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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成知道他会想什么。
他们都是。他们心里的话就这么一直压着,直到未来的某一天压不住了为止。
外面跟着的侍卫说,已经快到地宫了。
保成保持姿势的手有些僵了,听着这话手一偏,正好揭开了半边帘子。
他远远的看见有一些人在地宫那边。
他们在等,不过看得出也是去拜祭的。
当中的那个背影,像是……她。
保成的心里一热,热得有点有难受。
他再一动,康熙醒了。
保成赶快坐好,当做没看见。
康熙咳了一声,身上有点冒汗,这几日夜里总是在想以前的事。
刚才外面的声音把他弄醒了,他有点懵。
秘密解开了,他却觉得不得劲。
他看了一眼保成。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干脆不说了。他把头扭过去,默默的数着看什么时候能到。
“——我讨厌你。”
嗯?康熙诧异的转回头。
“我讨厌你。”保成的手放在有些发抖的膝头,用力的按了一按,双目含泪:“我一直讨厌你,我恨你!”
康熙的脸立刻有点发烫。
这也是他想说的话,没想到保成先说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都这么想。
康熙怨他克母,保成恨他克妻。他们都觉得是对方的错才使得自己失去最爱的人。
可是没有谁可以去触碰这个伤口,他们没有胆量,也不想这样做。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在恨的人是谁。
拿掉尊卑,拿掉所谓的臭规矩,当他们只剩下亲情的时候,有谁可以说他们不是最可怜的人呢。
现在,真相大白,终于,他们都解脱了。
可是心里的怨念还在。他们互相怀疑,怨恨,也不能原谅。
这种怨气会像火球一样越烧越旺。
先破开它的人最先得解脱。鼓足勇气的保成在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身上像是蹿起了一股热流,飞快的跑向身体各处。
四肢,躯体,连指尖末梢都是烫烫的。
他被热烈的情绪感染着,捂着脸大哭。
康熙等了他一会儿,也眨了眨湿润的眼睛。他最心爱的女人留给他的孩子就是他心爱的宝物,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放下执念,一直在埋怨他。
终于,在今天,他也解脱了。
他伸出手抹去保成的手指,扳住他的脑袋,让他清醒的面对他:“你听好了,我也恨你。”
保成愣住了。
康熙吸了口气,坚定的看着他:“但现在已经不恨你了。你恨我是对的,我错了,我没有照顾好我心爱的女人,你的母亲,照顾她是我的责任,我没有权力怪你。”
现在他们都知道了,他们的执念有多么的不应该。
他们都应该感谢把他们从噩梦中解救出来的女人。如果没有她,或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这是不是命运呢。
他们心里都有数。
康熙亲手拿帕抹去了保成的眼泪,把他的脸也一起擦干净:“好了,别哭了,等会儿见你额涅。”
“嗯。”保成吸了吸鼻子。
不久后,他们停在了某人的面前,下了车。
保成也下来了,不过,不太好意思。
佛尔果春一早亲手做了素斋,带上德昌,乌尤和玉录玳,还有岳兴阿和舜安颜去了地宫祭拜。福全和梁六陪着她一起。
虽然还要等待,但是她站在那儿也没有闲着,一直轻声念经。
天色微明,清风拂面。她的心很静。等到身后传来车轱辘声。
她没有停下来。
康熙和保成下来了。
她身旁的人已经跪下,佛尔果春坚持念完才转过身去:“皇上,太子。”
康熙知道她会来,没想到比他们都早,他的眼睛有点红,人也瘦了。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后面的那辆车。
保成自己看了一眼佛尔果春,脸上发红。
他真想多看她几眼。他的心里有点酸,有点苦,还有点甜,
佛尔果春点点头,让在了一边。
保成看她带着的祭品至少有七八盒,可见佛尔果春是多么的用心。要做完它们肯定一宿没睡。
这个女人不但为她的母亲化解了冤仇,还这样的敬重她。他没有办法不服气。
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初他们在慈光寺。
“……我要您杀了我。”佛尔果春看着眼前年轻的太子,鼓足了勇气。
保成惊呆了。
他没有想到佛尔果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
他的确动过这种念头,可是当他知道她是这么像元后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
他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但是,这个女人竟然敢挑衅他,那么含义又不同了。他的心里有了更多的怒气:“你不要以为恃宠而骄在我这里也管用。”
他不禁想起外面的传言,外面都在说佛尔果春利用元后的便宜为她自己夺得了许多的好处。
他很气。他以为她的行为已经说明了那些传言是真的。
他真的有点想要把她干掉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后面的话把他吓得更加头昏脑胀。
佛尔果春说:“因为只有这个办法能查出元后的死因。据我判断,她不是因为难产而已。而是有人制造了难产的假像。”
什么?
太子顿时眼前一黑,快要晕过去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他也觉得康熙有错,可是突然有人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他的母亲是被谋杀的。
这怎么可能呢。
他惊愕的瞪着佛尔果春,终于没忍住,张手抓紧了她的衣领。
他要吞了她,他要杀了她!
佛尔果春感到喉头越收越紧。她也害怕,她也难过。但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肯定要坚持下去,她看着他说:“太子,你一直都认定你很爱你的母亲,既然如此,现在就看您愿不愿意为她赌一把。”
赌?听到这个词,太子进入了深思。
他有点搞不清楚佛尔果春是怎么想的。没错,如她所言,这对于他是一个很大的赌局,但是,对于她自己也是很可怕的赌局。身为太子,他赌输了固然有很大的麻烦,但是佛尔果春若是输了,留给她的未来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将会是最惨烈的死法。
她凭什么肯为了元后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她又凭什么认定她的办法一定有效,她的猜测一定是正确的?
