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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天开始,她一反常态,只要报纸一送来就马上拿起来翻阅一会儿,因为她想知道投函后带来的反响。不,确切地说,她希望确认一下那封投函并没有产生任何表面反应。麻子希望书信内容只被搜查责任者一人读到,这样的话对方就不可能再公开投函的事实,也不会再寻找投函的人了。麻子相信这一点。
在首先送来的《经济日报》上果然没有发现直接与投函有关的报道。在社会版上只登了一点有关本案的续载,文章中暗示搜查的进展出现了困难,并说警方确定了“再次集中精力寻找目击人的方针”。
但是——不一会儿,当她从邮筒里取出《日本新报》并在茶桌上展开后,麻子那斜视的目光突然停了下来。她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原来,《日本新报》和经济报纸不同,在相当大的版面上报道了畑山事件。她在社会版的左下角看到了一副醒目的标题:
《私人银行家凶杀案新进展——一封投函引出重要线索》
其内容为——13日中午时分,有一封匿名信投到设有畑山凶杀案专案组的西荻洼署的刑事科科长手里。投函者声称自己于案发当日清晨在现场附近的一条路上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另外,从投函的内容上看,投函者深深怀疑案发两日后在富士见池附近发生的小学生遭袭事件与该案件有关。
专案组非常重视这封投函。警方在加紧搜捕犯人的同时,急切希望这位在练马区或杉并区的女性投函者给予协助。
看到这里,麻子目瞪口呆地坐了良久。最令她吃惊的是上面竟写着警察连投函者是“练马区或杉并区的女性”这一点都看出来了,并且还写着“急切希望给予协助”。
的确,看到报上涉及到了恭太遭袭击事件与畑山案件之间的关系,麻子投函的目的姑且就算达到了。然而,尽管麻子凭记忆已经把目击到的那个人的特征尽可能详细地在信中做了说明,对方还是要求自己予以协助,这不是明摆着在搜寻自己吗?这么说对方一点也不体谅麻子现在的处境了?
不寄那封信就好了!
一种深深的后悔感撕裂了麻子的胸膛,更何况她也没得到各务的允许……明明商量好了一切交给他来判断!
一种背叛了各务的心情更把麻子推向无法逃避的恐怖与孤独的境地。警察会不会马上查出麻子来呢?并且……一想到刑警站在自己家门口的场面,麻子就不由得眼前一片漆黑。
丈夫桂木谦介当晚8点前就回到了家,这是很少有的。他最近经常往群马出差,回来后始终带着双眉紧皱的沉重的表情。这次他又默默地换上和服,然后坐在饭厅里。
夫妻二人好长时间没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在一起吃饭了。二人都沉默寡言,只轻轻地发出筷子夹菜的声音。大概桂木依然为考虑公害纠纷的对策及今后工厂运营的事情而伤脑筋吧。从前在E市的公司住宅里,麻子一边揣摩着一言不发的丈夫的心情,一边与他隔着餐桌进餐时的那些静寂的夜晚的情景,又历历在目地浮现在眼前。但是——现在的麻子的心思完全被其所面临的问题占据了。她在为晚报上的报道及下一步的事态发展而担心,并且还不能被丈夫觉察出来。因而,这顿饭吃得就像吞沙子般地痛苦。
“唉……木犀花的味儿真香啊!”
桂木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粗茶,一边将脸转向昏暗的院子一边说道。
“是的。……不过不久就会开败的呀。”
“这一带还有一片绿地呀。不过早晚也得盖楼吧!”
“嗯……”
“那边的高级公寓竣工了吗?”
他就像猛然想起来似地朝那边努了努下巴。从去年年底开始,在路的斜对面建了一幢六层的规模庞大的高级公寓。
“早就竣工了。现在住进去的人还不多,所以还比较清静。”
麻子将丈夫用过的碗筷往餐桌一边挪了挪,然后她又举起筷子,想快点吃完这顿难咽的饭。
桂木朝院子里注视了片刻,忽然转过身来,不知为什么凝视了麻子一会儿。
“我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桂木用一种并非关心的口气问道。不过,因为问得稍微有点唐突,麻子不由得身体一阵僵硬。
“不……”
“是吗?不过你最近脸色好像不大好看。特别是这十来天,你老是在发呆。”
“这十来天”这几个字冷冷地刺伤了麻子的心。她觉得丈夫在试探她,他是不是果然觉察出了自己与各务之间的关系呢?莫非是在若无其事地问上一声,然后再观察自己的反应吗……?
在这双重的压力下,麻子感到阵阵晕眩。她恨不得立刻放下筷子跑到另一个房间里去。
可是,桂木又沉默下来。
好不容易收拾完餐桌,麻子将餐具送到了厨房里。桂木打开了报纸。桂木有个习惯,当他回家早的时候,他便花上个把钟头,仔细地阅读报纸。
在他读《日本新报》的时候,麻子觉得非常可怕,她意识到凭丈夫的直觉能够看出来投信人是麻子。——不过,这才真叫杞人忧天呢。
麻子通常是在丈夫洗澡时洗刷碗筷,这是多年的习惯了。可是今晚她老早地就缩在了厨房里,也许这样更会引起丈夫的怀疑吧。
麻子强打起精神坐在丈夫的面前,拿起一个梨,削起皮来。
桂木突然放下报纸,带着一种比刚才更严肃的表情,盯着麻子。可是——他就像突然忘记了说什么似的,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麻子。麻子无意识地停下拿刀子的手,屏住了呼吸。
正在这时,外间的电话铃响了。一瞬间,桂木的注意力转向放电话的方向,麻子放下了手里的水果。
电话就挂在紧靠餐厅门口的走廊的拐角处。
麻子站起来,走过去,取下话筒。
“喂,喂?”
