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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疤的形状的确是一模一样,但位置却不同。”我略一停顿,然后暗示对方,“你要知道,当初那两个女婴只是半边屁股连在了一起……”
老头一听这话,已豁然开朗:“我明白了!她们俩背靠背,半边屁股相连,那一个女娃连着左半个屁股蛋,另一个女娃却连在了右半个屁股蛋。这一刀切开,留下的伤疤也是如此:一个人疤痕在左边,另一个人在右边——就像是照镜子一样!”
“正是如此。楚云和叶梦诗一胞双生,外表的容貌完全相同,她们唯一的区别就是屁股上留下的手术疤痕。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孟婆子也就是凭着这个特征认出病房里的那个女孩并不是楚云,而是楚云的同胞姐妹叶梦诗。”
“孟婆子知道叶梦诗的事情?”吴警长问了一句。随即他的小眼睛转了一转,又自问自答:“当然知道!楚云就是被孟婆子一手拉扯大的,有什么秘密能瞒过对方?难怪每次楚云发病,总是要靠孟婆子把她的魂喊回来——因为孟婆子知道她的病根啊。”
“孟婆子认出叶梦诗之后,当然不能让那孩子继续在精神病院无辜受苦。所以她才要开祭坛招灵,因为她已决定说出当年的秘密。她要告诉人们:楚云和叶梦诗确实是两个人。她们的身份可以通过屁股上的疤痕分辨出来。她知道这么做会违背当年的誓言,但她觉得自己这是为了救出叶梦诗,即便亡灵地下有知,也该理解她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虽然没有触犯亡灵,但却引起了另一人的杀机……”
老头眯起眼睛:“你是说……凌沐风?”
我点头不语。老头便又追问:“那你倒详细说说:这姓凌的到底为什么要杀孟婆子?而且他还要把你和阿锤也列上死亡名单?”
我盯着老头看了片刻,吐出三个字来:“因为你。”
老头茫然不解:“因为我?”
“对。你在楚云失踪的案子上盯凌沐风盯得太紧,把他给盯怕了!”
老头隐约品出些味儿,但还不十分明白,只沉吟道:“你什么意思?”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只有孟婆子知道那女孩不是楚云?凌沐风早就知道了!我们到达峰安镇的当天,凌沐风就把那女孩领会了家。到了晚上,他扒光了女孩的衣服,想要强奸她!虽然女孩拼死抵抗,没能让他得逞,但浑身上下还是被他看了个透。凌沐风和楚云结婚那么长时间了,当然知道妻子屁股上的‘胎记’在哪边!”
老头沉吟道:“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凌沐风便已知道这女孩并不是楚云?”
我点点头:“他把那女孩送进精神病院,只是将错就错的一步棋,是为了缓解楚云失踪案给他带来的压力。”
吴警长“嗯”了一声,算是把这事给想明白了:
因为楚云失踪,老头一直憋着劲追查此案,想要一举将凌沐风掀翻。凌沐风为此多少有些狼狈。如果“楚云”活着回来了,那老头在这桩案子上就没什么戏份可唱了——这便酿成了凌沐风囚禁叶梦诗的险恶用心。他想把叶梦诗变成楚云的替身,用来当做对抗老头的挡箭牌。
老头恨恨说道:“这小子可真够毒的。明明知道别人没病还往精神病院送,难道他想把这无辜的女孩在那病房里关一辈子?”
“他就是这么想的。叶梦诗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楚云,所以叶梦诗永远是个‘疯子’。而这个‘疯子’却能把你吸引住,让你不可能再查出楚云失踪的真相!至于时间嘛,当然是拖得越久越好!”
“所以当孟婆子看破叶梦诗的身份之后,凌沐风便要杀那老太婆灭口?”
“不错。”
老头思索了片刻,又问:“那你和阿锤呢?姓凌的有什么理由要动你们?”
“动我的理由还不好说?因为我发誓要救那女孩出去,姓凌的自然便我当成眼中钉,必拔之而后快。至于姓凌的要动阿锤,和动孟婆子的理由是一样的。”
“怎么讲?”
“辨析女孩身份的关键就是屁股上的那个‘胎记’。要想让那女孩永远成为楚云的替身,凌沐风必须除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在他看来,知道秘密的人至少有俩个,除了孟婆子,另一个便是阿锤。”
“孟婆子把楚云一手带大的,楚云屁股上的疤痕在哪边她自然知道。”老头冲我翻了翻眼皮,“可阿锤呢?阿锤凭什么知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提醒对方,“阿锤偷看过楚云洗澡!”
老头敲敲脑壳:“对,有这事。”
“阿锤这小子嘴碎,他跟我都炫耀过:说知道楚云屁股上的胎记长在哪边。你想,凌沐风能放过他吗?”
吴警长点点头说:“这要是我,即便没叶梦诗这档子事,我也得废了阿锤。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些闲话?”
“甭管啥事吧。反正凌沐风有充分的理由要杀阿锤。”
吴警长不再纠缠这事。说了这么些话,他也渴了,便自己倒了碗茶喝起来。喝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又把脸探出茶碗问我:“你小子是不是和叶梦诗已经有了好事?”
我一愣,不知对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答好,便故作镇定地反问:“什么好事?”