“我有现在的一切是因为皇上,他对我的感情和关爱值得我这样做。另外,我也为您想了一个办法,现在太后神智不清,如果事情失败了,您只要推到我身上,您就可以最大的减轻风险。”
太后?太子再次被震动了:“您的意思是说我的额涅死在我汗玛嬷的手上!?”
“是的。”佛尔果春把从梁九功那里得到的消息说给他听:“我现在有证据证实太后并不是胃病,她的心痛症也很不正常,她服食的药物来自于李四儿,如果我没有猜错,她中了毒。想必她也很着急的要您了断我。因为她想要解药。想要保住这个秘密,我是她最大的阻力。她找上您,应该是她一石二鸟之计。”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切就太可怕了啊。可是为什么太后当年要这样做?
太子的脑袋不由变得乱糟糟的,他突然回忆起佛尔果春最先跟他说得那句话:“您的对策是让我杀了您?”
“对,只有顺着太后的心意,这一切才能成功。”
……
这之后,他们成功的骗过了太后,用原景重现的办法找出了真相。
阴霾终于远去了,他们面对的将是美好的明天。至于保成和佛尔果春商量过的重点内容,将永远成功他们之间的秘密。
保成忍耐着心灵的激荡,收敛思绪。
他再看眼前的这个女人,觉得越来越温暖了。
他走了过去,跟着康熙点香,却在点完之后,又唤了一声:“额娘,您也来吧。”
嗯?佛尔果春面上一热。
其他的人也被这一声惊吓到了。紧接着,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这样真好,不是吗。
福全先赞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候,又有新的马车赶来了。
是温宪还有保成,还有胤禛。
还好赶上了。他们是陪着苏麻一起来的。
佛尔果春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康熙。刚才保成的呼唤使她感到他们真真正正的融合成了一个家庭。
康熙笑着牵起她的手,请那些人也过来:“一起上香吧。”
等到祭拜结束,已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众人分别坐上了马车回程。
康熙用心的看了看,发现温宪的神色有些懒懒的,就跟苏麻说和她坐一辆车。
他们坐的是苏麻的车。因为康熙在车上,所以他们先走。
康熙上车之后,见温宪总是在偷看他,就说自己倦了,想睡。
不久之后,微微的鼾声响起,接着,他听到了最让人生气的声音。
“我扮成常全的样子,没想到额娘跟我说那些。她说让四哥和太子狗咬狗,给十四铺路,她怎么能那样。苏麻嬷嬷,我该怎么办。”心里压抑着的温宪痛哭着扑入她怀里。
苏麻也被吓着了。怎么德妃是那种人吗。
这可是长见识了啊。
装睡的康熙一言不发,面色未变,鼾声更大了。
车轮向前转动,过了一阵子,到了分岔口。康熙惦着佛尔果春要回别苑,于是醒了,吩咐道:“她不忙回去,跟朕进宫。”
今天拜祭元后,其实很多人都应该到场,不过她们是在宫里。只是,以德妃的得宠程度是有资格陪康熙一起的,但是她自己避嫌没有来。
这就是在给佛尔查春挪地儿。
也算得上是懂事了。
可是再怎么懂事也没用了。
一回宫,康熙便让佛尔果春和她一起直入永和宫。
德妃和平贵人正在院子里说话。康熙便带人在站在了院外。
里面的对话可是挺精彩的。
德妃没有想过平贵人会来,因为她们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她也看不起她。一个小小的贵人,还是因为太后才得封的,能有什么本事。太后现在莫名其妙的传出了病情,看起来是要快那什么的预兆,平贵人急了想找靠山。
能理解,但是德妃不会收。
平贵人心里难过,可是不敢翻脸。她所有的优势也就仗着是元后的亲妹妹这点了,不过她是庶出的,就算能有五分像她,可是品性不好,康熙就是不喜欢。
不过,位阶低也是个可供利用的因素。
平贵人此次前来,也是为了给自己找条后路。
德妃一笑:“别的地方都去过了?”
平贵人一愣。她先去了僖嫔和宜妃那里,她们没理她。然后才到这儿来的。
要是德妃再不管她,她就再去惠妃那里试试。
德妃看着她的脸色,冷冷的说:“僖嫔与你同族,她都不理你,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用你?要说像元后,有个比你更像的,你觉得你张脸还有可用之处吗。”
她的眼神像在挑剔奴才般的无情,平贵人更加害怕了。
她这时候才明白,她到底有多么的危险。
康熙已经有了佛尔果春,他怎么会再喜欢宫里还有一张脸也有这样的特点。而且就算佛尔果春本人也不会高兴的。
她错了。
到处找靠山只会让她更惨而已。她应该低调才对。
她忙道:“姐姐事忙,嫔妾告辞了。”
德妃由她去了。本来也是因为到院子里散步才会遇到平贵人刚好进来,否则,她根本不可能见她。
现在好了,安静了。
不。平贵人刚出去就叫了起来。德妃一吓,也赶快走了几步。
她们都看到了康熙和佛尔果春在外面。
德妃的脸上有一丝动容,她知道他们肯定听到了刚才的话。
她有点乱了。康熙最讨厌表里不一的女人。不过,还好,刚才的那些话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