,我由得他,极仔细的,怕再弄疼我,他低下头,靠得我这么近,两人气息卷绕在一起。一阵风过,初开的荼蘼落了几片雪瓣,盘旋从枝头飘下。
碧伸手接了一片,开口,“小颜心里盛放了多少东西?”
我呐呐地回答不上来,很多东西沉淀下来就是一段无法泯灭的故事。
果然,他狠命地一收手将我拥在怀里,哑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几乎把所有的地都翻遍了,你既然好生生地活着,为什么不给我捎给信,天南地北的,我都会接你回来,这里才是你的家。”
我胸口紧得窒息,想推开他,头顶一热,有什么顺着头发往下滴,想抬头又被他死命按住,只得任他去吧。
也有不乐意的,衣袖中传出微弱的叫声,是棋子。
我怎么能把它给忘记了,它本是碧饲养的,如果能救也只有碧能救它,慌着伸进袖子将它掏了出来,硬生生将碧推出一肘的距离,献宝似的举到他跟前:“帮我看看它这是怎么了。”
碧接过去,眼睛眯了眯,有一丝锐光:“它怎么和你在一起?这许多年,它都和你在一起?”
闻到危险的气息,我连忙将棋子抢回来,置在背后:“不许你伤害它,你愿意救则救。”
他不怒反笑,眸中亦浮上一抹笑。:“我动它做什么,你拿出来让我看仔细了,它怎么透着古怪。”
“它不会说话了,也变不成人型,更加听不懂我们说话。”我掰着手指一条一条列数着,也不管碧的神情越来越迷惑。
“小颜,你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它不但会说话,还曾经幻化成人型?”
我点点头,将棋子变化的先后向碧说了个大概。
“难怪当时怎么都找不到墨荷草,原来是被这小家伙吃了。”他用手指逗弄着掌中的鸟儿,它却是十分惧怕他的样子,蜷缩成一团簌簌发抖,羽毛都瘪了下去,“现在看到我理亏害怕也没有用了,我当时是怎么交代你的。”它似乎听得懂他的意思,抬起眼看看碧,仿佛无声控述,又赶紧将脑袋缩进羽毛中,一动不动,“太多时间了,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怎么还能怪你呢。”
“不是说墨荷草是一种巨毒,棋子也中毒过,怎么会再去吃。”
“你救了它以后,它体内有了对墨荷草的抗体,自然不再惧畏,恐怕还是因那草本身奇异的香气吸引它,还好它吃了那草后来才能救了你。”
一切皆有因果。
“至于它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也说不清楚,回头问问青鸾或许她知道。”
“青鸾也在这里?”我惊呼。
“她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碧问得顺理成章,好端端的,他们又是旧识,如何不能在这里。
我讪讪一笑,刚才那句显然带着质问的口气,这许多年了,他找都找了,等都等了,就算他和青鸾在一起了那也是他们的事情,而我,眼神往下压一压,看着刚拢起的黄土堆,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你一脸憔悴,还要操心至此,我先带你回宫中休息吧。”棋子乖乖停在他的肩胛处,毕竟是看到了旧主人,他打横一把将我抱起,“看来野到外边去,也没有养好,越养越瘦了。”
我贪恋他怀中的温暖,又为刚才的话有点不好意思,任由他抱着走回去,他俯下头,在耳边轻轻说道:“我和青鸾没有什么,她在苍狐山住不下去,我才收留下她,好歹相识一场。”
“我又没有问你这个。”我索性把眼睛闭起来不闻不问。
四十二章:黑暗的缺口
他将我平放在床上,回来以后,他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无声地吁口气,觉得身子有些冷,和衣躺下来,说来也奇怪,这屋子里娘亲当时下的是什么咒,一直空关着也是干干净净的,有熟悉好闻的味道。
碧到柜子里取出干净的丝衣给我:“换上这个再睡。”说着,他背转过身去,我也不避嫌,脱下身上温实而粗糙的布衣,繁琐的衣料摩擦着皮肤,好象穿惯粗布的我,都不知道怎么穿衣系带。
“穿好没有。”碧粗着嗓子问我。
我终于系好最后一个结,如水云絮般滑落,挽着头发的簪子掉在地上,披了自己一身,“可以了。”
碧转过身,对我咧嘴一笑:“小颜长大一些果然更加美了。”
经过这一劫,他不再叫我主上,亲热许多,每句话都象是在哄我开心。
我凑过去,摸着他手臂,埋到他肩颈,身子整个贴到他身上,他一下子慌了神推我,只用了一点点力气,因为我哭了,趴在他肩头,不知哪里来的这许多眼泪,揪着他头发埋脸在那里嘟嘟囔囔些听不懂的:“碧,我只靠一会,你别动。”
他果然呆呆伫在那里,身体硬邦邦的。
经历的事越多,就特别的加倍渴望柔情。
半晌,他才举起一只手摸摸我的头发:“我去过苍狐山很多次,开始地上还有你留下的血迹,后来时间长了,印子淡了,什么都没有了,好像你这样一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我找处僻静的山头,坐在那里,想着你究竟去了哪里,低低喊你的名字,盼着你哪天会应着笑着出来见我。”
“再然后呢?”我靠在他胸口,听着他说话,心渐渐平静下来。
“苍狐山的结界力量增强了,进去一次要动手一次,我就回到这湖边来等你,你第一次看到这湖这房子的时候,雀跃的样子我还记得,你说这是你娘亲住过的地方,你喜欢得不行,我想你回来也一定是回到家里的。”
“他没有说起过我吗?”我硬生生地憋出几个字,头垂得更低了。
碧没有动静。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的手骤然收紧了,又一寸一寸放开。
“碧。”我唤他,发生过什么?“你们动手,他伤到你了?”
