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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自然和纪淑妃得到的消息不符,可看着他那笑得和大阿福十足相似的小模样,纪淑妃也不敢十分肯定他话里头几分真、几分假,又有几分故意作假。正沉吟间,看唐悠竹狐疑看过来:“母妃便是好听笑话,怎么倒这般在意一介外男?”
纪淑妃就梗了一下,似乎有心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只道:“这不是无聊嘛!”又说:“我听说人家青梅竹马的小男女也可怜,不想他们被迫分离罢了。”
唐悠竹继续笑眯眯:“这个母妃就不需忧心了。那位顾姑娘也是酥酥得用的,虽公务在身不好常回京,真得空来述职也不至于不让人见面的——分离是分离了,可没有被迫,顾姑娘和那位都是乐意极了。”
这话却是真的,雨化田那时说了对风里刀的安排,顾少棠虽最开始呆立了半晌,但后来风里刀先笑着“督主大人不嫌弃我江湖混子一个,倒要锦衣玉食来养着,啊哈哈那可真是好极了”,顾少棠便也挤出了笑来。唐悠竹这么说虽然少了许多心理揣测,但也不能说不对,那脸上的神情也越发诚恳自然。
纪淑妃看他那样,也不好再问,只让宫人拿了一双大红掐金鹿皮小靴,上头绣纹十分精致,显是下了大功夫的:“你且试试,我做时故意做大了些许,也不知合脚不?”
唐悠竹原还在琢磨着纪淑妃这忽如其来的一番事,此时见了她这般,心里头又有点儿软了,笑着起身双手接过那靴子,也不让人来帮忙,自个儿弯腰除掉原先穿着的青缎粉底小朝靴,几下子十分利落地将新靴子换上。
纪淑妃说的那做大些许的尺寸,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到的,也或许这靴子费工夫,也或许是他近日长大得飞快,那靴子实在有些儿紧了。唐悠竹看着纪淑妃殷殷期待的眼神,悄悄儿往自个儿脚上扔了几个治疗,笑点头:“极合脚,多谢母妃。”
纪淑妃果然喜不自胜,唐悠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虽然也爱大红衣裳金发冠地扮招财童子,但那却是以前的事情了。七岁生日一过,便是大人,因此着装上头已经不再要求自己学小娃娃,不过是私底下穿个大红肚兜和他家酥酥装傻吃豆腐罢了。
这么大红大金的靴子,却不是他新近的审美。但纪淑妃说是亲手做了好些日子,又这般儿看着他,唐悠竹也无所谓哄她一哄,此后来请安,多穿了这一双靴子,直到天气转暖、不宜再穿皮毛靴子方罢。
一应物事也是流水介往后宫里头送,虽不独咸福宫,也没几个如那音乐盒小座钟的精巧稀罕,送达咸福宫的时间却与送达永宁、坤宁二宫几无二致,仅比往清宁宫的略晚点儿。
如此作为,原是唐悠竹实在无法打心底里头孝顺、又很难曲意逢迎与她接着话题后的无奈,满宫却只当纪淑妃真是要起来了。那些暗笑永宁宫再如何贵母妃、坤宁宫再怎么母后也不过如此的,更甚因此很是生了一番壮志的……都且不必说,周太后都格外看重了咸福宫几分。
这些原也是唐悠竹乐见的,奈何后宫中人固然眼明,纪淑妃也自觉是个心亮的。即便唐悠竹总要三五回请安里头才有一回肯留下坐坐,纪淑妃比着先前,却越发觉得是这儿子终于知道亲娘好处了。之前那暂时歇下的心思又再次作兴起来:
万贵妃算个什么东西?现今太子不过是看陛下情分,方格外敬重几分,日后……哼!先帝万宸妃那还是生了四子一女且只一子不曾养活的呢!而今下场如何?当年圣眷尊荣皆不如她的先帝周贵妃又如何?
