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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李颖和张涛都诧异地望着我,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们都觉得我冲动得有点过分了,因为我坚持要给石品品的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找人把他接走。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应该呆在这里的。
李颖说:“你未免太神经质了吧?小孩子们都喜欢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这很正常。我们整天和孩子们在一起,难道还不能理解这一点吗?”
是,李颖说的没错,小孩子就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和行为,以前我也觉得这没什么不对,可是现在我发现,事实不是这样。不仅仅是石品品,别的小孩也一样,他们那么说、那么做总是有原因的,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去做那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石品品。
石品品不会无缘无故把一个二十年前的尸体的脸,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面前。
李颖终究还是妥协了,她递给我一个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嘟嚷着:“你长话短说啊,人家那边可是国际漫游!”
对方的信号似乎不好,电话吱吱啦啦响了很久才接通:“喂?您是石品品的父亲吗?我是夏令营的孙老师!”
“对。怎么了孙老师?是不是石品品又闯祸了?”对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点感情色彩。
“呃!”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因为我无论怎么说,都显得那么荒谬。难道我要说,你的儿子是个怪物,是个可怕的孩子,他现在很可能被灵魂附体了?
“呵呵!”对方淡淡地笑笑,“品品那孩子太活泼了,又喜欢模仿别人,还虚幻胡言乱语,你们只要别把他的话当回事,就没事了。记住,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还有……”
电话到这里就断了,再回拨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这时,我隐约感觉背后仿佛爬满了蚂蚁,忍不住回过头,果然,石品品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盯着我。
他舔舔嘴唇:“哦咧?我爸爸说什么?”
“那不是你爸爸的电话。”我慌乱地掩饰着。
“哦咧!我都听到你说的话了。”石品品向前走了一步,他原本在阳光下的脸立刻暗了下来,“我爸爸是不是说,‘品品这孩子就是喜欢模仿别人,喜欢胡言乱语,你们千万别把他的话当回事’?”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和他父亲一摸一样,倘若不是那稚嫩的童音,我真的怀疑站在我对面的就是石品品的父亲。
石品品见我不吭声,老成地耸耸肩膀:“哦咧!我爸爸几乎对每个人都那么说,你们别把他的话当真。对了!”他指指身后,“孙老师你快去看看吧,梅小苹大哭大闹,不但自己不午睡,还不让别的还朋友午睡。”
'5'
梅小苹小脸憋得通红,哭得都喘不过气了,似乎比死了爷爷还痛心。她指着石品品,充满怨恨地哭喊道:“老师,石品品往我毛巾被上喷香水!”
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孩子身上似乎一直弥漫着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的。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喷香水了么?
石品品无辜地说:“谁让梅小苹睡在我旁边了?她毛巾被上那味道实在太难闻了!”他边说还边皱了皱鼻子,这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表情。
梅小苹也是个有自闭倾向的孩子,她性格内向,从来不主动和别的小朋友说话。她像柳嘉嘉离不开她的洋娃娃一样,离不开这个脏乎乎的毛巾被。她每天只有咬着这个毛巾被才能入睡。她父母为此苦恼不已。
“这样吧!”我轻轻坐在她的小床上,“老师给你把毛巾被洗洗,把香水味洗掉好不好?”这也许是改掉她这臭毛病的好机会。
“不好!”梅小苹继续哭闹着,“那样就把我的味儿也洗掉了!我就要我的味儿,我就要我的味儿……”哭声继续冲击着房顶,一开始她还哭自己的毛巾被,后来干脆哭起爸爸妈妈来。这个头儿一开,所有的孩子都哭了起来,嘴里叫嚷着爸爸妈妈。这小小的卧室,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场孝子贤孙的集体葬礼。
只有石品品没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回到自己的小床上,津津有味地捧着一本漫画,对满屋子的哭闹置若罔闻。
此刻,对于我来说,哄别的小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什么石品品没哭?为什么?
我轻轻走过去:“品品,你为什么不哭呢?”
他抬起头,有些嘲弄地望着我:“难道老师希望我也哭?”
“不是!”我摇摇头,“难道你不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不想。”石品品淡淡地说完,又低下头看漫画了。
“为什么呢?”
“因为只要我想见他们,随时都可以!”
“随时?”
“随时。”他重新抬起头,很严肃地对我说,“我知道老师不相信我的话。因为我老爸告诉你不要相信我。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撒谎的是我爸。你别信我爸。”
“那么,你怎么证明你没撒谎呢?”毕竟是孩子,我微微一笑,继续诱导。
他愣愣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一面小镜子:“让你认识一下我爸。”
他对着镜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霎时间,他的神情变了。是的,那五官还是孩子的五官,但表情和眼神完全是一个中年男子的,连语气都是:“孙老师,我家品品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真是抱歉。我们在国外,是在回不去,国内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还希望您多多关照呐!”
我倒吸一口凉气,怀疑他爸爸的灵魂瞬间转移到了他身上。随即,石品品又变换了神情和目光,俨然一个美丽温婉的妇人,语气也变得温柔谦逊起来:“是啊!孙老师,等下个月我们回去,一定好好谢谢你们。品品这孩子啊,就是调皮,你们多担待啊!”
看着石品品,我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少妇,连笑容都带着阳光明媚的甜味儿。
石品品表演完毕,继续低头看书:“哦咧!这下你相信我了吧?只要我想他们了,照照镜子,他们就回来了。”
李颖和张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他们看了石品品的惊人表现,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涛低声说:“真恐怖,刚才是不是他父母的灵魂从国外飞过来钻到他身体里了?”