“他也讨不得好去。”碧冷哼了一声,略低下头,视线飘忽,迟疑着慢慢落到我眼里。
心里头是酸酸疼疼涩涩,泛上来就成了浅浅的笑,我缓缓摇一摇头:“如果只有你一人记着,我也不会伤心的。”该哭的方才已经哭掉,现在不过是心口压着难受,仿佛被自己的前胸后背挤压着,窒闷,抽疼,绞痛,面色如雪。
“我和他说了,墨荷草是我去盗的。”
“……”
“你师傅也是我派人去引开的。”
“我想休息好了,自己去一次苍狐山问问他。”
“小颜,你不要去。”他神色慌乱。
他还瞒着我什么事情?他到底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我气恼地咬着嘴唇,别过脸去。
“你先睡,等你醒了,休息好了,想去哪里都可以。”他拉过被子盖在我身上,好言好语的。
“真的?”我疑惑地看看他。
他肯定地点点头,带点无奈的宠溺。
“你看着我睡?”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笑笑,“我怕一走开,你又会不见了,就算我们比常人活得长久些,也没有多少个十七年可以等,如果我说我害怕,你会不会笑我。”
我翻身握住他一只手,晃来晃去,可是胸口却象是挖空了一大块,黑暗的缺口越扩越大。
“睡。”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我听着他稳稳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
呼吸慢下来,躺在床上,胸口象是压着万斤巨石,怎么用力也喘不过气来,蜷成一团,只想困过去。这一刻开始体味到焚心如火的灼痛,还记得豫让在苍狐山上对我说的每一句话,他的美目流转,隐隐有星芒闪烁,眉峰若远山,乌发象上漆的生丝,笑容温雅和煦,让人觉得心暖,受寒毒的时候,我贪心地吸取他身上的热力,一切都只象是昨日才发生过那样历历在目。
离开的晚上,他身上清淡甘甜的气息环绕着我,咫尺的眼神,咫尺的眉目,咫尺的唇,难道十七年他都没有找过我,没有想过我,没有……
强迫着自己入眠,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身子骨软软的,我被一汪温暖的水柔柔包围着,丝毫没有窒息感。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便感觉整个人好像被什么用力吸着,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朝着一个方向滑去。突然,四周漆黑不见,光芒大作,刺得眼睛微微作痛。
身周一团青光隐隐笼着我,这一次,我的梦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向前迈了几步,青光不离不弃地跟随我,我试探着轻唤:“娘亲。”
那个绝美的女子没有出来来应我,我向着四角都走了一圈,空荡荡的,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低下头,死死捏着衣服的下摆,梦里穿的是碧给我的丝衣,雪白雪白的有云朵的精致花纹,光着脚踏在地上,为什么在心碍中我没有变成幼童的样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一团一团的艳红在我的衣上开出,仿若盛开的大丽花,不,不是花朵,是血迹,我慢慢抬起双手,十根手指鲜血淋漓,啪嗒啪嗒往地上滴,不是自己的血,我迟钝地想甩掉手上妖冶的冰冷,袖子渐渐濡湿了,满目皆是赤红。
眼前汇成一方小小的血池,有什么在里面蠢蠢欲动,我忍不住凑近了去看,卜,极其清脆的声响,紫色的花蕾自血池中袅袅腾升,不蔓不枝亭亭静植,它似乎在静静看着我。
我颤巍巍地将手伸向它,这么短的距离,它却依然离我有一个指尖的距离,触摸不到啊,谁的血液在唱歌,谁的血液里长出清莲,此刻我是谁,梦中谁是我。
梦中不知身是客。
青光大盛,我被逼得合起双眼,再睁开时,空荡荡的,依旧只有一个我。
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