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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色斑点的鸽子飞了过来,领头的侍卫一把抓住,将脚环上的密文解了下来,递给皇甫倾城。
他打开看过之后,随手一搓,化为纸粉。
“太后现在怎样?”路遥凑过来问道。
“嗯,很安全。”他亲了亲他的额头。“叡王继位,迫于舆论,他还是不敢动太皇太后的,他若是敢……哼!”他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路遥和楚云生从京都来到南疆,一路行了三月,而回去,三月已过却还迟迟未到。
这三月间,朝堂政权更迭,风云变幻。
一开始宰相南宫济支持的大皇子党和大将军顾焰飞支持的三皇子党相持不下,最终兵权在手的顾焰飞借机发动兵变。削除了大皇子手下的三支皇城精锐,软禁了多名政客。
大皇子被剪除党羽,他门下的政客多为文人雅士。一时群情激奋,四处散播于三皇子不利的各种流言。三皇子武功出众但头脑简单,只知道盲目镇压,却越发镇不住,流言四起得厉害,朝中大臣纷纷上书,称三皇子实为祸国的魑魅星,实在不能担任一国之君,最后连太后都开口过问此事。
南宫济夺权失利被削去相位。但朝中声威还在,他看清大皇子空有架子成不了大器。于是求助于二皇子。
这二皇子叡王,自小便喜欢养花种草。斗鸡走狗,醉心棋艺,既不像皇兄好舞文弄墨,关心政治和朝堂,也不像皇弟武功卓越,骑马射箭无一不精。他除了摆弄花草,便是成天研究残局,把自己成日成日的关在凛书院里出不来,偶尔出来,就是连宫女嬷嬷都差点忘记了这皇子的长相,还大惊失色的扑过来要扯了他的黄褂子。
三个皇子性格各有不同,皇甫恪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他曾经问过皇甫倾城,要立谁为太子。
皇甫倾城只淡淡一句,“近水楼台。”余下便再不肯多说。
皇甫恪自然也不会多问,就算皇甫倾城真有什么看法,在他心里也必然绕个九曲十八弯,揣摩个三百遍,只因为这个皇弟,实在太过优秀。
若不是皇甫倾城总是冷傲的像那化不开的冰雪,与那些朝堂官员们都有些格格不入,以他的聪明才智和文治武功,皇甫恪自知是远远及不上的。
然而国事,不是一个人的事。当年先皇在立诏时叹息一声,最终填了皇甫恪的名字。
等大皇子和三皇子斗了个两败俱伤,一个实力不济,一个名声不行,南宫济终于一拍脑袋,想起凛书院里还关着个二皇子!
还好二皇子排行第二,当人看见一和三时,总觉得缺点什么,还能时不时提醒一下,若是排在最后,是不是就会在凛书院里关上一辈子了?
南宫济找上叡王时,叡王正在下棋,下棋的方式很是奇怪,自己跟自己下。
而且一方走一步,一方走两步。
南宫济很无奈,世间哪有这种下法?