从时间上来看,麻子想这当然是打给丈夫的电话,所以轻轻地招呼道。话筒里没有声音。她再次呼吸了一下。
“喂、喂,是桂木夫人吗?”
传来的是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声音有点儿冷漠。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从麻子心里闪过。
“哎,是的。”
“我是西荻洼警察署。”
“……”
“喂、喂……其实……是关于昨天收到的那封信的事,那是夫人寄来的吧。”
听声音对方还很年轻,稍微带点儿鼻音,好像强烈按捺住感情似的,说起话来很生硬。这声音带着非同寻常的压力传到麻子的耳朵里。麻子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
“我们呢,通过秘密调查,才终于查出来的。没错吧?”
“对……不,这个……”
或许觉察到了麻子的不安,对方开始发出苦笑尸。
“噢,我们是十分了解你现在的处境的。请你放心,我们决不给你添麻烦。”
“不过,因为我们一定要向你打听一下详细情况……现在我们就去贵府打扰一下,可以吗?”
麻子的头一下子发蒙了。她刚要严厉拒绝,但眼前掠过在餐厅里正侧身细听的丈夫的身影时,马上缓和了语气。
“那,太不敢当了。要不明天或什么时候我去……”
“不,我们是在争分夺秒。到你府上去,是不是不方便呢?”
“对,这个……”
“那,没办法。对不起,要不……请你到我们这里来一趟行吗?”
“那……”
麻子很狼狈。若再继续争执下去,丈夫走过来就麻烦了。
“到哪儿去呢……?”
“从您府上坐小车只花15分钟左右。先到谷原十字路口,然后上奥林匹克公路,再往左拐进川越街。那里有个自卫队基地。过了基地,在右边能看到一座很大的高尔夫用品广告塔。在塔对过,即道路的左侧停着一辆警车。”
“……”
“我们到您府上附近去也行,不过警车太显眼,说不定反而会给您添麻烦。”
麻子心不在焉地在脑子里只记住了路线。
“我明白了。”
“对不起,那么,我们等着在车里跟您谈话。”
“……”
“恭候您了。”
再一次叮嘱后,对方挂了电话。
麻子腋下汗淋淋的。
她设法使自己静下心来,回到了餐厅。
桂木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继续看他的报纸。
“哎……刚才铃川先生的夫人打来电话……”
麻子顺口说出从今年夏天开始在书法学校里认识的一位夫人的名字。她曾对丈夫谈起过一两次这个名字,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
“她说她家先生今天去叶山钓鱼时,钓了许多竹荚鱼。”
麻子经常听到饶舌的铃川夫人谈起她那善长垂钓的丈夫,这些话题深深地留在了麻子的脑海里。不过,一眨眼便巧妙地编出这么个谎来,麻子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说自己家吃不完,趁新鲜想给咱们一点,说是一会儿给送到咱家附近;”
桂木仍然眼睛不离开报纸。
“明天也可以吗。”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她说顺便还有别的事,正好经过这里。”
“不过不好意思让人家给送到家来,我就说好了出去接她。那么……我就开车去拿回来吧。”
麻子一边无意识地和丈夫说着话,一边决定了驾驶丈夫每天上下班用的那辆灰色的路驰车去。在少女时代她就领了驾驶执照,成了有资格驾车的司机。在10年的地方生活中,她完全掌握了驾驶技术,但回到东京后,已有很长时间没摸方向盘了。
麻子说完话后,桂木没有立刻回答,视线仍留在报纸上,好半天才抬起头来。他朝麻子闪了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到了挂钟上。
“9点半左右,公司的一位年轻人可能要来。”
“哟……”
公司方面有客来并不稀罕,可像今晚这样的预约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距9点半已不到10分钟了。
桂木无视麻子的表情说道:
“若出门的话,就到会客厅里把茶给泡上。”
“好吧!”
麻子暂且松了口气,然后进入了厨房。她将茶具、威士忌等摆在客厅的桌子上。待她穿上毛衣,将路驰从正门里开出来的时候,离接完电话已经过去15分钟之久了。
她一边回忆着对方告诉她的路线一边穿过不觉中已盖满了住宅的富士街道,接着上了谷原十字路口的五叉路。
穿过奥林匹克公路后,车辆突然增多了。在亮如白昼的六条车线宽的大道上,奔驰着许多大型的货车。麻子好久没摸方向盘了,所以她在最左边的车道上紧张地开着车。她想此时该过了练马区而进入了埼玉县的和光市了吧。
在向左拐进入川越街道时,由于有一个路标,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对方在电话里说距自己家15分钟左右,可能是自己开得慢的缘故吧,已经开了20多分钟了,仪表板上的表针已指向10点5分。
川越街上有四条车道线,稍微有点暗。上了道,麻子很快就发现了左侧有一堵自卫队基地的高高的围墙。
从围墙的尽头又过了一片像演习场一样的区域后,右侧果然有一座高大的广告塔耸立在苍白的灯光照耀下的夜空中,上面画着一个挥动着高尔夫球棒的男人。
麻子用脚刹住了车。
到了这一带,来往的车辆就很少了。在道路两侧,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的间隔也拉大了。在住宅及小型工厂建筑物之间,可隐约看到许多小树丛的黑影。
在广告塔的对过即道路的左侧出现了一堵很漂亮的石墙,上边是一面灯光映照下的植着草坪的斜坡,坡上还点缀着几株整修完美的低矮的树丛,让人觉得这与附近道路上的情调不太相符。
石墙前面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