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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来杨昳安排琴剑诸女和群道每日轮流在那洞口附近值守,越到后来,派得越紧密。这日赵敏心中实在牵挂,便欲唤了花小蝶一同到那洞口望一眼。才要起身,小玲却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笋汤推门进来了。赵敏无心品汤,接了便令小玲离去,谁知小玲却绞弄着自己的袖口红着脸道:“张夫人,小玲想问你点事呢……”
赵敏奇道:“何事?”
小玲左右四顾了一下,拖了把木椅侧身坐了,凑近赵敏低声道:“张夫人,那……那花姑娘,该不会是真的看上那个……那个……小道士了吧?”
赵敏点了点头。
小玲掩口一笑,道:“那……小道士当真要还俗么?”
赵敏扭头看向小玲的双眸,小玲忙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泛着光晕,面上更红了。赵敏仰面哈哈一笑,故意绕弯道:“小玲看出什么来了?”
小玲笑道:“仿佛那小道士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好像对花姑娘没有那个意思!”
什么都不用再说,赵敏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赵敏心中好笑,又颇为花小蝶微感担心,心道这里与世隔绝,男子太少,女子要嫁人都只能从道士中选,可怜。不过要这真阳不当道士,还真得小玲等女再出把力。于是故作神秘道:“是啊!我也问小道士了,小道士对我这个嫂嫂无话不说,你道他究竟欢喜谁?”
小玲面上红光一闪,道:“谁?”
赵敏似笑非笑地盯着小玲道:“你猜?”
小玲又喜又怕地吞吐良久,终究还是道:“猜不出来!还是请张夫人说吧!”
赵敏附耳低声道:“小翠和小虹!”
说罢起身便走,小玲却呆了。临出门,赵敏道:“小道士说他喜欢泼辣的。哈哈。”去唤了花小蝶,携了伞和干粮往秦王墓方向去了。
在山下仰望洞口许久,也没有看见半分动静,只闻空山鸟语,山溪哗哗。眼见天空乌云堆积,鸟儿飞得极低,匆匆忙忙,细沙般的小雨便飞了起来。花小蝶风寒未愈,赵敏又大着肚子,经不得湿冷山风,只得怅然而返。经过紫阁峰,来到石湖畔,此时的一切已经尽裹雾中,四下里细雨沙沙,极紧极密。走近那几座茅草屋时,郑玄和刘伯温已经站在门口拱手相迎了。
赵敏二人正要进屋避雨的,顺便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才坐下,便有道人端了炭盆过来。花小蝶左顾右盼,始终没有见到真阳,心中万分想问,但哪好意思开口,只盼赵敏开口,但赵敏偏生毫无察觉似的。
这雨一时三刻是不会停的,歇过一会儿,赵敏便起身告辞,郑刘二人送至门口,刘伯温道:“雨天路滑,千万小心!”
二女称谢而去。路上,花小蝶终于忍不住道:“真阳也不来拜见嫂子!当真无礼!”