老头把茶碗放回桌上,瞪眼看着我:“你装什么糊涂?你小子要是没看过叶梦诗的屁股,怎么会知道那伤疤只在半边,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的?”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关键。我面红耳赤地张着嘴,无言以对。
吴警长见我窘迫,便“嘿嘿”一笑,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你们这点事,我老头子能不明白?行了,等我去把叶梦诗救出来,你们就好好地过小日子去吧——你只管在这里放心等着。”说话间他便伸手抓起了桌上的那叠资料。
我听老头最后那句话味儿不对,连忙把他的手按住,问:“你干什么?”
老头翻着眼皮说:“我帮你去救人啊。”
“什么叫我在这里等着?”
“你就别去了,我去就行。”老头说,“你上次大闹精神病院,惹的麻烦可不小。那里的医生看见你还不得狠揍你一顿!”
“他们敢!我现在可是证据确凿,明明是他们关错了人!还揍我?我不往上头告他们就不错了!”我一边愤愤然说着,一边把那叠资料抢在了手里,坚定道:“我一定要去!”
“你非得惹那麻烦干什么?”老头无奈地咧着嘴,片刻后他又换了种委屈的口吻问道:“你小子是不是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不过我跟梦诗有过承诺:一定会回去救她。她也说了会等我。你明白吗?她等的人是我,我怎能不去?”说话时我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总在那叠资料上打转,便愈发将资料紧紧地抱着怀里。
老头见我如此警惕,只好将目光收了回去。然后他掏出根烟卷点在手里,默默地抽着。烟雾缭绕在他的脸上,衬得他那黑黝黝的面颊越发阴沉。直到一根烟卷全部抽完,他才又抬起头来,对我说道:“你不能去。”他的表情很严肃,像是在表达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我忽然意识这事不太简单,便皱眉问道:“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老头顿了一顿,又加重语气说道:“我不想看着你死,你明白吗?”
“死?”我“嘿”地干笑一声,“没那么严重吧?”
老头眯缝着小眼睛问我:“阿锤失踪了。你知不知道?”
“哦?”我目光一跳,摇头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在你大闹精神病院的那天晚上,阿锤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着人!”老头说话时刻意压着声音,营造出一种阴森森的气氛。
“你的意思是……阿锤已经遭遇了不测?”
吴警长没有正面回答,只道:“这家伙帮人挑货,从来不走远的,最多也就去个县城。现在一个礼拜见不着人影,这事很不对劲!”
“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婆娘说他是夜里九点来钟的时候出的门,走的时候带了一把铁锹和一把锄头。别的线索就没了。打他一出门,镇上就没人再见过他。”
对一个山区小镇来说,秋日里九点来钟已算深夜。镇民们大部分都已安歇就寝,所以才没人注意到阿锤的行踪吧。我低头琢磨了一会,猜测道:“他那么晚出去,还带着铁锹锄头,是不是偷东西了?”
吴警长摇摇头:“阿锤这人虽然无赖,但手脚可不脏。镇上这些天也没听说谁家丢了财物。”
我咬咬牙,骂了句脏话:“妈的,如果阿锤真的被人害了,那一定是姓凌的下了毒手!”
吴警长道:“是不是姓凌的先不论。反正你不能再去峰安镇了,太危险!”
我能理解老头的好意,但我并不认同:“我跟你一块去,有啥危险的?再说只要我们把证据亮出来,明确了叶梦诗的身份,凌沐风的诡计也就破产了。他还有什么必要对我下手呢?”
“你小子,你怎么就这么拧呢?你……你根本就不明白!”老头说不服我,竟有些急了。
我也急了,没好气地反问:“你说,我不明白什么?”
“我……”老头一张嘴却又噎住了,好像肚子里有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你到底想说啥?痛快点!”我不耐烦地催促着,同时也有些奇怪:这吞吞吐吐的可不是老警察的风格啊。
老头没办法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终于决定说出实情。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死了!”他紧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这话着实突然,我愕然一愣:“我死了?”
“是的,我的梦一向很准。”老头捏着桌上的空茶碗,闷闷不乐地说道,“妈的,这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你非得逼我……”
今天从一见面开始,我就觉得这老警察不太对劲,现在总算知道了原因。按照老头的说法,他的梦可不仅仅是梦,那是能显示未来的预言!如果他梦见我死了,那我的性命岂不是危在旦夕?
我心中有股很怪异的滋味,说不出是恐惧、悲伤,还是荒唐。默然半晌之后,我苦笑着问对方:“那我是怎么死的?”
老头迟疑道:“我就记得你七窍流血,那样子惨得很……别的都模模糊糊的,说不清楚。”
七窍流血。我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这真的就是我死亡时的样子吗?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倒了一碗茶,捧在手里茫然喝起来。
“现在所有的征兆都对你不利。那灵牌上的三个人,孟婆子已经死了,阿锤也失踪了,现在你又死在了我的梦里……”吴警长看着我,诚挚地唤道:“小兄弟,你就听老哥一句劝,千万别再往那个镇子去了!”
我没有接他的话,只一口一口地把那碗水喝完。然后我问对方:“吴警长,你的梦到底准还是不准?”
老头道:“当然准,要不我干嘛这么担心?”
“既然准的话,你就该知道:你的阻拦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已注定要死;而我也更加不会听你的劝阻,因为我即便是死,也一定要先完成了自己的诺言。”说完之后,我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摔,展示出自己不移的决心。
老头怔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番话来。而话中的逻辑又是如此严密,让他无法反驳。如果他的梦确然如预言一样精准,那我的死亡便已注定发生,劝阻有何意义?他回答不准也没用,因为不准的话我就根本无须在意。
老头只能无奈长叹:“我倒是想救你,可是……”
“生死由命吧——”我打断他的话,“你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老警察黯然不语。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