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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老头看了看左右,道:“我家张兄弟遭人劫去了。”
沈珂雪道:“这关辛府何事?”
登落日楼
曾老头道:“可有人说这事是夫人做下的。”
沈珂雪面不改色道:“他人胡言乱语,不屑我来理会,全凭曾老板自我斟酌。”
曾老头道:“大夫人言的其是。只是我想请夫人帮个忙,否则便是老夫信你,也难免他人不作口舌。”
沈珂雪道:“别人该怎想就怎想,关我什事。”
曾老头道:“此言差矣。夫人端庄淑贤,四里皆知,我那张兄弟虽不甚才貌,倒也是堂堂的大男人,倘别人一径误会是夫人劫了我家兄弟,我想于夫人的好名声定是损害不小,还请夫人酌量而行。”这话听来似在奉承和阐明利害关系,但实其是在告戒沈珂雪,你乃丧夫之寡,别人要是怀疑你与一个单身男子纠缠不清,恐你的贞节好名声便就不保。
沈珂雪焉不知道理,冷‘哼’一声,道:“本夫人行的正坐的直,岂会在乎他人胡说八道。”
曾老头叹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也无话可讲了。”瞧一眼灵堂,微一抱拳道:“今日府中既有丧事在侧,我就不便在行打扰,就此告辞。”拱了拱手,便就要走。
沈珂雪喝止道:“慢走。”
曾老头道:“大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沈珂雪道:“曾老板既进了府门,我岂能就这般放你回去了,未一尽地主之谊,岂非要别人笑话我辛府无待客之道,我看曾老板就暂且在我府中吃了晚宴,顺便也帮忙瞧瞧我这两名手下是怎般死的,再走亦不迟。”
曾老头心道:“沈家大夫人果是厉害,她这是不想让我走了。以我的身手,硬要冲杀出去自也不难,只是若这般做法,必要叫人疑我杀人心虚,可我倘在日落之时还未回去,司马庄主和瞎子等必要前来辛府要人,到了那时,免不了又是一场厮杀。”睨了一眼天色,估离太阳下山尚还有一个时辰,于就道:“好,为了表明老夫清白,老夫愿意先留下不走了。”
沈珂雪道:“曾老板果然是爽快人。怜儿,引曾老板去‘落日楼’奉茶,我稍稍就来。”
怜儿应道:“是。”
曾老头看了下沈珂雪,跟着丫婢怜儿下去。
怜儿带领曾老头穿过一条长廊,走小径,过拱门。。。。。。辛府乃是十里富户,家府里的楼阁亭台自是不少。不一片刻,二人来到一座小楼前。
曾老头见小楼檐下一块匾额,写着‘落日楼’三个黑绿篆字,小楼东南北三面均是树阴蔽檐,甚是茂盛,惟独西边,不见任何高干大树,栽种着几盘山茶。
怜儿将曾老头引上楼来,请他坐下,便下去备茶点。
曾老头坐了一会,起身远眺西边,只见一眼望处,视野开阔,的确是观赏日落的好地儿。想必此楼,便也因就得名。
茗茶赏日
不一片刻,闻得一阵脚步声来。怜儿带着两名小丫鬟,手奉香茶点心上得‘落日楼’,摆食上桌,茶沏入盏。
曾老头闻见缭缭茶香,深吸了口,道:“上等普洱。”
谈论起茶来,逢人均晓江南等地出的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诸如黄山、庐山等的毛尖、云雾等,殊不晓云南地处偏隅,民间倒古也大有茗茶之风,当地人喜爱之极的,自也是产于本地的普洱茶了。不过普洱茶虽出产本地,但要吃得起上等茶膏,实也不是寻常人家所能享用的到,如非辛府这等富甲一方的大户,待客往往均是三四等的茶膏,便是曾老头府上,那也只能吃的起二等货品。
两名小丫鬟摆弄好茶点,隐身退下。怜儿请曾老头坐下品尝,自则侍立一旁。
茶水是佳,无奈这时曾老头确无心一茗,但瞧各样点心,做的甚是别致精美,显乃出自大师傅手笔。看着这般点心,突觉心口一阵激动,想起刚逝世的夫人,平常府上来有客人,都是她亲手制做的糕点招待,虽说不及眼前的细致,实感觉风味更浓,如今。。。。。。
怜儿见曾老头持久未动,还以是自己有哪里招待不周,稍会夫人上来见了,恐要受责,赶忙道:“曾老板,请用茶。”
曾老头道:“你家夫人何时过来?”