赵敏笑而不答。其实,倒不是真阳不来拜见嫂子,而是他不敢出头了,因为不远处的山中尚有小翠小虹二女等着揍他呢。若非灵虚曾严令禁止诸女私近草庐,她们便早就闯进去捉真阳了。
转眼又是一日,这日已是张无忌该当出关的日子。雨依然在下,云雾似乎笼罩了整座终南山,放眼看不出三丈。一大早起来,杨昳便带领琴箫八女前去替换众道,临出门,赵敏说啥也要跟去,临行前暗暗叮嘱花小蝶到时一定要在张三丰面前哭诉,痛斥真阳,然后自尽。吓了花小蝶一跳,赵敏懒得和她说得太多,只瞪她一眼便将她吓得连连点头了。赵敏道,到时只要她长长地叹一口气:“嗨……”她便大哭,再如此叹一声便大骂真阳,第三叹便自尽。至于如何死法,由花小蝶灵活选择。
花小碟心中咚咚直跳中,一行人到了洞外的山崖下,一直等到半夜,众高道和张无忌也没有出来。众人心下猜测,却不敢贸然闯入。真阳一直躲在郑玄身后,小翠和小虹心中虽恨,但杨昳在旁,却不敢轻举妄动。
直等到第二日傍晚,众人实在沉不住气了,都欲进洞瞧个究竟,如此自然大是不妥,是以杨昳决定独自进去瞧瞧。攀山入洞,由于松材实在太过潮湿,废了很大力才得以点燃。杨昳也是头一次进入此洞,入洞便觉潮湿冰冷的风呼呼往外吹,洞内十分狭窄,洞壁的,触手腻滑,四下里一团漆黑,一些甚是奇特的怪声总是隐隐约约萦绕耳边,饶是杨昳也算艺高胆大,性格沉稳,也不禁越往深处走越暗暗紧张。
没走多远前方便出现了三条岔路,杨昳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发现最左侧的洞顶有些许烟熏火烤的痕迹,应当是他们进入时火把燎过的印记。杨昳不敢莽撞,从怀中摸出匕首在洞口做了记号方才进入了。
这一路一直向上,走了百余丈洞中豁然开朗,洞道平缓,只见高达数丈的洞顶石笋嶙峋,无数的水滴滴滴答答直落下来,整个洞内便如下雨了一般,而放眼过去,这洞内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洞口竟有七八个之多!到底哪个是进入他们闭关之处的山洞?杨昳犯了难。举着火把细细观察,突觉足下一阵柔软腻滑,忙低头一看,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失声惊呼,抛去火把,倒跃出去了一丈多远!落地依然柔软滑腻,紧张之下竟然滑坐下去,满满地抓了两手,更是惊惶失措,大叫中向刚才进来的洞口跃去。
原来这洞内有许多淤泥细沙,潮湿滋润,竟吸引来了无数的蟾蜍来此冬眠,适才杨昳不小心踩着的,便是一大堆麻熙熙、滑腻腻、肉鼓鼓的蟾蜍!杨昳终究是个女子,虽然常常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但见到这种丑陋恶心的东西也不禁浑身不自在,何况在这原本阴森的山洞中一脚踩到如此之多?
杨昳慌忙用裙襟擦拭双手,但无论如何擦,手上都有一股恶臭味,连连呕吐了几口后,方才捂着心口喘息着稍稍定下心神来。那支油松火把跌落在地并没有熄灭,尚自滋滋地冒着松油呼呼燃烧。但它正好落在了一大堆蟾蜍之上,烧得睡梦中的丑物不住蹬腿蠕动,看得杨昳浑身的寒毛又倒竖起来。
这洞中几乎是坑洼凹陷的地方就聚集了大堆的蟾蜍,而火把掉落之地更是一个方圆丈余的大坑,火把在最里侧的墙边,要想过去拿它,势必最少要踏上三步蟾蜍不可。杨昳几乎要放弃火把转身原路退出,但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踮着足尖小心地走到了这大堆的蟾蜍边,解下腰带,抖腕甩了过去,卷住松枝,拉了过来,拿到火把便感觉湿腻腻的,气味恶臭,不禁又呕吐了出去。
从懂事起便没怎么哭过的杨昳此刻也滚出了几滴眼泪,自负再也没有勇气前去辨认路途了,只得站在洞口鼓起中气喊道:“爹!爷爷!张真人!你们在哪里?”
洞中回音如浪,混合着阴湿的潮气阵阵扑来,令人直觉不敢多喊,深恐会唤来未知的物事似的。还好回音刚落半分,便自耳边响起了数声呵呵的笑声,听那声音,不是张三丰、火龙真人、灵虚子、张无忌四人又是何人?四人内力高深莫测,声音便似在耳边响起,但左右四顾,却不见一个人影。只听张三丰呵呵笑道:“无忌孩儿啊!咱们昨日便已功德圆满,可你小子人心不足,偏生想出这许多的问题麻烦你火龙前辈,害得大伙儿又耽误了一日一夜!”
张无忌笑道:“九阴真经艰涩难懂,黄女侠前辈当年抄录时又故意做了很多删减,无忌愚陋,领悟有限,实在忍不住请教火龙前辈,谁知……谁知……时间过得竟如此之快……”
张三丰哈哈笑道:“火龙道友,这一次你可吃亏得紧啊!”
