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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打开鼻炎药瓶,把里面的胶囊倒在手掌上。里面有八颗,但是仔细一看,每个都可以分成两半。而且隐约可见沾在上面的白色粉末。
难道说——
她想用这白色粉末替换掉胶囊里原来的药粉吗?
正在那时,屋外貌似有人下了电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是穗高或骏河回来了。
忙乱中,我取出一粒胶囊塞入上衣口袋,把剩下的都放回瓶内。然后,我躲到了精品衣架后面。今天一直躲躲藏藏的。
我弯下腰的同时,门被人打开,接着响起了脚步声。我从悬挂着的衣服间窥探着动静。只见骏河面露倦容站在那儿,当他要把目光转向这边时,我不禁把头压得更低了些。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一阵啜泣声。准子~准子~,那声音还低语着,听起来完全不像骏河直之发出来的,微细并孱弱。简直像小孩子躲在阴暗处哭泣一样。
随即耳朵里传入了轻微的瓶盖开启声。
我再次欲抬头看个究竟,不料挂在上方的帽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骏河的哭声嘎然而止。
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能够想象到,他那双丹凤眼正朝着这边看。
“对不起。”说着,我站了起来。
骏河直之瞪圆了眼睛,我能看见他脸上被泪水打湿的印记。两腿跪在地上,右手扶住女人的肩膀,并戴着手套。
“雪……笹……小姐?”他楞了好久才说出话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不起,我跟踪了你们。”
“什么时候开始?”
“一直在跟踪,因为穗高的样子有些可疑,所以去了他家。然后就看到你们俩搬着一个大箱子……,”真是抱歉,我再次小声说道。
“原来是这样。”骏河全身一下子瘫软下来,目光移到了躺在地上的女人,“这个女人死了。”
“貌似是,在他的……在穗高的家里去世的?”
“在庭院里自杀了。就在临死前还打了电话给我。”
“哦~,就是那个时候……”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这个女人曾和穗高交往过。”骏河用指尖揉揉眼角,似乎想擦去泪痕。“因为知道他要结婚而受到打击,所以就自杀了。”
“真可怜,为了这种男人。”
“说的就是啊!”骏河大声叹气,并挠挠头。“为了那种男人而死真不值。”
你喜欢这个女人吗——我真想这么问,当然,我并没有说出口。
“那为什么把遗体运到这里呢?”
“是穗高指示的,他认为,明天要举办喜庆的婚礼,要是被别人知道在自家庭院里死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啊,那么你们准备何时报警?”
“不准备报警。”
“啊?”
“不报警也是一样啊,等尸体被别人自然发现。作为穗高而言是希望和准子划清界线的,既然没有任何关联,当然也就不希望被人察觉她死在自己家。”骏河的脸颊痛苦地扭曲着,“他不希望自己的新婚旅行被警察打搅呢。”
“呵。”
我的心被乌云渐渐笼罩。此时,有两个自我并存:面对这非同寻常的事态能泰然处之的自己,以及随着事态发展越发混乱的自己。
“准子小姐……是叫这名吧?”我看着遗书,说道。
“浪冈准子,浪花的浪,冈山的冈。”骏河生硬地说。
“警察可是会调查准子的自杀动机的呢,她和随高的关系迟早会被查到的。”
“不太好说,有可能会吧。”
“到时候就瞒不过去了,他有什么其他打算?”
我一问,骏河直之突然笑了出来。我诧异地望着他的脸,难道这个男人精神失常了?但仔细一看,那笑是强装出来的。
“他准备想把这事变成是我干的。”
“嗯?什么意思?”
“曾经和准子交往的是我,他想把事情说成这样。然后,我和她玩腻了,所以就抛弃了她。她因此受到刺激,为情自杀——就是这样。”
“呃……”这是早就料到的,我只是感叹一下。
“这封遗书是落在她身边的,上面没有写署名吧?”
“是啊。”
“其实本来是写的。在最上方,写着‘致穗高诚先生’,可穗高用美工刀将其裁掉了。”
“呵。”我不由得摇头,“你就任他这么摆布?”
“我不想。”
“但你还是打算服从他的意思吧?”
“我如果不想服从他,就不会把遗体搬到这里来了。”
“……说的也是。”
“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骏河看着我说。
“什么事?”
“刚才我们的谈话,我希望你出了这栋楼就立刻忘掉。”
我淡淡一笑。
“我对警察说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你能保证吧?”骏河直视我的眼睛。
我轻轻地点点头,当然并非为了保住这个男人的忠诚,而是想手上握有一张王牌。
“那赶快离开这里吧,磨磨蹭蹭的话碰到谁可就不妙了。”骏河站起身。
“我再问一个问题。准子和穗高交往了多久?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时间我记不清楚了,肯定在一年以上,直到前些日子还交往着呢。不管怎么说,她依然深信自己才是穗高的恋人。要说关系到了何种程度,她都已经考虑结婚了,连孩子都怀上过了呢。”
“哎……”
“当然后来打掉了。”说着骏河点起了头。
我心头的那片乌云开始蔓延。怀孕——我用手摸着下腹,那种钻心的疼痛,这个女人也经历过吗?
和穗高分手之后不久,我得知了自己怀孕的消息,但我没告诉他。用怀孕作为武器也无法夺回他的心,况且我深知他不是一个因为这事就会回心转意的男人。
然而我正遭受着这番苦痛时,那男人除美和子之外还有别的女人,并且还让她怀了孕。那么,我只是那些他无心结婚却被搞大肚子的女人里的其中一个了。
“喂,走吧!”骏河抓起我的手臂。
“她的死因是……”
“应该是服毒自杀的。”
“是服了那些白色粉末?”我回头看着桌上。
“很可能。”
“那旁边放的和穗高吃的是同一种药呢,不过胶囊里似乎不是鼻炎药啊。”
听我这么一说,骏河倒吸口气。
“你看到了?”