怜儿道:“小婢不知,曾老板只管吃点茶水,相信夫人一会就也来了。”
曾老头心道:“我要有那个闲心,还上你这吃茶来,不过有些事情,跟你一个小丫头说了你也不知。”当下又站起来,朝望西方。此时夕阳已渐入天际,远方的天空铺洒着万丈霞光,眼见楼下的那几盘山茶花,看去似更增添数倍娇艳。
他微一叹,出神道:“夕阳无限好,只惜近黄昏。”
怜儿用银盘托起茶来,走到曾老头旁侧,道:“曾老板,茶都凉了。”
曾老头看了看她,端过茶盏,喝了一口,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怜儿一怔,显得有些惊讶,像她这些下人,姓名是很少有人会关心询问的。她道:“小人名叫冯小怜,府里人都唤我作怜儿。”
曾老头道:“冯小怜。你父母怎会于你取这么一个名字,你可知魏后,北齐也有一个人和你有相同的名唤。”
怜儿道:“我知道,父母当初就是因此才给我取的名。”
曾老头道:“那是为什么?你可知那个冯小怜可不见得很好。”
怜儿道:“父母家里太穷,我这辈子注定是要给别人作下人使唤,父母说别人也是做丫鬟,你也是做丫鬟,不定哪日还能沾沾我的光彩。但我的本事比起她来,却是大大的不及。”
玉体横陈
曾老头道:“小怜姑娘这样说,可是大为不妥了,古人言:‘先忠而后孝,乃是做人的根本’,姑娘倘若不以前车为鉴,非得逆水行舟,恐到时追悔莫及,便就晚矣。”
怜儿睁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珠,道:“什么逆水行舟?又什么追悔莫及?曾老板的话,我怎么听着不懂?”
曾老头叹息一声,以为她是知道却装成不懂,暗道:“此女无救矣。”
原来北齐时的那个冯小怜,是当时穆皇后的贴身侍女,很受主子的喜欢,当时北齐的皇帝高纬,荒诞淫乱,正宠爱着新欢曹昭仪,穆皇后为了抵制她,便把自己的贴身侍女推到了皇帝高纬的身边。冯小怜聪明伶俐,能歌擅舞,还很有一套讨男人欢心的手段,很快就博得了皇帝高纬的喜爱,果真赶走了曹昭仪。可是皇帝高纬打自有了冯小怜后,就更冷落皇后穆黄花了。中国自孔孟以来,儒家思想便一直深植人心,冯小怜此举遗主忘本,当算得大大的不忠。晚唐诗人李商隐有一首诗云:‘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人家却是玉体横陈,当真是不孝中的大不孝。此不忠不孝的人,怜儿竟不作为戒,还要树榜学习,方此曾老头才会叹说:‘此女无救矣’。
但他又哪里晓得,怜儿小时父母灌输给她的,尽是些别人怎么怎么的为主分忧,如何如何的飞黄腾达,于那些不好的事情,能隐则隐,能带则带,隐带不过的,就添油加醋,不好的也尽说成是好的。后来到了辛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别人于那些荒唐的事情避之惟恐不及,又有谁敢胆大和她讲起,如今他只知道那个冯小怜是多少多少的好,却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失体统。先前她说没人家那般的本事,实其是责自己不能为主尽心分忧罢了。
曾老头自认定怜儿心地不好,便不再和她说话了。怜儿是个丫婢,客人不再讲话,当也不好主动起来搭讪。二人就这么沉默站着,不一会儿,曾老头从南边茂密的树隙中望过去,似见有人向这边过来。
这时,怜儿也看见了,喜道:“夫人过来了。”
只见沈珂雪一路款款行来,身后随着两名小丫鬟,似手上还捧着东西,却不见一名铁甲卫士。三人走近,登上了‘落日楼’。这时楼上两人看见,那两名丫鬟手上各捧着一盘花生米和一碟金黄色的谷子。
曾老头早等得焦不可耐,未及沈珂雪开口,先急道:“夫人算是来了,可查出那两名弟兄是如何死的了么?”