叡王微微一笑,“这就是我现在的处境啊。”他将马移了一位,“告诉我如何破局,我的丞相。”
南宫济眼前一亮,凑上前去娓娓道来。
三天后,二皇子出关,雷厉风行地解救了被软禁的政客,联合大皇子,吞并皇城禁卫军和大内东厂,将太后毕恭毕敬的供奉起来,并借助着太后的威名逐渐控制朝廷。
再后来,使计策调开了顾焰飞,借着除国祸的名头,堂而皇之的关押了三皇子,连太后也救不了这个皇孙,被迫下诏立二皇子为皇帝。
于是叡王掌握了朝政,大家猛然发现,原来这个二皇子,一点也不二。
而皇甫倾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表现出多么的惊讶。
“近水楼台啊……”他轻笑,路遥不解地看着他。
他带着路遥走在骆城的街道上,现在已近早春,这江南水乡的春天最是温柔,连风都带着呢喃的絮语。
“你不知道,这凛书院,便是御书房的偏殿。”皇甫倾城随便从地摊上捡了一把扇子塞进路遥的手里,身后的侍卫忙不迭地上前付钱。“每一天,皇兄接见了什么人,哪位文官武将,又是带着怎样的神情出入,若你在凛书院待着,自然一清二楚。如果有人从外面递一些消息过来,那么猜到时局,并不困难。”
路遥:“……”这还不困难……听起来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当然,如果你的耳力再好一点,连听到他们的谈话,都不是难事。”皇甫倾城帮路遥把扇子打开,拿在手中,放在胸前。
“耳力好,是要像你这样习武吗?”路遥曾在夏天见识过皇甫倾城的耳力,能闭着眼睛用纸团打蚊子。
简直就是个*灭蚊器,非常的低碳环保。
“所以说,这个叡王,其实文不下于大皇子,武不下于三皇子,却又隐藏的极妙,若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他则是隐于君侧,是不是手段更胜一筹?”皇甫倾城微微一笑。
路遥若有所思,这算……超大隐?超大隐怎么不是隐于超市?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手执扇子,不自觉轻摇着,走在了骆城最繁华的市集上,时不时有人看他几眼。
!!!现在是春天好么?春寒料峭,拿扇子的都尼玛是装逼不是扇风啊。他飞快的丢掉扇子,转头看了一眼皇甫倾城,只见他似笑非笑地,表情非常欠揍。
“我喜欢看你拿扇子的样子……”他始终记得在菊花台,看到他风度翩翩的一面,机智而文雅,真的让他心动。
“你自己怎么不拿!”路遥怒气冲冲。
“乖……别生气,”他笑着抓过他的手,将他搂在怀里,随手拔了一颗糖葫芦放进路遥嘴里。
卖糖葫芦的小贩:“……”公子不带这样只拔一颗的……
王府侍卫赶忙上前善后,驾轻就熟。
俩人正行着,见街傍骆水边,一棵古树茂盛繁华,枝桠纵伸,上面挂满了红绳木牌。
路遥好奇,凑过去看,却见水边有不少卖木牌的小贩,吆喝着,“合心牌,求情缘姻缘,公子要不要来一个?”
皇甫倾城跟上来问道,“什么是合心牌?”
小贩的笑容非常职业得体,“公子,你可知身后这树,名唤红缘,只因树心是红的,相传是月老插的连理枝发芽,灌的鹊桥水生长,若是将这合心牌写上心爱之人的名字挂上去,保管姻缘天成,白首偕老……”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路遥心中赞叹,老板您其实是干传销出身吧。
他不由想起从前去过的丽江,古镇的水车前,那木架上也挂满了各色琳琅的木牌,无非是许个愿、求平安或者求姻缘,他之前去时孑然一人,对这种事情极为不感冒,经过也就看看而已。再看小贩手中这合心牌,不过就是一对木牌,上面穿了孔,用红绳扎起,坠了几颗木珠,比丽江卖的还粗制滥造,价格却是有些离谱,路遥看看便打算离去。
“来一对。”皇甫倾城忽然伸手接了过来。
“好嘞,”小贩体贴周到的递上毛笔,“公子请写,写完挂在树上就成,当然,越高越灵。”
皇甫倾城拿下一半,递给路遥,“你想写什么?”
路遥:“……”不要这么光明正大的给我啊!你没发现老板的目光很神奇吗?他一把夺过来,“写什么不告诉你!”
