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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租金才500元,这个低得离谱的价钱实在太有诱惑力了。现在池翠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栋楼的租金会如此之低,因为几乎没有人敢住进来。但她已经预付了半年的房租和押金,如果现在退租的话损失就太大了,她只能再忍耐半年。每天清晨和傍晚,她进门和出门的时候,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发出幽灵般的回音。而四周则见不到一个邻居,偶尔会在晚上看到底楼和2楼有灯光亮起,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们。似乎整栋楼里只有他们这一对母子存在,伴随他们的是天台上的尸体,还有隐藏在阴暗楼道里幽灵们。
上午,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先后来询问过她,她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至于小弥,池翠不相信他所说的白衣女孩的故事,她认为那纯属小孩子的幻想,特别是像小弥的孩子。他从一出生就显得与别的孩子不一样,这不仅仅是他那双重瞳般的眼睛,还有他的个性。他总是喜欢紧盯着别人的眼睛,让别人感到很不舒服。池翠教训过他很多次了,告诉小弥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可他就是改不了。他是个非常内向的孩子,有时候有自闭倾向,池翠知道这不能怪小弥。别人的孩子都有父亲,但小弥没有,他生在一个残缺的环境里,尽管池翠非常爱他,但她是不可能代替父亲的角色的。所以,平时小弥的话很少,但他只要一开口,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出些让人目瞪口呆的话。有时候池翠忘了什么东西,小弥立刻就会提醒妈妈,并且轻而易举地把丢失的东西找出来。尽管池翠非常希望小弥成为一个普通人,但她觉得自己没办法控制,或许是因为小弥有一个幽灵的父亲。
电视机里传来动画片的声音,小弥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他总喜欢聚精会神地看一样东西。池翠不知道这对小孩子来说是好还是坏,她忽然对小弥说:“小弥,你真的看到了那个白衣服的小女孩?”
小弥缓缓回过头来,池翠注意到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他嘤嘤地说:“妈妈你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她走到小弥跟前,看着他的眼睛说,“小弥,你不能再看电视了。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眼睛。”
小弥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些难受,他伸出手揉了揉眼眶说:“妈妈,我怎么看不清你的脸?”
“什么?”池翠立刻紧张了起来,她紧抱着小弥问,“宝贝,你的眼睛又犯病了?”
“我看到在你的脸上,还有另外一张脸。”他显得很难受,使劲地揉着自己的眼眶。
另外一张脸?池翠仿佛看到一个幽灵的幻影,正趴在自己身上看着她。
鬼影?
“不。”她猛地摇了摇头,伸手挡住小弥的眼睛说,“闭上眼睛吧,小弥。你的眼睛又犯病了,过几天妈妈就带你去看病。”
小弥闭着眼睛说:“我不去医院,我害怕那个医生。”
“你是说莫医生?他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不是已经去过很多次了吗?”莫医生是一个著名的眼科医生,每个月池翠都会带着小弥去到他那里看眼睛。小弥虽然有一双重瞳明眸,但却有严重的重影症状,他的眼睛经常会看到某些奇怪的东西。医生说这是一种罕见的眼疾,只有在古代的文献记录中才能见到。
“他不是好人。”接着小弥就不再说话了,他躺倒在沙发上,紧闭着眼睛。每次看到他这副样子,池翠都很心疼,她轻柔地抚摸着儿子的脸庞,想减轻他的痛苦。
突然,池翠听到了一阵笛声。
她睁大了眼睛,吃惊地向窗外看去。悠扬的笛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忽隐忽现,让人难以分辨声音的来源。让池翠感到意外的是,这笛声与过去在梦中所听到的不一样,也不像7年前的那个夜晚。总之,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觉得这笛声是如此优美。
笛声在夕阳中飘荡着,池翠觉得这笛声让她紧张的肉体松弛了下来,她深呼吸了几口,笛子的音符沿着她的鼻息贯穿了全身。许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没有被笛声吓住,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丝竹音韵之美。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到现在才会有这感觉?她反而感到了某种酸楚。
池翠看到小弥睁开了眼睛。他的表情似乎非常满足,嘴角微微地翘起,好像正陶醉于这笛声之中。小弥的眼睛又重新恢复了清澈,红眼圈也渐渐消退了。
“妈妈,我的眼睛又好了。”
她扑到儿子身边说:“你看清妈妈的脸了吗?”
“看得清清楚楚。”小弥微笑着说。
池翠紧紧地抱住了儿子,然后闭上自己的眼睛。任由那遥远的笛声,把她和小弥带入沉醉之中。
十三
黑暗的房间里,池翠均匀地呼吸着,她的身体微微起伏,显示出诱人的线条。晚上9点,她就带着小弥睡下了,平时小弥都是自己睡的,但今晚她特意搂着小弥入眠。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拂到了池翠的脸上,那阵风冰凉彻骨,直渗入她的皮肤和肌肉,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
她醒了。
奇怪的风继续触摸她的皮肤,一种模糊的意识从心底升起,她感到手上空空的。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了脑海,池翠猛地睁开了眼睛,黑暗的房间里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知道身边少了一样东西。
小弥不见了。
她紧张地从床上坐起来,一阵冷汗从后背心渗了出来。窗怎么开了?她看到窗户敞开着,一阵奇怪的风正吹进来,她明明记得自己临睡前是把窗关好的。
池翠走下床,又把窗户给关紧了。她轻轻地呼唤着小弥的名字,打开了全部的灯。小弥的房间里也是空的,他不在家里。早上池翠差点就要急死了,现在深更半夜儿子又不见了,她几乎要绝望了。
难道真的有那个白衣服的小女孩吗?