沈珂雪道:“还未及查验,尚不得确认。”
曾老头一愣,心中着实不愉快,道:“那夫人要我等了这般长时间,可是在做什么?”
沈珂雪道:“曾老板是在盘问我么?”
曾老头道:“老夫不敢。”心想:“当务之急还不该和她生气的时候,正事紧要。”便道:“夫人既已忙妥正事,可否闲下听老夫讲几句。”
胡里胡闹
沈珂雪道:“那你讲来吧。”一面转而招呼起那名端花生米的丫鬟,说:“玲儿,瞧这些树长得这等茂盛,你说里头该不该藏有鸟儿?”
那叫玲儿的丫鬟道:“夫人,该有的,要不咱引引看?”
沈珂雪笑笑,道:“那好,你把花生米撒到那几株树下,数数哪边吃食的鸟儿来得多。”
玲儿冬冬冬一溜烟下了楼,在东南北各选了一株树,每边均撒了两把花生米在那里,后又急急忙忙跑上来,趴在一边歪着头等着鸟儿落下树啄食。
曾老头刚允得讲话的时机,还未及开口,竟见沈珂雪主仆居引上了小鸟,根本就没打算认真听他讲上一讲,当下怒及心胸,不知讲还还是不讲的好。
只听沈珂雪小声询问:“玲儿,有鸟儿下来没有?”
玲儿这边窜窜,那边看看,三面都瞧了下,小声欢喜道:“有了有了,南边最多,来了六只,东边也不差,共五只,北边可就不大好了,才一只。”
沈珂雪道:“你继续数着,可别看少了。”回过头,向曾老头道:“曾老板不是有话要讲么?怎么又不说了?”
曾老头喉间缓咳了两下,正要开口,那叫玲儿的丫鬟赶紧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睛,右手食指往唇边一竖,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小鸟——都要吓——跑了。”
沈珂雪凑将上去,道:“我看看,我看看。”
这主仆一来二去的,浑然就是孩子一般。其实沈珂雪虽贵为辛家大夫人,但年龄比得身边这几名丫鬟来,上下实就相仿,倘不是她的身份使然,若此时论谁见了,当也会认为她还是哪家待阁未嫁,淘气顽皮的千金大小姐呢,全无平常那般威严冷静的模样。
曾老头心急如焚,瞧着她们胡里胡闹,似也无更多的主意,但他毕竟久历江湖,心下焦躁却不露表,当下向沈珂雪后背一抱拳,道:“大夫人,可否一边听老夫讲说几句。”
沈珂雪未加回头:“曾老板讲来就是,咯咯咯。。。。。。怜儿,珑儿,你们也过来瞧瞧,这里来了一只很好看的鸟儿,快来快来。。。。。。”她手向后招了招,要另两名丫鬟同去观看。
怜儿原心在嘀咕:“我家夫人今日是怎么了,家中有丧事,刚刚还死了人,又在外人面前,怎还有这般闲心引鸟儿玩。”心中奇怪,却一时也想不明白,正在匪夷所思,见夫人招呼自己去观鸟,还说有一只很好看的鸟儿,当下也不想那么多了,小女孩的活泼天性顿起,赶忙挤了上去同观。
曾老头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眼见太阳就要下山,只好再次硬着头皮道:“大夫人。。。。。。”
沈珂雪忽回首道:“曾老板,你也一起上来看鸟么?”
畜生打架
曾老头自踏进辛府大门起,先是和苗战大斗了番,再遭杀人陷疑,尔后又被带到‘落日楼’大受冷落,等待半晌,好不容易克怒见得沈珂雪到临,人家却只顾引鸟逗乐,丝毫不静心听他认真一言。当得这时,实已是忍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