皇甫倾城微微一笑,“好。”
☆、第九十六回 相思情更怯
皇甫倾城一手执笔,另一手轻挽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臂,匀称修长,骨骼风华。五指微曲,指节透出淡淡的白,显得坚韧而有力。
他认真的在思考着什么,眼睫低垂,剑眉斜飞,和煦的春风似乎为他渡上了一层柔光,路遥觉得一阵晃神,明明是一样的眉眼,为什么之前觉得他冷得不可一世,而此时看起来却这么的温柔可亲。
“好了。”他一会写好,看向路遥,微微一笑,几绺发丝拂过颊边,墨发浅唇,潋滟出淡淡的神彩。
他本不爱笑,也不屑于对谁笑,自从和路遥亲近以来,倒是时常不自觉的对他微笑,这个笨蛋,就是给他这么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这早春三月,暖风,杨柳,河堤……让人想沉浸其中。
“我看看。”路遥好奇地一把抢过来,只见木牌上首写着他的名字,‘路遥’,然后一行小字,‘此生身在情长在,相思若水无歇时’。
“写着我的名,却在诉相思……”路遥徒然有些生气,我不是站在你面前吗?相思相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的是谁。
皇甫倾城微笑着看他,他生气的样子,高兴的样子,得意的样子,吃醋的样子,甚至是哭泣的样子,每一面都让他砰然心动。
相思树下表相思,君在身前知不知?
路遥想起他那些风流债就禁不住生气,拿过另一面木牌,草草写了几笔,就扔给他。
皇甫倾城拿起一看,只见歪歪扭扭狗爬似的墨迹,“你画的什么?”
“你看清楚啊。少侠!”那不是画是你的名字好不好,路遥无力。
“还是……看不懂。”皇甫倾城老实交代。
路遥猛然想起,他看不懂除了他字极烂以外。难道因为他写的是简笔?
然而‘皇甫倾城’四个字的繁简体只有一个字不一样,所以至少四分之三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写得实在太狗爬。
“你的名字……”路遥十分的不想说出来。
皇甫倾城忍不住低头亲了上去。
路遥红着脸一把推开他。
“路遥。你喜欢我么?”他追问。
路遥转身不答。
一路上,皇甫倾城追问过他多次,不论是花前月下,还是饮醉长谈,或者缠绵喘息……就算情到浓时无法自持,他也宁愿在他身下颤抖咬唇,却始终不回答他这句话。
回想过往种种,他也从来没对他吐露过心声。不管喜欢,还是爱。
他想不通他在逃避什么,明明……明明……或者其实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自从路遥毫不犹豫地对他说自己还是喜欢女人之后,他的心就敏感了起来,对原本自认为他和他的一切,也开始感到怀疑。
罢了,来日方长,他已经牢牢绑住了他,就像这样——他将手中红线穿过写着俩人名字的木牌,仔细的打了一个死结。这辈子……他注定逃不开他身边。
“你想挂在哪?”
“就那吧。”路遥存心想为难他,伸手指了红缘树的最高处。
“好。”他忽一转眼,伸手一捞。提气纵跃,抱着路遥的腰将他一并带上了树梢。
!!!你丫绝逼是故意的吧故意的!早知道这么坑还不如放树根上算了。
路遥惊吓不浅,这可是树梢啊,这么细又这么高,风一吹还摇摇晃晃的,况且你确定没超载?要是断了……他吓得一跃而起,化身考拉抱住了皇甫倾城。
这样就算死,好歹也有个垫背!
皇甫倾城:“……”我后悔带你上来了,为什么想象中的情景是小鸟依人而现实中却是狗熊跃背。话说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啊。
路人望着他俩一片震惊,那俩人在树上干嘛?猴子摘日?虽然骆城一直是旅游城市但这么独特的风景还是第一次看到。
王府众侍卫纷纷转身。王爷我们啥都不知道,千万不要戳瞎了我们的狗眼。
皇甫倾城将系着木牌的红绳挂在路遥刚所指的地方。正要带着他下来,路遥却拍了拍他的肩,“你看那里,那人在做什么?”
他顺着路遥手指之处看去,见骆水河边,一名书生模样的青年端坐着,手捧架着宣纸的板夹,似乎正在画画。他目力比路遥好,知道路遥隔这么远看不清。
“你想知道?我带你过去。”
他背着他跃下树,挥手遣散了众侍卫,带着路遥凑了上去,见那名书生手执画笔,神情甚为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