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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芳有些疑惑:“可是,王爷,民女听外界百姓言道,太子生性仁厚,人品也极好,怎么会……”
海山重重地叹息一声道:“本王刚刚接到你爹派人送来的密信时,也不敢相信皇兄会做出这样的事,待得赶到杭州,已经为时晚矣。”说完从怀中揣出一封密信,递到林如芳手中:“这是你爹爹亲笔所书,你看了之后就明白了。”书信其实是由王府书吏伪造而成。
林如芳颤抖着手接过信件,打开细看,确是父亲的笔迹,上面写的十分清楚,皇太子派长子铁桢带人前往杭州,逼他交出赈灾银两,被他拒绝,自知大祸将至,愿以死全节。
林如芳掩面哭泣,信纸从手中飘落,风一吹,落入荷花池中。
海山向身后示意,下人悄悄离开。海山缓缓走到林如芳身边,伸手扶住她,柔声道:“林姑娘,皇兄的仁义,不过是愚弄天下百姓的假象。本王也想为你爹娘报仇,奈何皇兄身居太子之位,又有谁能动得了他?”
林如芳哭泣了好一阵,缓缓抬头,抽泣着道:“王爷,民女愿意入宫,便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手刃太子,为爹娘报仇。”
海山皱着眉,沉默不语。
“求王爷成全。”林如芳眼中又流下泪来。
“好吧。”海山终于下定决心,伸手拉住她的手:“你随我来。”林如芳跟着他进了一间秘室,王爷从柜中取出一个瓷瓶,递到她手中:“这是西域所产慢性毒药,本名蚀心草,无色无味,入水即化,银针亦验不出来,少量服用,不出百日,就见成效。”
“多谢王爷。”林如芳盈盈下拜。
海山伸手扶住她,柔声叮嘱:“明日我就设法送你进宫,到了东宫中,你可见机行事。记住本王的话,报仇事小,自己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你若有事,本王如何向林大人交待。”
林如芳大为感动,将瓷瓶纳入怀中,含泪道:“王爷大恩,小女子下辈子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报答之事,不必再提。”海山笑道:“你先下去歇息吧。”
“民女告退。”林如芳转身离去。望着她的背影,海山薄唇微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唇枪舌剑
虽然是秋季,北方的天气却与江南大不相同,树叶早已落尽了,寒风从原上一阵阵刮过,军营的帐布都被吹得呼呼地响。天地间一片昏暗。几十里外就是匈军的前沿城池:洛城。皇甫老将军镇守雁门关将近半个月,手下三万将士死伤殆尽,自己也身负重伤,幸得大军及时赶到。阻住了敌人的攻势,进攻的敌军退回洛城。皇甫老将军也被火速送往附近的城镇救治,随后又被送往京城。
第二日天刚亮,营中就响起震耳的鼓声。我和一干武将一起来至皇太孙大帐中。围着熊熊炭火聚成一圈,坐着议事。
铁桢命手下将一幅绘制详细的军用地图悬在影壁之上,指着上面红墨圈点之地道:“这些红墨所圈之地,皆是被敌军占领的城池,如今战场形势,敌军人数接近二十万,与我军势钧力敌,是攻是守,各位不妨畅所欲言。”
一身银甲的许知远率先站起身禀道:“殿下,以末将之见,从洛城到关城,五座城池被敌军气势所逼,不战而降,只有修城和甘城略作抵抗,敌军损失极小,以此骄气日盛,所谓骄兵必败,正可为我所趁,此时不出战,更待何时。”
话音一落,皇甫少华立起身道:“殿下,敌军如今士气正盛,我军却远袭而来,兵疲将乏,不如稍作休整,再行进军。”
端坐一旁,脸色因长途跋涉,更显青白的木寅,裹着一身名贵貂皮,缓缓接口道:“皇甫将军此言,分明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朝廷二十万精锐,对付敌军,自然手到擒来,如杀鸡用牛刀,何惧之有?”
皇甫少华顿时涨红了脸,朗声道:“末将不是惧怕敌军,参军大人岂不闻师不袭远,敌军固守洛城,城高河深,易守难攻,如今我们立足不稳,怎能贸然进攻。”
木寅冷哼一声道:“怕就是怕,又何须措辞狡辨。”
皇甫少华大怒,拱手道:“殿下,末将不才,愿亲领一万将士,即刻开始攻城。”
木寅冷笑道:“出尔反尔,自打嘴巴。”
铁桢笑了笑,正欲出言劝解,我朝他使了个眼色,站起身道:“诸位请听下官一言,几位大人都说得极在理,我师远征而来,此时攻城,力所不逮,而且这是对敌第一战,只可赢,不可输,否则影响士气。士气一竭,以后的战事便很难展开了。”
许知远扭过头,把目光投到我脸上,淡淡道:“这么说,监军大人的意思是赞同皇甫将军的说法了。”
我浅浅一笑:“非也,非也,许将军和木参军说得也对,敌军连下七城,气焰日盛,又知我军远征而来,必不敢贸然进攻,所以城中定然毫无防备,确是攻城的好机会,依下官之见,不如先派几个人,化装成平民百姓,到城外一探虚实,若敌军城中确如许将军所言,无甚防备,我军再行攻城也不迟。”
一番话说得极在理,令两边都无从反驳。铁桢远远地看了我一眼,眼中颇多欣喜,笑着道:“好,就依张监军之言,有谁愿到洛城探听虚实?”
我拱手道:“下官愿往。”
话音未落,一直默坐一旁的苏堂霍地立起身道:“末将随同监军大人去。”
皇甫少华拱手道:“末将愿往。”
铁桢看了看我,迟疑片刻道:“好,我命阿罕随你们前去。”
四人出了营帐,分头行事,我到自己帐中换上一身便服,又系上披风,走出大帐,迎面碰上木寅,裹着一身貂皮,踱到我身边,沙哑的声音道:“妹夫,你今日前往洛城打探虚实,莫非另有玄机?”
