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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藤本泉
【由文】
从那恍如刮伤
贝壳般的月亮,至
似大龟圆甲壳般的月亮,
时间以修长的腿站立
在追逐浪潮的沙洲上,
人影锈蚀、
缩小、
崩溃了。
(摘自美拉尼西亚民谣)
第一章 海的墓场
1
起重机黑色与斑黄的支臂,缓慢而正确的律动着,被潮水濡湿的锁链触手泛着光。乍看似在同一位置往返动作,事实上却是不停的一点一点画着不同轨迹的半弧。随着其动作,人们所站立的狭长楔形岩石前端的海面,有砂土涌升,海面化为一圈混浊。等待已久的焦急视线全部集中于混浊处。
紧接着,一个平扁的大型金属物体开始被吊起!
被四条锁链前端的有柄大钩钩住,有如故意般慢慢从潮水中出现的,是一辆覆满沙土的小型轿车。恍似不太情愿般,尾端斜向后方的吊上至岸边的岩石,车身四周不住有含沙土的海水滴落,仿佛是巨大动物的尸骸,也似图腾般予人奇妙的感觉。
高馆刑事和同事们站在一起,紧张的双眼不住眨动!
一大早就开始的搜寻行动,终于快要有结果了。
干燥的白色岩石交错之海滩,阳光很强烈。最近一直持续阴霾的五月天空,到了今天忽然放晴了。
一切物体的影子都似被恶意的雕塑成垂直、短小而且浓深。此际,又更浓、更深了!吊车引擎沉重的呼吼声持续不断,弯曲的支臂前方的锁炼轧轧出声,继续绷紧上扬。轿车是灰色的轻型四轮驱动车,尾端仍保持向后倾斜,但前轮已快上抵岩石。高馆永夫以燃烧敌意的凝重眼神,脚步稳健地走近车子。灰色涂漆已脱落,保险杆和窗框也锈蚀,但是,整辆车的外型并无扭曲,似乎是完好无缺的沉入海中!
是岩手县的车牌,和向警方请求协助搜索的符合。但是,号码的右半边消失,只看出是“あ52—”。不,报案请求搜寻的应该是“あ81—61”!
靠驾驶座的玻璃窗半开,座位上覆满沙土,稍微可见被埋在其中的人头。拖救车的引擎声停止时,高馆刑事用力弹手指出声,人已自车窗外往里看。
尸体有两具,重叠在前面座位。
一具趴在方向盘上,另一具紧贴其旁。将他们的尸体掩盖了约百分之九十的是又湿又重的沙土,只露出两个后脑勺和肩膀。
但,从头发模样和肩宽,马上知道都是男性。
“别碰,及川先生。”鉴定课的小野寺巡佐制止跟在高馆永夫身后、走近车旁的男人。“请后退!你会妨碍拍照。”
他边说,边屈膝于车子正侧面拍照,之后,绕向车子正前方。
请求警方搜寻的及川是个初老男人,看起来有点畏怯。他穿着很正式的老旧夏季西装,瘦削的肩膀略显僵硬,不过,立刻又走近车子,绕行一圈。疲倦、毫无表情的小眼眸紧盯在尸体上。
海风吹拂着他稀疏的头发!
不久,他忽然畏怯般的缓缓后退两、三步,仿佛紧绷的发条断裂,脱口说:“好像不对哦!不是我们家的诚少爷,两个都不是!”
紧接着,他踉跄坐在岩块稍高处。“刑事先生,脸孔变成这样,实在难以分辨,但,我从未见过少爷穿这样的衣服。”
他无数次喃喃反覆同样的话,是那种似有一瞬的安心、却又立即转为不安的声音。海风无数次吹灭打火机,好不容易,他才点着香烟,拼命用力吸……
高馆瞥了及川一眼,浮现“我明白”的表情。
两具尸体此时已自车内被拉出,仰躺的放置于铺在楔形岩块相当远的后方平坦处上的塑胶布上,都似旧硬纸板吸足水而膨胀,非常柔软却又缺乏弹性,根本不可能自那浮肿变形的脸孔看出年龄。
但,褐色运动外套、象牙色长裤、白鞋子,这样的服装穿着,应该以年轻男人居多吧!而且是相当重视打扮的男人!
