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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倏地一下抬起头,嚷道:“不!当然不是!他……他心地善良,又是学理科的,平时做事很冷静,他不会干这种事……而且,而且,我之前就说过,他跟我整夜都在一起,我在他房间里,我们在一起!我前几次就说过,我看见你们记下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她没说下去,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杜森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曾经说你在11点左右到他家,他当时就在家,是不是?”
“是的。”她紧张地点头。
“他也是这么说的。”杜森点头说。
这句话没让她放松下来。
“所以我没说错,他一整夜都在自己家。其实他什么都没干,我们一直呆在一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杜森。
“那他为什么要承认自己犯了罪?”
她把目光移开了。
“因为他傻,”过了会儿,她轻声道,“他以为是我干的,他想替我顶罪。其实他连我家的筷子放在哪里他都不知道,他是个少爷,他奶奶对他很溺爱,什么都不让他干,所以他对厨房的事从来都一无所知,他的动手能力也不强。”
这种一厢情愿的辩护丝毫都没有说服力,但是他不想驳斥她,也许是还没到时候,所以,他只是宽容地朝她笑了笑。
“我们查到,有人在案发当晚9点50分左右用你家的固定电话打过一个长达1个半小时的电话。是你打的吗?”他问道。这个电话记录是最新的调查结果,对方是个手机号码,到现在还没查到机主名字。
“不是。”她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应该是我妈在跟她的朋友,也就是思慧的妈妈在通话。”
“她们是朋友?”
她换了一个坐姿,这个话题似乎让她稍稍放松了一些。“思慧的妈妈是牙医,她在附近开过一家牙医诊所,李继文和我妈都是她的病人,所以他们早就认识,思慧的妈妈跟我妈大概还算是好朋友,我妈有什么事都会找她诉苦。不过,他们是最近才知道思慧是她的女儿的。以前,她妈妈不让她去诊所的。但我跟思慧都知道他们彼此认识。”
牙医诊所,杜森想,如果没有记错,陈奇那幼稚无比的第一个谋杀计划就是在一个牙科诊所前夭折的。他现在觉得有必要去见见这个牙医。
“照你的意思,李继文最近才知道钟思慧是那个牙医的女儿的?”他问。
“对。他只知道思慧是我的同学。”她稍作停顿,“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在生日那天非要把思慧叫来。他打电话給方智闻时还说,如果思慧不来,他会很不高兴,方智闻没办法,只好硬拉着思慧来了。其实思慧一点都不想见他,后来我劝她,为了方智闻的事业,就先忍忍吧,她才勉强同意。”
“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们几个彼此认识的?”
“有一次,我去思慧家里吃饭,她妈妈问我是不是凌素芬的女儿,后来就这么聊了起来。她妈妈真的是好人……”强薇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她妈妈被查出患了癌症后,为了筹措思慧上大学的学费,一直坚持在诊所工作,直到两个月前,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关了诊所,去医院开了刀。现在她在做化疗,但医生说情况并不乐观,因为她手术做得太晚了。其实那天生日宴,本来我听我妈说,是要请她一起来的,但思慧的妈妈说她走不动路,拒绝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电话是你妈跟思慧的母亲在通话?”
“我手机没电了,客厅里有个分机。我本来想給思慧打个电话问问她妈妈的情况的,可我一拿起电话,就听到她们在说话。我妈说,她想让思慧带块生日蛋糕回去,思慧的妈妈说不用客气。”
“那时大概是几点?”
“十点20分左右。”
“你好像记得很清楚啊。”杜森笑道。
“我恰好看过钟,我觉得时间太晚了,打电话給思慧不太合适,所以后来就没打。”
杜森低头从面前的案卷里抽出了其中一张。
“你听听这个——‘我进门的时候,看了下手表,后来又跟客厅里的挂钟对了一下时间,当时是晚上10点20分。如我所料,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看见盥洗室的门开了一半,里面灯亮着,李继文衣衫整齐地坐在马桶上,好像在打瞌睡……’——还有,再听听这段——‘外面的路灯坏了,从盥洗室窗外翻出来时,我借着窗子里的灯光看了下手表,正好是10点半。我知道那时候,强薇应该已经睡了,她今天喝了酒,她酒量不好,一旦喝了酒,就会一睡到天亮,我希望她醒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发现了。’”杜森停了下来,他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发白的美丽女孩,说道,“这是陈奇的口供。他在10点20分左右进入你家的,10点半收工离开。可是,你却说10点20分时你在客厅里。你不可能没碰到他吧?”
她愣在了。
“请你解释一下。”杜森道。
“我……”
“他行凶的时候你在干什么?难道你眼睁睁看着他把筷子插进了李继文的嘴?还是……”
“不!”她嚷了一句,可磨蹭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也许,也许是我记错了,不,不是那个时间。不是10点20分。”
“那么,10点20分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我那天,真的喝了点酒,”她盯着他的桌子,眼神呆滞,“我觉得头晕,所以,吃完饭,我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杜森笑了笑,又从眼前的一堆案卷里抽出一张纸来。
“听听这个——‘整个晚上我只喝了一口酒,我不喜欢喝酒,因为我怕喝醉,在这个家里生活,我得时时刻刻保持清醒。那天晚饭后,我休息了十分钟就出门去找阿奇了。我有他家的钥匙,我先到,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听咖啡,我知道他肯定是到附近的便利店去了。’——等等,还有——‘我的房门被反锁很可能是我妈干的,她当然不是为了保护我,她是害怕李继文来找我。因为那天进厕所前,李继文对我说,他有事要跟我谈。他找我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我又不想在结婚前跟他把关系搞得太僵,既不能顺从他,也不能对他又踢又骂,就只能躲了。他一走进厕所,我就打定主意晚上要躲出去。我没喝酒,精神很好。在这个家我得时刻保持清醒,所以我几乎从来不喝酒。’”杜森读完了,他微笑着注视着她,说道:“这是在两次讯问时,你自己对警方说的。你有什么看法?”