“刚刚看到的。”
“唉~”他拿起装有胶囊的药瓶,“这是放在她手中握住的纸袋里的。”
“她为什么要制作那样的东西呢?”
“那当然是为了……”到这里骏河说不下去了。
我替他继续说道:
“让穗高吃下去,对吧?把家里原来的那些鼻炎药替换掉。”
“应该错不了的。”
“但这事儿做砸了,所以只能自己一人死了。”
“她要真有那打算,”骏河自言自语道,“我明明能创造出让她偷换的机会的。”
我窥探着他的表情,“你这话当真?”
“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耸了耸肩。
“快走吧,久留可是危险的。”骏河看看手表,推着我的后背。
我穿鞋的时候,他一直在那儿注视着。
“怪不得,这原来是你的鞋啊。”骏河说,“她没有菲拉格慕这种牌子的鞋呢。”
他真了解浪冈准子啊,我感叹。
“你没摸过什么东西吧?”
“嗯?”
“要是留下了指纹就麻烦了。”
“嗯。”我点头,“门的把手好像……”
“那么,就算不自然也只好这么办了。”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门把。
“还有刚才的药瓶。”
“真糟糕。”
骏河把鼻炎药胶囊的瓶子抹完后,又让躺在地上的浪冈准子握了一下,最后放回桌上。
“对了,这个也必须带走。”他拔下插在旁边墙上插座里的电线,那是手机充电器用的。
“手机充电器怎么了?”
“借此机会回收吗?”
“算是吧,而且这个手机要是被警察发现,查了通信记录的话,那白天她打我的那通电话就会败露,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你还真是想得面面俱到。”
“没法子啊。”
走出房间关上门后,骏河直接走到电梯跟前。
“门不锁也没关系吗?”我问他。
“要是上了锁,那钥匙怎么处理就成为问题了。钥匙不在房间里很不自然吧?”骏河歪着嘴,“穗高这个家伙没有这儿的备用钥匙,好像连这里来也没来过。简直就像料到了今天会发生这种事一样。”
在电梯里骏河摘下了手套,看着他的侧脸,我回想起刚刚他碰过的那只装有胶囊的药瓶。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药瓶中的胶囊数是六粒。
我悄悄摸着上衣口袋,碰到了那颗胶囊。
神林贵弘篇
完成了酒店的入住手续并把行李都搬入各自的房间后,我们俩立刻走了出来。因为美和子不得不为了明天的婚礼而跑一趟美容院。
要多久呢,我问她。两个小时左右吧,美和子侧着首回答。
“那我去书店吧,然后到一楼的咖啡厅等你。”
“其实你可以在酒店的房间等我的。”
“一个人呆着也很无聊啊。”
要在狭小的屋子里盯着墙壁静候美和子装扮成新娘,我实在无法办到。那种情景光是想象就会令我坐立不安,可这种焦躁情绪又无法向她挑明。
在一楼的大厅与美和子道别后,我走出了酒店。门口的道路成一条斜坡,其尽头有一个车流不息的十字路口。而在路口的对面可以看到一家书店的标牌。
书店里挤满了人。主要是一些公司职员及白领模样的男男女女。只是他们都聚集在卖杂志的柜台前,我却在文库本的角落,正挑选着适合睡前阅读的书。最后我选中了《麦可克兰顿》的上下册。即便我今晚整夜都无法入眠,也读不完这本书。
离开书店,我走进边上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小罐”early times”,一份奶酪夹心鱼糕以及一包薯片。这瓶酒虽然是常规容量的一半,但好歹也是波旁威士忌,如果酒量不好的我喝了都睡不着的话,也只能没办法了。
拿着便利的袋子,我准备回酒店。走了和来时不一样的路,所以来到了酒店的侧门。沿着围墙边走边仰望建筑物:三十多层的高层酒店,看上去就像一根刺穿夜空的巨大柱子。美和子明天要举办结婚典礼的教堂在哪儿呢?宴席的会场又在哪儿呢?边想着这些边抬起头望着,感受到美和子已经与我相隔天涯。而且这并不是错觉,而是事实。
轻声哀叹后,我又走了出去。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什么在移动。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黑白相间花纹的小猫,合着双腿趴在路旁,也盯着我看,可能由于某种疾病,左眼布满了眼脂。
我从便利店的袋子里拿出奶酪鱼糕,一片片撕下扔了过去。小猫露出一丝警惕的神色后,马上接近了鱼糕,嗅着气味开始吃起来。
这只猫和当前的自己,谁更孤单呢?我不禁自问。
回到酒店,我走入一楼的咖啡厅,点了一杯皇家奶茶。此时时间刚过七点。我取出《麦可克兰顿》文库本阅读起来。
到了八点整,美和子出现了。我对他微微扬手,并站了起来。
“结束了?”在收银台出示着付款单,我问她。
“嗯,差不多。”她回答。
“做了哪些事?”
“涂了指甲,修了面,烫了发……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事。”
“真是费时的事儿呢。”
“这才刚开了个头,接下来更麻烦,明天还得早起。”
美和子把长发盘了起来。也许是修了眉的缘故,眼角看起来比平时略微上扬。真是整得更有新娘样了啊,一种难以言状的焦躁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