在鉴定课的小野寺巡佐指挥下,警察们戴上手套的手拿着小手帚或塑胶勺,从尸体清除沙土。从吊车上下来的两位釜石警局的年轻巡佐,和本地白蟹村派出所的八重樫巡佐,也都一起帮忙,终于能仔细观察尸体的脸型和服装了。
——我知道,这……似乎并非搜寻对象的船渡诚记……高馆边在心底喃喃自语,边在记事本上摘记。
——这两具尸体不只是在海水中浸泡两、三天而已。他们的脸型已崩毁、眼球几近融化,全身散发恶臭,怎么看都像已在海底相当久的一段时日。再加上车子的锈蚀情况,以及雨刷片的腐蚀,都能证明这点!
而且,失踪的船渡诚记驾驶的租用车是白色速霸陆,刚刚吊上来的虽然同样是轻型四轮驱动车,却为灰色的本田。另外,船渡诚记在花卷市租车时是独自一人,但是眼前车内的死者却有两人。
当然,也可以认为是在途中有了同伴,但,即使这样,这两人情况也非常特殊,不仅服装完全相同,连五官轮廓也酷似……
“高馆,这不是双胞胎吗?”这时,小野寺好像也注意到了,说:“你看,鞋子也是同样的设计型式。虽然常见到穿同样服装、同样打扮的双胞胎孩童,却从未见过长大后仍这样的孪生兄弟。”
他抬起脸,提醒其他同事注意:“请把覆盖尸体上的沙土集中于塑胶布上,别掉落地上……待会儿我要详细调查,也许从其中能发现什么也不一定。”
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边挖出尸体口中的沙土,边又对高馆说:“照这情形判断,应该连气管内也塞满沙土了,所以,这两位死者并非被水溺死,而是被沙土溺死!”
“好像是叫浮沙或流沙吧!虽然以前听说过,却是第一次见到!用竹竿往下插入,会一直深陷下去,所以算是一种无底沼泽。”高馆一面说明,一面想起三天前的六月二十日来这里测定水深时所发现之情景。
那是非常奇妙之事,也极恐怖!
这附近一带,海水深度只有将近一公尺,在澄清的水中,连海底干净的沙土都映成蓝色,很浅,令人忍不住都想踩进水中,但,为求慎重起见,他用带来的钓竿插入水中一试,这才发现……
钓竿是四截式的,接在一起全长将近三公尺,但是,岩石块外,浪脚淹没处的沙滩,将三公尺长的钓竿直线插入,却还是没感觉已经触底……
高馆摸索驾驶座的尸体口袋,找到了驾驶执照。他边站起身边看。是昭和二十六年出生的下屋敷国人,本籍为岩手县九户郡,目前住址是东京都台东区柳桥。
贴有彩色照片的驾驶执照,因为以塑胶套膜密封,上面印刷的字体仍能看清,连五官轮廓也相当清楚。
尸体的脸孔浮肿、扭曲,连年龄都难以辨别,但,驾照上的正面半身照片却是很年轻、不知劳苦为何物的男人,整齐分边的黑发下有一对怯生生般的大眼眸,鼻梁很挺,应属于美男子之类。
如果这两位死者真是孪生兄弟,容貌酷似,那么,另一人也是这样的脸孔吧!
——即使这样,也未免过于偶然了。我们来此搜寻的船渡诚记也是昭和二十六年出生,而且……本籍也是岩手县,目前住在东京都台东区,亦即,这三人皆是同样年龄、住同一地区的年轻男人,更在同一地点出事!