雨化田更不值一提,别看异姓郡王如何难得,说到底也就是一介阉人!巴巴儿来把太子抢过去养又有何用?到底太子懂事了,心里惦记的还是自己这个亲娘——等哪日自己在太子心中从惦记、到最惦记,这个胆敢仗着攀上了万贵妃就轻贱自己的野杂种……哼!
纪淑妃心下越发活动了起来,好在她经过这几年的事,也知道个“日后”,多少收敛了些儿,起码不敢想着往西厂里头伸手,就是对忠义郡王府有些儿妄想,也不过是靠着张敏之力收买了一个廊下粗使的小厮罢了。
雨化田自然知道纪淑妃想往他身边打听什么,但西厂干的什么活计?即便原先不很肯定风里刀的身份,雨化田也是十分安排妥当了的,自然无所谓一个内宫妇人的瞎打听。当然那个内宫妇人不是正好生了个还挺得督主大人心的儿子,又该是怎样的下场,就别提了。
雨化田确定了风里刀的身份后不久,恰好得了个空儿,唐悠竹又黏黏糊糊地缠上来,他索性也不推脱,将这个大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太子大人支使得团团转,端茶递水捶背揉腰,十分尽兴。过后又找了个借口把这牛皮糖打发出去陪贾瑚玩,自己打开密室,看着里头的风里刀:“如何?后不后悔顶替了我的身份?”
风里刀讪笑:“督主大人在说什么呢?在下何德何能,敢顶替您?”
他心里实惊涛骇浪一般,也不知道雨化田是怎么知道他不是他的——要知道那事儿发生时,雨化田才不到两周岁,当日他这个据说三周岁都过了的人都记不清了,那样毁家灭族的大事都要后来养大他的忠仆告诉才知道,还半信半疑了好些年。
毕竟十五岁前风里刀一直都当自己是那个两三岁上头家中父母就于深夜遭遇野狼袭击、全靠着最近也要半里地外的邻居们接济着才能顺利长大的小野人,有一个彪悍至极的小青梅,有几个志同道合一起八卦一起混子的小伙伴……
直至十五岁后,某个一直很憨实的邻居大娘才忽然告诉他,他其实是贺县蛮族土官之子,当日他爹反抗朝廷失败,几乎阖家枭首,惟有他和他的小姐姐,皆因年幼没入宫中为奴。
因为他爹的谨慎从事,在事情不好的时候就为他谋了个替身,所以他成了双亲亡故的汪家子,而汪家那个孩子,则代替他成了宫奴。
也就是那一年,风里刀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那个彪悍小青梅口中的“你小时候多,怎么现在就这么”的语句,会一点儿代入感都没有。
不是因为当时年幼,不是因为大变之后伤身失忆,只是因为,他根本不是她的他。
那一年,风里刀看着又一次说起他小时候该是如何如何、对现在的他又是怎么怎么嫌弃的顾少棠,哪怕明知道她口中的过去不过也是从老人口中了解的故事,哪怕明知道这个女孩儿与那汪家子的过往太过年幼、真正了解的其实还是自己,哪怕明知道这个女孩口中虽说嫌弃、却最是个“嫌货才是买货人”的……
却也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那个小山村。
他不是他。
但在龙门客栈之前,风里刀并不知道,那个替了他的汪家子,居然就是权势赫赫的西厂督主、大明唯一一个活着的郡王爷。
而在雨化田设计了这一幕给他看之前,风里刀更不知道,这个明明连姓氏都好像忘了的人,却仿佛真的知道他和他之间的那段过往。
风里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不敢战栗。
西厂督主据闻确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物,按理说,他既然应承了顾少棠会让他锦衣玉食地活着,就不会杀他,甚至轻易都不会伤他。
但若是涉及到父母家仇呢?
那个隐姓埋名陪了他十余年的老嬷嬷一开始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汪家子会替他入宫。直到风里刀离开那座小山村的第四年,再回去时,终于想起来问,才知道,汪家子,自然不是自愿的。
汪家根本就没一个人自愿,包括他那个年轻时与他生母偶遇、因惊觉彼此容貌相似、是以随口说笑认了姐妹的干阿姨。
别说这对干姐妹只是随口说笑认下的、后来汪家和纪家几乎断了往来,即便是真的血脉至亲,那汪家一般儿只得一个宝贝疙瘩,如何肯送出来给人定罪?