她木然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没喝酒,因为在那个家里,你得时刻保持清醒。”杜森提醒道。
隔了会儿,她终于低下了头。“对不起,我是没喝酒”
“你很清醒?”
“是的。”
“在10点20分,他进入你家时,你在哪里?”
“我,我在自己的房间。”她神情焦灼,声音发抖
“你在听音乐吗?”
“没有。”
“你也不可能在打电话,你刚刚说你的手机没电了,而你家的电话你母亲凌素芬在打,你的四周很安静,你又没喝酒,头脑很清醒,既然是这样……”杜森的声音骤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怎么会听不见有人在反锁你房间的房门?如果你听见了,你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我说过了,也许,也许是我妈锁的……”
“你妈把你的房门反锁,你也该有个反应!为什么陈奇会认为你喝醉酒在睡觉?为什么?”杜森盯着她,她却不敢正视他的脸。
“你当时不在屋子里,对吗?”杜森冷静地问道。
她抬头望着他,慢慢的,她的眼圈红了。
“对不起,我……”她隔了好久才说,“是的,我没在屋子里。我妈一回自己的房间,我就走了。我想去找他。”
“电话是怎么回事?”
“我在巷子口碰见思慧,她跟我说,她打她妈妈的手机打不通,她们家没固定电话。我们猜可能是她们两个在通话,后来事后思慧问过她妈妈,她妈妈承认了,还说我妈想带蛋糕給她。”
“钟思慧为什么会在巷口?”
“她要找方智闻谈点事。我们聊了几句就分开了。”
“当时是几点?”
“十点25分左右,好像是这个时间。”她瞄了他一眼,说道,“因为思慧不断在看表,她跟方智闻约好10点15分见面,但他迟到了。”
“巷口是哪里?”
“就是我们小区外面的那条巷子,叫月牙巷。他们约在那里见面。”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她低头想了想才说,“我想去……找他。”
“你去过他家了?”
她垂着眼睛,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不在?”
“嗯。”
“你到他家时几点?在那里呆了多久?”
“我不记得具体时间了,在那里大概呆了一刻钟。”
“然后呢?”
“我就出去了,我想找找他,我猜他可能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了,他经常晚上去便利店。”她道。
“你离开家时,其他人在干什么?”
“我妈在房间里,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那个人……我也没看他,盥洗室的门开着,他坐在马桶上……”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头,露出了极其厌恶的神情,“他这个人真恶心!居然坐在马桶上看书,也不关门,他这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想恶心人!”
这句话就像有只手轻轻拨动了下杜森的脑神经,他盯着她问道:“很多人都有在马桶上看书的习惯,只不过有的人真的是在上厕所,有的人就只是把马桶当成另一个凳子,李继文属于哪一种?”
“他啊!他是穿着裤子坐在马桶上。恶心!”强薇好像要朝地上吐唾沫了。
“不是坐在马桶盖上?”
“不是!就是坐在马桶上面,但裤子是穿好的,不过我也没仔细看,他还在里面叫我呢,我赶紧跑出门去了。”
可是发现李继文的尸体时,李继文是坐在马桶盖上的,为什么?
杜森暗自思忖了片刻,又问:“你是几点离开家的?”
“大概是9点45分。”
“方智闻到哪里去了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神情紧张地摇了摇头。
“钟思慧后来是几点等到他的?”
“我没问她。”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钟思慧的?”
“我们只聊了一两句。”
“那应该是10点25分左右跟她分手的,对不对?”
她犹豫了一下,答道:“对。”
“在那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阿奇家。”
“陈奇说,你11点到他家,当时他在家,刚刚你自己也证实了这点。而从巷口到他家,步行要不了5分钟,你却用了差不多40分钟。为什么?”
她把脸转向一边,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这棘手的问题。“我没有直接回他家,我先去附近的便利店找他了,找了好几家,就这样把时间耽搁了。我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过了会儿,她道。
“你为什么不打他的手机?”杜森再问。
“他的手机没人接,他掉在家里了,没带!”她怒冲冲地说着,当她再度抬起头时,他发现她瞪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
杜森没想到钟思慧来见他时,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和一大包衣服。
“水果是給我妈带的,衣服是带回去洗的,放在自行车上怕人偷了。”钟思慧笑嘻嘻地解释道,一边把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扔在地上。跟强薇比,钟思慧的长相虽显普通,但性格却要开朗许多,这多半跟两人从小的经历有关吧,杜森想,如果强薇不是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有了如此不堪的遭遇,应该也会是个开朗乐观的女孩。
“听说你继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