李颖嗔怒着打了张涛一下:“去你的!我看这个孩子是个天才,将来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演员,或者伟大的骗子。”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低下头,在石品品耳朵边说了句什么,石品品点点头,站了起来。
李颖果然头脑灵活,当初开这个公司就是她的主意,现在让石品品逐个对照照片扮演孩子们的父母,也是她的主意。
李颖对大家说:“小朋友们安静下,别哭了。石品品小朋友会变魔术哦!他会把你们爸爸妈妈的灵魂变到自己身上,这样你们就能和他们相见了!”
这一招果然灵验,卧室里的哭声顿然由哭声震天便成了小媳妇式的抽泣,当石品品对照着梅小苹手里的照片,表演出她父母的神情时,卧室里的哭声顿然停止了,梅小苹破涕为笑,抱着石品品不肯撒手。
我之所以说着布什一个好主意,是因为石品品的表演过头了。
第一个发现问题的是柳嘉嘉。
石品品最后表演的柳嘉嘉的父母,当时柳嘉嘉充满惊喜和激情的一句话令在场的三个大人目瞪口呆。柳嘉嘉说:“石品品你太厉害了!我都悄悄告诉你我没带爸爸妈妈的照片了,你表演的还那么像!我妈妈对我说话的时候,就是那样的眼神!”
其他小朋友也附和着:“对啊,石品品好厉害,连我爸爸说话的口气也很像。”
听到这里,三个大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和石品品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倘若他模仿自己父母的神情和语气叫做才能的话,那么他按照照片模仿别的小朋友的父母,那就叫天才!
那么,倘若他在没有照片的情况下页能模仿出对方的神情目光呢?
倘若,在只有照片的情况下,他连对方的说话语气也模仿出来了呢?
这算什么?这种能力已经无法用“天才”来形容了。只能说是诡异!可怕!恐怖!这令我们怀疑,石品品根本不是模仿,他或许用了什么法术,把对方的灵魂硬生生拽过来了。
不,这还不算恐怖,恐怖的还在后面。
石品品模仿完了孩子们的父母,突然转过身,对着张涛慈祥地笑了一下,张涛的脸紫了;他对着李颖眨眨眼睛,李颖就颤抖起来。最后,他直直地望着我,然后鼓起腮帮子,瞪着死鱼一般的眼睛望着我,我立刻吓得夺门而出。
6。
入夜,孩子们都睡了,三个大人无论如何也合不上眼。
昏黄的灯光下,很久没抽烟的张涛狠狠掐灭了烟头:“小孙,你是对的。真应该让他父母找人把这个孩子带走!你们不知道,他中午那一笑,和我去世的母亲一模一样啊!”
李颖边绝望地拨着手机边说:“我车祸去世的男朋友,生前总是喜欢俏皮的冲我眨眼,就像石品品今天中午那样!这孩子太可怕了,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他父母的!”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二十年前的被淹死的老师,忍不住颤抖起来:“李颖,你见过他的父母吗?”
李颖摇摇头:“本来我还打算在出发前,他父母送孩子的时候,让他们填好资料表格呢!结果他们压根就没来!当时也是被那帮孩子哭得心烦意乱的,就这么莫明其妙地带他来了。”
张涛又点燃了一根烟:“这么说,除了石品品这个名字,我们对这个孩子一无所知。”
我点点头:“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叫石品品呢?或许那个叫石品品的孩子根本没来,他父母根本没把他送来,而这个石品品是冒名顶替的!”
这无疑是个令人恐怖的推测,但李颖下一个推测愈加令人背脊发麻。
李颖说:“或许,他的父母根本不存在,他就是个怪物,出发前那天晚上的电话,没准是他自己打的呢!”
“他为什么要来我们的夏令营?有什么目的?有什么阴谋?!”张涛吐出一个不规则的烟圈。
“也许什么也不为,他就是个四处吓人的小怪物!”我嗫嗫地说。
这时李颖突然拍了拍大腿,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没准是个小狐狸精呢!你们还记得吗?他在汽车上说自己是属狐狸的!”
张涛摇摇头:“要真是狐狸精倒还不那么可怕了,毕竟传闻中的狐狸精没那么可怕,不会吃人。我就担心,他根本就是怪物,能够随便引来鬼魂的怪物……”
说到这里,三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在这个阴郁的晚上,我们三个心理系的毕业生所讨论的话题,越来越荒谬,越来越不靠铺。可是所有的荒谬,在这个阴郁的晚上,又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我们没见过、或者见不到的东西。
是的,没有理由。
比如窗外——张涛愣愣地望着窗外,烟头烧了嘴巴都浑然不觉。
窗外,那9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梦游一般,排成一排,愣愣地站在沉闷的夜色里。他们谁也不说话,白天的争吵和哭闹都不复存在。他们就像一队准备秘密潜入敌营的侦察兵,团结、严谨。
石品品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只见他回头望了望别的小朋友,然后庄严地转过身,对着前方磕了一个头。于是其他的孩子也跟着他磕头。
石品品向前走了一步,又磕了一个头,别的孩子也有样学样。
他们就这样一步一磕头,一直走到大院尽头的池塘边。
“他们在做什么?”李颖悄悄问。
“该不会是梦游了吗?”我紧张地咽了口吐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