且顶的还是那么屈辱的刑罚。
需知赵氏孤儿的故事听着虽忠义无双,到底不是每个爹娘都能那般狠心的。
风里刀匆忙逃窜,他虽然是个无赖,却没脸无赖到他当成亲生爹娘祭拜了十余年的人身上,也更没脸去见顾少棠。
至于恢复贺县蛮族荣耀事……
风里刀此前一直觉得他是汉人啊,养育了他十余年的邻居里头,也是汉人居多。
所以他一直推脱着,就算太子册立大典后,身边的忠仆一再游说他设法和纪淑妃相认,他虽贪慕国舅的尊荣,却实在没脸去见那个汪家子。
当然,宫奴中,女奴和男奴到底不同,女奴可以熬成太子之母,男奴却也许早就死得悄无声息了……但不管怎么说,风里刀的脸皮就算厚得顾少棠都咬不开,他也无颜在窃取了汪家子十余年山村安逸生活之后,再去窃取那国舅身份。
无论那汪家子是生是死,他既然以纪家子的身份入宫,国舅便合该是他的。
他贪财是实,但他宁可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寻找传说中的白上国宝藏,也没脸进京相认。
但风里刀怎么都想不到,正是对白上国宝藏的贪婪之心,让他终究还是遇上了这个最不想见的人。
而这个人,知道的似乎也不少。
风里刀一瞬间紧张得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但他不敢亮爪子,也无法逃跑,只得努力撑出一张不明所以的无辜笑脸,咬死自己不明所以。
雨化田也在笑。
他笑得比风里刀自然得多,也妩媚得多,甚至有一种如水仙照影一般的温柔。
他伸出手,温柔地一寸寸抚过风里刀的脸:“难怪、难怪……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呢?我就说当年怎么那么多卖儿卖女的人家看不上,就非得要我阿父阿娘的命、来夺走我呢?原来,居然这么像……”
就是这么一张脸,毁了他好好一个家,让他从一个有阿父阿娘捧着宠着的娃娃,成了地狱里头徘徊的一缕幽魂。
现在他爬上来了,现在他拼出了尊荣富贵了,现在他有了一个虽然神烦却也温暖的牛皮糖了……这个人却又冒出来了!
——难道,还敢想要再取代他一次?
雨化田眯着眼,笑得简直温柔极了。
他见到顾少棠时就心有所感,查证之后,看在这家伙好歹为他阿父阿娘守了十余年坟茔、这些年就是不回乡也会托人祭拜洒扫的份上,雨化田原想把这件事彻底隐藏起来的。
反正,他已经是这样了,再也不可能变回那个会骄傲地扬着小下巴,对邻居家的彪悍女孩儿说“如果你乖乖听话,长大后我就让你做汪家媳妇”的小男孩。
☆、第 54 章
他也不想变回去。
阿父阿娘不可能回来;顾少棠的世界已经和他的截然不同。
那么比起回忆;还不如继续往前,偶尔闲时,也只管看那牛皮糖到底能黏到几时。
至于让顾家女变成汪家妇的豪言……
这风里刀既然顶替了他的身份;那就顶替个彻底吧!十余年平和安闲的人间日子享受过;这彪悍的小青梅自然也要一并儿消受了才是正理。
所以一开始,雨化田还挺有那么点儿为昔日的小妹妹;调教磋磨一下小女婿的意思。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风里刀不该知道真相,不该让下属和纪淑妃联系,不该让纪淑妃;迟疑着是否要告诉某糖真相。
就算那是颗黏住了就再也拿不掉的牛皮糖,就算那是个小小年纪就知道明里暗里各种占他便宜不学好的牛皮糖……但再神烦再不好;那也是他从小小一点儿,养到这么大的牛皮糖。
谁都不能抢走。
纪氏不行,纪氏的兄弟更不行!
那颗糖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