高馆虽在一瞬之间有奇妙的感觉,但,思维立刻转往更实际的方向。
——不管怎样,尸体之事必须打电话和东京的辖区警局连络才行,或许,失踪者的家人已经向警方提出搜寻的要求。
这时,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及川,恳求似的说:“刑警先生,请再找一找其他位置吧!一定还有另一辆车沉在附近,因为绣有少爷姓名缩写字母的手帕就掉在这里。”
言下之意,他只重视自己之事,对于眼前已浮肿、接近腐烂的尸体,只是厌恶地瞥了几眼,接着说:“总不会因为打捞起这辆车,就不再管我的事吧?”
“不,这怎么……”高馆虽觉对方啰嗦,仍旧静静回答。“请稍待一会儿吧!我们必须先处理这两具尸体。”
“但是,是我先请求警方搜寻的,本来就不是要来搜寻他们。”及川焦急、不安的说。“让吊车闲着太可惜了,到那边去……一定是沉落在对面那边!”
高馆本来要告诉对方“别指挥警方的工作”,但,想想后便作罢了。不管怎么说,对方也确实是很认真的。
发生意外或事故时,被害者或罹难者家属所表现出的态度不一而足。像及川这种只顾自己的说话口气,主要也是因为心情混乱异常,没必要介意。
干了十年警察的资历让高馆了解这点。何况,他的个性也属于沉默寡言型,就这样转身,想再蹲回尸体旁……
但,紧接的瞬间,他突然挺直腰杆,举手遮在额前,凝视海面。
在这之前,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打捞上来的车子和尸体上,但,此刻忽然发现:在他视野右斜前方、楔型岩石的正南侧,海岸线的形状完全改变了。不知不觉间,正午过后的干潮时刻已到!
早上,他们一行人抵达时,看起来似浮在前方一百多公尺远的小岛,此刻已被一道岩块连接,变成岬角了。
宽度虽不到三公尺、在退潮后才出现的这条带状岩块形成坚固的道路,右手边平缓斜下浅水岩质海底的一部分仍没在水中,其形状像煞巨大的岩棚由南朝北拥着潮水往前逼进。及川所说“一定沉落在那边”,指的就是这道岩棚的方向吧!
2
昨天,六月二十二日星期三清晨,高馆刑事隶属的下闭伊警局接获查询船渡诚记的电话,值班的他刚好接听。从约莫一百公里外、东北本线沿线的花卷市打来之电话,线路似断了一下,又再度接通。
“我是花卷警局的佐佐木巡佐,在此照会行踪不明者。”杂音停止后,话筒里传来口音不太清楚的中年男声:“在本地向三陆汽车公司租车、十九日上午出发的一位男人,至今尚未归来,其目的地可能为下闭伊方面的白蟹……是的,姓名是船渡诚记。什么?汽船的船,渡轮的渡,言字偏旁加成的诚,日记的记,是的,昭和二十六年出生,东京大学研究所肄业,正准备参加司法官考试的学生,住址是东京都台东区上野樱木……”
船渡是六月十八日上午,驾驶自己的跑车离开东京家中,翌日上午九点左右,来到花卷市的三陆租车公司办公室前,留下跑车,租借了轻型四轮驱动车,车种为速霸陆,白色。理由是要进入狭窄的乡下道路,这种轻型车较为方便。
他已支付租贷二十四小时的租金。
女职员问他要去何处,船渡并未回答,反问对方是否知道白蟹村。女职员问他是否要去该处?他颔首。
女职员听说过白蟹村之名,就告诉对方说应该是在釜石附近的海岸村。结果,男人不置可否的出发了……
三陆租车公司位于纵贯东北地方的国道四号公路和通往釜石方向的二八三号公路的交叉点附近。女职员目送速霸陆朝二八三号公路方面转去,当时心想:自己也很想去一趟白蟹村看看!
她听说当地被称为共产村,采行一种特有的自治体制,所以颇感兴趣。
“结果,那辆速霸陆整整过了三天,至昨天深夜仍未回来,而船渡的跑车也一直停在原处,所以租车公司的人才根据船渡所登记的住址,打电话至其在上野的住处。”
佐佐木巡佐像是边看记事本边在电话中说明。
“船渡并未回家,家人们正非常担心。他们利用昨夜和船渡所有的朋友或熟人联系,却仍然无丝毫线索,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