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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以很友善的态度让医生同意了他出院,并且以同样友善的态度联系来了车前去罗布泊。当坐在进罗布泊的汽车上,翊棠还没调节好心态,心里还满是散发着药水味的医院,再见坐一旁的李弘,估计他的心思早飞去了LE方城,并且在那边驻扎了。
无论如何,李弘如愿进了罗布泊,抵达了位于LE方城的营地。
李弘抵达营地,老解过去招呼他,看老解的表情,他显然并不意外李弘会立即前来。
老解带李弘进了存放尸体的帐篷,翊棠也跟进去了,他也想见见这位他少年时代的偶像。
干尸用布掩住全身,老解蹲下身去,缓缓拉开盖住干尸脸的布,一张干枯、变形的脸呈现了出来。这样一张脸,已经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至少翊棠看不出来,但弯身在老解身边的李弘膝盖顿时软了,他双膝跪在地上,伸手去拉降至胸前的尸布,他将尸布往下拉,直至露出干尸的上半身。李弘的目光落在了干尸干枯如柴的手腕上,那手腕上戴着一只手表。李弘捏住了干尸的手,头垂下,一言不发。
有DNA做鉴定,就不可能出错,李弘很清楚这点,但没有亲眼看到,他无法去相信。这十年来,他是否曾奢望自己父亲还活着呢?或许真的有过这样的奢望,即使李弘心里明白在罗布泊失踪的人,从未有被活着找到的。
“我当时看到这表就知道是他。”
老解望着李弘与躺在地上已成干尸的李维汉,显得十分哀痛。他曾想过或许有一天,他会再见到这位与自己一起工作过多年的伙伴,而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又是如此的拒绝。回想往昔,这个人并不那么好相处,但是那个在同一战线奋斗的属于两人的往昔,此时想起来是那么怀念。
李弘仿佛没听到老解在说什么,他的手轻轻碰触干尸的袖子,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将领口松开的扣子扣上,他的动作很缓慢,很细致。
翊棠有一会儿,觉得自己不争气的眼泪要落下,他不清楚这个传奇人物在世时与他唯一的儿子有着何等深厚的感情,但此时他能感觉到李弘的悲痛。
帮干尸整理了下衣装,李弘查看干尸身上衣物的口袋,裤口袋里并没有东西,上衣口袋里有支钢笔,而外衣口袋里插了本巴掌大小的牛皮笔记本,李弘将笔记本取出。
“只取过他的指甲与毛发,其它的东西,都没动过。”
老解轻声说。
他没让人动,包括尸体手腕上的手表,手上的结婚戒指,与及口袋里的任何东西,这些都得由李弘来打理,因为李弘是老李唯一的子嗣。
李弘将笔记本的扣子掰开,笔记本的页面已经发黄,字迹也模糊、淡化了,完全看不出当初写的是什么。李弘一页页轻轻翻开,这些页面要么是没有字,要么是只剩淡淡的痕迹,根本无法辩读。
“老李一向喜欢用墨水,说是墨迹千年都能保存,这笔记本或许可以交由文物研究里的人去做处理。”
老解看到笔记本保存状态并不算太糟,心里也有些激动,或许老李进入那“城”后曾留下过只言片语,能告诉他当时他们遭遇了什么。
李弘仍旧没反应,他还在翻看这些发黄散架的纸张,他太渴望能知道点什么,不是在日后漫长的等待里,而是此时就要知道。
见到李弘模样反常,想他是太过于悲痛,老解便也不再去打扰李弘,他离开了帐篷,而翊棠也随后离去。
李弘需要独自一人呆着。
出了帐篷,翊棠轻声问老解李弘的家人会过来吗?老解说得让李弘跟他家人商议,是要就地掩埋,还是要运回去。
其实这是不需要问李弘的,在罗布泊发现的现代干尸,一般都埋葬于罗布泊,这是他们魂断之处,也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李弘独自一人在帐篷里呆了很久,他需要告别,跟往昔做个了结。失踪十年的父亲找回来了,可李弘并不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卸下了,并不感到丝毫轻松, 他感到如此的悲痛,因为对他而言,他的父亲从今日起便真的逝去了,他再无任何奢望。李弘,你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没有神迹,从来都是现实而残酷。
第三十章 侍中疏梨阇
第三十章 侍中疏梨阇
刻有铭文的陨石从出土地点运走,杨白也跟随离开了LE方城,杨白负责的是释读这些铭文。由于担心陨石本身有对人体有害的放射物质,老杨最初与陨石相处在一起,清理铭文时都身穿防辐射的工作服,这样全副武装下,清理工作颇具难度,但老杨还是圆满完成了。陨石上的隶佉双语铭文抄写完毕,老杨便带着这些文卷前望了广州老家。之所以返回老家而不是回LE方城辅助老解的工作,在与老杨要释读这份双语文书,而释读佉卢文这种千年来无人再使用的西域死文字,老杨需要大量的参考资料,这些资料LE方城没有,他老家书房有。
老杨回广州后便将自己关书房里,他要做的事情很多,要联系文物研究所里搞西域出土文献研究的旧同僚,也要联系国外搞佉卢文研究的一位专家,这个英国剑桥大学的教授做了件事,就是重新排了鄯善王的系年,而老杨在抄写陨石铭文的佉卢文部分时,读到了一个有前缀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唯威德宏大、伟大之国王、侍中疏梨阇。在以往学者所排的鄯善王系年里并无此人名字,而在这位外国学者所排的鄯善王系年考里有他的名字。