她不愿多想,穿上一件外套冲了出去。在外边的走廊里,她静下心来侧耳倾听,但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以外,池翠什么都没听到。她还是像早上一样,跑上了楼梯,从3楼一口气跑到6楼,每一层楼面她都叫着小弥的名字。她呼唤儿子的声音在黑暗的楼道里回荡着,如果有谁听到这回音,还以为她就是幽灵了。
池翠最后冲上了天台,空旷的楼顶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远处的几栋大楼闪着灯光,在天台边缘似乎还有一道白线,那就是早上发现尸体的位置。彻骨寒冷的风从天台上吹过,让她不停地打着哆嗦。池翠大声地呼喊着小弥,可她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夜风吞没了。
几滴热辣辣的鼻血,从池翠的鼻孔里流了出来。瞬间,脑子里掠过了7年前,在地铁上与肖泉相遇的那个夜晚。
她的头绪已经乱了,随手抹了抹鼻血,就离开了天台,又沿着楼梯一直跑到底楼,看起来小弥不在这栋楼里。池翠又跑到了楼外,借着昏暗的路灯,她快步向前面走去。她有一种预感,也许小弥就在这附近的某个角落里。前面是两栋居民楼,她沿着当中的车道走着,轻声地呼唤着小弥。
忽然,池翠发现前面有一个影子在晃动着。
在路灯的照射下,那个影子离她越来越近。她逐渐看清了,那是一个小孩子的轮廓。
“小弥!”
她高声地叫了起来,但那孩子似乎并没有听到,继续向前走去。池翠跑到孩子跟前,一把抱住了他。当她的手指触到孩子的瞬间,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是如此陌生,立刻就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池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孩子的脸。他们面对着面,在清冷的路灯下,池翠终于看清楚了——他不是小弥。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不认识这个孩子。池翠的表情完全凝固住,不知道该怎样才好。眼前的男孩大约八九岁的样子,柔软的头发贴着头皮,脸上长着一对丹凤眼。但更让池翠奇怪的是,这男孩的目光让人感到害怕,似乎对池翠的存在视若无睹。
“你是谁家的孩子?快点回家去吧。”
池翠使劲摇着他说。但男孩并不说话,就连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对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正当池翠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诡异无比的笛声。
十四
“咚——”
某种奇怪的声音从苏醒的心底响起,仿佛在一汪深潭里仍下一块石头,搅起层层涟漪。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起来,他轻轻地问自己这是什么声音?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猛地摇了摇头,终于听清了那是敲门声。
苏醒打开了灯,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12点半。他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后。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在门上装猫眼。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打开了房门。
门外却没有人。
苏醒奇怪地看着外面,刚才自己明明听到敲门声的,难道真的是:半夜鬼敲门?
突然,一双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后退了一大步,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睁大着他那双动人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苏醒。
“是你?”一看到那双眼睛,苏醒立刻就想起来了,“你叫小弥是吗?”
小弥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显得楚楚可怜。苏醒将男孩拉进了房间。他打开电灯,柔和的灯光洒在小弥的额头上,这男孩的样子给苏醒一种特别的感觉。他半蹲下来,搂着小弥的肩膀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小弥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细声细气地回答:“我来过这里。”
“对,那晚你和你妈妈吓了我一大跳。”苏醒又看了看门外问道,“你妈妈呢?”
男孩摇摇头:“我是一个人来的。”
“就你一个人?现在都深更半夜了。你这小孩怎么晚上随便乱跑呢?”
“我想学笛子。”
“笛子?”
小弥翘起了嘴角说:“傍晚我听到你的笛声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吹的笛子?”
“因为你是一个笛手。”
“知道吗?你的推理在逻辑上并不成立。”苏醒看着小弥的眼睛,觉得这孩子难以捉摸,他点点头说,“不过,你确实猜对了,傍晚我是吹过笛子,没想到笛声能传这么远,连你家也听到了。”
小弥坐到了苏醒的椅子上,环视了这房间一圈,幽幽地说:“妈妈说她就是在这房子里长大的。”
“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苏醒摇了摇头,“告诉我,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说我的笛子丢了?”
“因为你告诉我了。”
“我告诉过你吗?”
男孩肯定地点了点头:“你当然告诉我了。”
苏醒不知道该怎样理解他的话,只能对他无奈地笑了笑。他摸了摸小弥的头问:“你今年几岁了?”
“6岁。”
“能背出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吗?”
小弥点点头,立刻把电话号码报了出来。苏醒记下了这个号码,说:“好了,现在我给你妈妈打电话。她如果发现你半夜里不在家,一定会急坏的。”
然而,那边的电话铃响了很久,却始终都没有人接。他放下了电话,问小弥:“今晚你妈妈在家吗?”
“她在家。”
“那好,我现在送你回去。”
苏醒牵着男孩的手走到了门口,小弥轻声地说:“叔叔,你要答应我。”
“答应什么?教你吹笛子吗?”他把小弥带出来,然后锁好了门说,“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先得回到你妈妈身边。”
他带着小弥走到了小巷中,深夜的风让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一边走一边问:“小弥你冷吗?”
“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