火龙哈哈笑道:“这是哪里的话?人生得以畅谈所学,实乃一大快事!唉……一连十日没见日月星辰了,浑身都不适啊!是该出去了!”
四人哈哈大笑。
原来九日九夜以来,张无忌在火龙灵虚二老的相助下,每日搬运三百六十个大周天,再由张三丰自他百会穴输入内力助他引导归宗,九日功成,张无忌的九阴内力已经上升了两成,并终于同九阳神功达到了水火交融的境界,从今以后,他可以随意调动真气,再也不会产生阴阳互冲,水火不容的事了。所谓阳为阴者阴为阳,便是如此。这阴阳二气在他的体内也会相互着力,自然转动不休,即使睡觉玩耍,也必相互促进。三位高道想到此着心内便激动不以,心想照如此下去,等数十年后,张无忌的武功又会高到什么样子?当真无法想象。
听到他们功德圆满,即将出洞,杨昳心中兴奋激动,忙原路退出。下山后众人便急问四人的下落,杨昳面上早回复了以往的神态,不动声色地道:“快出来了。”
众人都是又惊又喜。不多时,果见三位高道和一名青年先后钻出了山洞来,众人一声欢呼,古墓派众弟子一起跪拜了下去。暮色昏暗中张无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闻耳边雨声细密,只见赵敏撑着腰,仰着俏面含笑张望呢。当下抿嘴一笑,搀了太师傅和火龙真人的胳膊,轻轻跃起,顺着山崖,逐级飘然跃下。
杨昳看出火龙真人和灵虚子的脚步微有虚浮,显然耗力过甚,内力尚未恢复,而张无忌则似乎更不如前,处处显得粗手笨脚,若非见他自山崖飞跃而下,简直便是丝毫不会武功的样子,暗自称奇。
四人刚下到面前,赵敏便向张三丰跪拜了下去,只道了太师公三个字便说不出话来了。张三丰微微一愕,顿时想起了这个徒孙媳差点血洗武当山的事来。张三丰虽然心无芥蒂,但张无忌和周芷若的婚事原是他衷心认定的,虽然他早知了张无忌和赵敏的事,但现下赵敏猛然间出现在眼前,心里总还是有些许别扭。
赵敏不开口,张三丰竟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了。张三丰对晚辈一向都是慈爱不失威严,赵敏犯下的那些大事,当然不能一笑了之。
而一向能说会道的赵敏此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的,眼见她肚子都又大了一圈了,还要跪在岩石上,张无忌心中又是心痛又是着急。
花小蝶撑着伞柔声道:“姊姊,你和张真人都是一家人了,有啥不是姊姊就开口陪个不是,张真人也不会同你一般计较啊!”
赵敏抬眼望着张三丰,乌黑闪亮的双眸顿时滚出了两颗豆大的泪珠来,张无忌心痛之下再也忍不住,前去暗暗托着她的臂膀,跪在了她的身边。
赵敏心中好笑,脸上却泪水决提般哗哗而下,又说了三个字:“太师公……”
此时张三丰心中便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诸般滋味一起涌上心来:气恼,但又心疼;想骂,但却想笑;原有千万个怨恨与指责,却轰然流逝,拉也拉不转……将二人扶起,道:“好了,好了,过去就过去了,只要知错能改就好!此处雨大风凉,快快回去吧。”
众人俱都感慨,唯有刘伯温望着赵敏微微点了点头,心中赞道:“适时应变,以简胜繁,四两拨千斤。这个张夫人当真算得上是一位难得的人才!”
原来赵敏心中也一直担心拜见太师公,曾经有过那么大的过结,实在不易仅凭叩首赔罪就能化解。好在她生于王府,深黯撒娇争宠之事,眼泪说来便可滚滚而来,岂是张三丰等草莽英雄所能抵御的?众人都道她是真心懊悔,痛心疾首,乃至泣不成声,以致张三丰未开始怪罪她便先行自责心地不够坦荡宽容了。于是如此之大的矛盾隔阂便被她如此轻易地化解开了,难怪刘伯温会为之赞叹。
回到草庐,张无忌的心情都没有平静下来,拉着赵敏的手片刻也不舍得松开,只想找个借口向太师傅告个假同她单独呆一会儿,好好说说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