“呵。”很不喜欢妹夫这个称谓,我假意笑道:“那是自然,不知兄长可愿同往。”
“哦,我还有事,就不去了。”木寅慌忙措辞推辞,脚下不停,飞快地跑了。
望着他的背影,鄙夷地哼了一声,低低道:“贪生怕死之徒。”
“贪生怕死之徒,张大人是说谁?”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传入耳膜。
我霍地回过头,却见许知远无声无息地立在我身后,柳眉轻蹙,唇角含着一抹笑,紧紧地盯着我。
难道方才的一切都被他看到了。心中暗暗惊诧着。抬起头,我坦然一笑:“身为军人,就该为国舍生赴死,临阵逃脱,惧怕敌人者,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许知远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冷冷一笑:“张大人毕竟是文官,没有上过战场,怎会知道战争的残酷,远远超过你们这些文人的想象。除非迫不得已,又有谁愿舍生赴死呢?”
“身为百姓,自然以保全自己和家人性命为要,身为军人,他的职责就是上战场,为国捐躯,若是怕死,又怎么对敌,怎么保卫万里江山。”我斜了他一眼,出言讥道。
许知远脸上掠过一抹讶异,很快反问道:“张监军这次来,到底是为了皇太孙殿下,还是为了九王爷?”
“为了朝廷,为了皇上,为了天下百姓。”我慷慨言道,见他怔在当场,笑了笑,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淡淡道:“许将军,如今我们都在大军之中,皇太孙若败,我们也无法全身而退,甚或连性命都无法保全。又何谈为谁效力呢?”说到这里,煞住话头,向他拱了拱手,轻笑道:“下官言尽于此,告辞。”不理他,转身离去。留下许知远一个人呆呆地立在原地,皱眉不语。
黄昏之时,四人驰马来到洛城外的山林中,将带来的马藏好,就悄悄潜到城墙外,四处打探。
洛城是北方城池,城墙皆以巨石砌成,高而坚固,共有四扇城门,高高的城楼上立着许多穿着铁甲的士兵,城门处有几个手执刀枪的彪形大汉守着,进出城的百姓络绎而行,看来防守并不严密。果然是骄横之军啊。我心中暗道。又带着少华他们转到城后看了看,城后是一条宽敞的官道,两侧山林茂密,是伏击的好地点。看到这里,心中已有了主意。
天黑之前,敌军就将城门闭了。在城楼上点亮火把,慢慢巡视。
我带着三人回到军营,不及休息,先来到铁桢大帐中,铁桢正坐在大帐中独自下棋,见我们进来,大为喜悦,站起身道:“怎么样?”
我微微一笑,先走到棋盘前,低头看了看盘中局势,轻声道:“殿下这盘棋胜负已分啊。”
铁桢会意,朗声笑道:“监军大人莫非已有了良策?”
皇甫少华在身后笑道:“张大人说打仗最重要的不是武力,而是谋略,就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
苏堂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我悄悄瞪了他一眼,拱手笑道:“殿下,敌军洛城防守确实松懈,而且每日天亮后就打开城门,日落之时方才关闭。依下官之见,可以先从军中挑选精干的将士,扮成百姓,潜进城中,与城外大军里应外合,攻下洛城。”
铁桢喜道:“张大人所言极是,依你之见,应派谁前去?”
我还未答话,苏堂抢先道:“末将愿往。”
铁桢笑道:“很好,你打算带多少人去?”
“不需多,一百人足矣。”苏堂慨然答道。
铁桢不禁有些讶异,转向我问道:“张大人以为,一百人够吗?”
我想了想,笑道:“人不在多,而在精,依下官之见,副将以下,皆可任苏将军挑选。”
铁桢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了,苏将军率一百将士入城,大军就地休整待命。”
接下来,几人又将明日战事备细商议了一番。皇甫少华领几千军在城后山林处埋伏,歼击逃窜之敌,以防他们回去报讯。
议完事,苏堂大步走了出去。
我很快借故出来,走出营帐,追上苏堂,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苏将军切不可意气用事,若是不够,我可以请示殿下,增派人手。”
苏堂立住脚,望了望我,冷冷道:“你不相信我?”
我心中有些恼怒,愤愤道:“我是好心,你却当成驴肝肺,真是不知所谓。”
苏堂顿了顿,忽然露出笑容:“我知道你关心我,别担心,一百人足够了。”
“好。”我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朗声道:“将军保重,我和殿下等你的好消息。”
苏堂向我一抱拳,转身离去。
洛城之战
夜色下的京城。灯火通明,花街柳巷,热闹非凡。
海山一身便装,坐在眠花楼的大堂内,双眼微合,一手轻击节拍,状甚悠闲。
这时,大厅正中的舞台上忽传来当的一声锣响。一个青衣下人朗声宣布:“下面请杭州名妓顾云儿为诸位表演琴艺。”
被锣声提醒,海山缓缓睁开眼,只见台下走上一个人,一身雪白的衣裙,裹着曲线玲珑的身体,头梳双髻,插着一枝银簪,脸上不施脂粉,唇白齿红,特别是那双眼睛美得惊人,似嗔非嗔,似笑非笑,波光流转间摄人心魄,站在台上,只向台下略扫一眼,人人都不禁停了笑闹。
海山吃惊地看着她,一时竟忘了说话。
身后的阿桑咦了一声,道:“王爷,这位顾姑娘的相貌,与孟姑娘倒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海山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女子款款坐下,轻扫琴弦,启唇唱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传,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葛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声音清细甜美,娇柔婉转。唱罢,女子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