由于早年西方冒险家于罗布泊掠走了大量佉卢文书,导致很多佉卢文文书国内没有,国外有,国人要搞研究有时候还得去外国图书馆或博物馆购买相关照片。虽然这些文书的散落,客观上是将佉卢文的研究推向世界,也正是因为有中外学者的研究,这门古代西域的死文字,才能在今日被释读,也才有今日的成果。
老杨跟这位国外的佉卢文权威做了交流,获得了记载有疏梨阇王的木牍影印件,据对方说木牍具体出土地点已不够具体,但有资料显示这是鄯善时期的文物。
老杨对此文书做了研究后,也很认同对方的观点,至少现在可以知道陨石铭文关系着一位鄯善王,那这铭文具体写了什么呢,需要释读。
老杨没有找助手,虽然他很。需要,但因为这关系着“君王沉睡之地”,也就是王陵被发现的秘密,他得自己来,即使联系旧同僚,也只是拿字句的释读与对方商讨。
这样的钻研日子,老杨过了很久,。在他几乎快完成全部铭文的释读时,老解打来了一通电话,这通电话使得老杨决定回罗布泊,也决定将他这段时间的成果在内部公布,因为他已经大致搞明白了该铭文需要搞明白的方面。
老杨抵达罗布泊,在老李葬礼举行之前。
老李的家人同意将老李安葬。于LE方城,并且也同意由李弘全权处理,此时外界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营地里的每个人都参加了葬礼,虽然这是个没有。哀乐、没有花圈,甚至没有掉词的葬礼。在将棺木下葬时,每个人都显得很静穆,无论他们认识李维汉与否。李弘很悲痛,虽然似乎很平静,但翊棠可以肯定这人昨夜哭过,脸色很糟糕。
李弘将一束花放在墓碑前,他是第一个鞠躬的人,。李弘离去后是老解,老解离去后是老杨、解晋、翊棠及考古队的其他人。
这是场静默的葬礼,没有太多的形式,人们只是。默默鞠躬,向父亲、伙伴、前辈致敬,辞别。
葬礼结束后,人。群散去,回各自的工作岗位,王陵的清理工作还要继续。惟有李弘独自一人站在墓旁,静静站着,像尊塑像。
老李被安葬在了他所发现的“君王沉睡之地”一侧,他将与这座西域史上最重大的考古发现永远的相伴,这是属于他的荣耀。
老李并不会被人遗忘,他的著作一直在传阅,在西域文明的研究史上,他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
“小李,他永远在这里。”
老杨走至李弘身边,说这话时,他的手放置在心脏的部位。
“你要继承他的事业吗?”
老杨问。
李弘点了点头,他很确定日后人生的道路将如何走,不只是因为他是李维汉的儿子,更因为他有这样的条件与才能。
“那走吧,我们谈谈陨石的铭文。”
老杨握住李弘的手,一老一少的身影离去,他们身后是一座并不起眼的墓,埋葬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老杨的帐篷里,有四个人,老解、小解、李弘,他们围着一张四方工作桌,桌上一些文件摆开,有陨石的铭文照片,有抄写的纸张,有释文。
“隶书部分记载了落星,照描述应该是一场不小的流星雨,被认为是天降灾难。”
老杨将隶书的照片与抄写的纸张在桌上摊开,这是二十几个字,极简略。
“那这陨石很可能是当时坠落的一块,并因此在它上面刻写记载。”
小解做推理。
“有这个可能,这陨石的体积很大,坠地时应该会制造一个巨大的坑,出土地点也可能不是它最初落地之处,有人移动了它。”
老解很确定LE方城附近没有庞大的凹洞可能是由陨石造成,至少在今日没发现。
“李弘,你在想什么?”
老杨见李弘拿着陨石照片,若有所思,猜测李弘可能有什么发现。
“落星。”
李弘抬起头,呢喃这两字。
中国古代称陨石为落星,并且根据记载,还很宝贝这些天外之物,会将它们当珍品保藏。
“流星在半空中没有燃烧彻底,落地便为陨石,当时不是单纯的流星雨,恐怕是陨石雨。”
李弘平缓讲述。他之所有这样认为,有他的思考在里边。
“没想到你小子对天文学也有研究啊。”
解晋笑着说。他还是第一次意识到,流星雨与陨石雨是有概念差异的,难怪李弘有百科全书的外号。
“为何认为是陨石雨呢?”
老杨问李弘。虽然可以依据有件陨石被刻了铭文,推理当时有不少流星落地为陨石,可这终究还缺乏证据。
“当时有陨石母体在半空爆炸,并且碎片散落,造成陨石雨。”
李弘回答。他这样的回答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你看到了吗?”
解晋置疑。
“是的,我看到了。有部分碎片落入城中,并且发生了火灾。”
李弘回答。他没有穿越时空的神眼,但他确实看到了下陨石雨那夜的情景,那座燃烧的城市。
解晋愕然,因为他似乎也明白了,他进入那鬼城看到的唯一一样东西:火光。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李弘,你在那座‘城’内看到了陨石坠落吗?”
老杨问李弘,他先前知道老李被找到时,老解都跟他说了,因为这二者有其机缘,或说巧合。
“是的,陨石坠落导致城市燃烧。”
李弘点头。
“老杨,你觉得这该如何去看待,这一切是可能的吗?”
老解之所以不大搭话,在于他在读阅老杨关于陨石铭文之一佉卢文的汉文释读。
“我无法解释。”
老杨摇头。
解晋跟李弘都看向老杨与老解,这两人的对话真像在打谜语。
“读读佉卢文释文,铭文里称此‘城’为:故城,且因遭遇火灾而最终遗弃。”
老解将释文递给解晋与李弘。
解晋愕然,李弘愣了会,这确实让人惊讶。他们那夜所见的场景,竟然真实的在历史上发生过。
“这铭文是以鄯善王疏梨阇的名义记述的,LE方城可能是楼兰城的前身。”
老杨解释。他释读了铭文,他最清楚铭文写了什么,这些铭文极其重要,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