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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的手有些颤抖的打开西洋镜,相比起有些模糊的铜镜,西洋镜照出的样子简直就是纤毫毕现。
镜子中的女子,右半边脸肤若凝脂,雪白的颜色中透着一抹胭红,仿佛春天的桃花瓣一样娇嫩,而右半边脸裹着白纱布,浓黄的脓水晕透纱布,无端让人觉得肮脏。
德妃虽然有些手抖,但还算镇定的把纱布一圈一圈的解下来,露出了腐肉一般的脸庞。那脸庞溃烂的凹凸不平,一圈圈腐烂的皮肤下露出泛白的肉,有些裂出口子的红包往外渗着红黄的脓水,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飘散开来。
半面脸如仙半面脸似鬼,德妃“啪”的把西洋镜用力扣到一旁的小几上,这样让她如何在后宫之中立足。她的家世本就不显,凭借的就是皇上的宠爱,如今容貌尽毁,她该如何是好。
“主子……”雨兰欲言又止,德妃这般境况,若是日后失去宠爱,那她们这些永和宫的宫女也没好日子过。
“老四媳妇被打发走了吧。”德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万千思绪都狠狠的压下去,她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能透露出去。
“四福晋候在偏厅,直说侍候主子是本分,奴婢怎么劝说都没法子,怕是对主子的病情生疑了。”雨兰取了敷脸的膏药,用手指蘸了,准备为德妃涂抹,德妃伸手挡了。示意雨兰取帕子来。
“既然有这么孝顺的儿媳,那以后端茶熬药的事儿就让乌拉那拉氏做吧,贤惠人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德妃冷笑了一声,雨兰用柔软的帕子使劲的按在左脸上,一阵阵剧痛让德妃身子抖了起来。
脸上的浓浆被帕子揩干净一些,德妃不言不语的让雨兰重新上药包扎。雨兰燃起百合香把房间里不洁的味儿给掩了过去。
德妃依旧半躺在床上,手里紧紧的攥着被面,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地位,舍了多少东西,就算为了十四阿哥,她也得好好的谋划。
“主子,徐太医来了。”小宫女来通报,德妃沉默片刻终于下了决心:“传进来。”
在德妃还是嫔位的时候,曾有恩于着徐太医,最重要的是徐太医是个嘴紧的,旁人问不出什么来,得让徐太医仔细看看这脸庞才是。
及徐太医见着德妃这脸庞的时候,生生唬了一跳,就连浣衣局辛者库的那些人也没遭这份罪。
在德妃的恳求下,凑近仔细看了,还用银针挑了一点黄水浓浆捻开来,最后叹了口气:“回德主子的话,奴才学艺不精,实在没见过如此病症,这既不像饮食不洁也不似花粉相冲,恕奴才无能为力。”
德妃一听,完好的右半边脸煞白的不见血色,心中空荡荡的几乎要尖叫起来。徐太医的虽然比不得皇上的御医,但是专精妇科,若他说了无能为力那真的是没法子,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德妃更加绝望。
“徐太医留下个方子罢,勉力试一试,说不得对了病症,好了也未可知呢。”德妃扯了扯嘴角,还是带了点盼望的样子。
徐太医心中一叹,却也提笔写了个方子,留下一盒子药膏。一旁的雨兰忙接了过去。
“本宫既然让徐太医见了本宫样子,也请徐太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只说本宫饮食不洁脸上长了疹子便好。”德妃也不做那些个哀求姿态,只静静的看着徐太医,嘴里提醒着以前自己对徐太医的恩德。
“奴才心中有数。”徐太医顿了一顿,点头应下了。
只说这德妃饮食不洁,身体微恙,四福晋做足了孝顺的姿态,日日伺候汤药,但实际上连德妃的面儿都没得见一次。
乌拉那拉氏心中生疑,既然饮食不洁为何避而不见,进进出出的只有两个德妃的心腹宫女。
不过今儿倒是徐太医走了之后,德妃竟然召见她了,进入寝殿,却见那檀木雕花大床上半躺着个人,纱帐垂落,隐隐约约的能认出是德妃。
“这些日子辛苦老四媳妇了,日日奉汤奉药,倒让额娘心疼。”德妃的口气前所未有的温和,一贯的自称本宫,今儿却改口称额娘,越发让乌拉那拉氏惊疑不定。
“额娘说哪儿的话,这些事儿都是儿媳该做的,伺候额娘本就是天经地义。”心中疑惑的乌拉那拉氏一贯的恭谨,却暗自提防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的相互奉承,一时间寝殿里颇有些其乐融融的味道,及十四阿哥到了,见到乌拉那拉氏草草的行礼,便直扑向德妃,却被德妃给喝止住了。
“额娘……”十四阿哥有些委屈的立在床边,额娘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重话。
“老四媳妇,我并无什么大碍,只是这病儿不能断了药,这些日子,就托你照顾十四阿哥,老四和十四本就是亲兄弟,太生分了可不好。我眼瞅着,老四照顾十三的样子,倒真真是体贴的好哥哥样儿。”德妃隔着纱帐,愈发的和颜悦色,抽出帕子虚咳了一声,轻飘飘的就发了话。
“额娘这话让儿媳汗颜,十四弟可愿意到皇子所住几日?”乌拉那拉氏看着十四阿哥,口气里带着商量的意思。今年十四阿哥就十岁了,过了生日就该搬进皇子所,这德妃打的是什么主意?莫非要托孤,听声音,德妃可是中气十足的。
“儿子舍不得额娘。”十四阿哥满是不甘的看向德妃,他本来就没几天能住在永和宫的,额娘何必早早的打发他呢。
“十四乖,额娘身子不爽利,就让你四哥四嫂照看你几天,待额娘身子养好了,就去接你。”德妃温言软语的劝着十四阿哥,那满满的疼爱和不舍,谁都能感受到。
见实在推脱不得,乌拉那拉氏只好应下了,德妃身边大宫女急忙忙的收拾十四阿哥的东西,衣裳吃食,惯用的器具,零零总总的有好几大箱子,简直不是小住几日而是长住一般。
领着十四阿哥到了皇子所,乌拉那拉氏不由得苦笑一声,这皇子所本就地方狭小,五月的时候他塔拉氏才新进门,又占去了一间正院。揉了揉额头,吩咐起来:“把爷书房旁边的偏殿仔细的收拾收拾,该换的东西换了,让十四阿哥住在那儿吧。”
素月捧着温水为乌拉那拉氏净手,水彤伺候着去了首饰,换上了一件半新不旧的紫金线绣牡丹常服,软软的靠在矮榻上,皱着眉头:“嬷嬷,你说额娘怎地突然把十四弟送来皇子所?”
徐嬷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叹道:“怕是和德妃娘娘的病儿脱不了干系,这架势真有几分托孤的味道。”
“我觉着额娘的病儿不是太严重,太医不是说了是饮食不洁吗?不过额娘就连见个面都要挡得严严实实。”乌拉那拉氏有些迟疑。
“怕是真见不得人。”徐嬷嬷心思转的快,很快就从乌拉那拉氏的话语中听出了味道:“德妃娘娘那病儿该是生在脸上,这后宫的女子最重脸面,不然怎会不见外人,就连万岁爷探望都大胆的给推了。”
“难怪额娘要巴巴把十四弟送来呢。”乌拉那拉氏笑了起来,心情很好的望着窗外,若真如徐嬷嬷所说,那德妃离失宠也不远了。
59、过渡
“主子;福晋身边的水彤在门口候着。”夏花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低声回禀宋芷岚。宋芷岚手中的毛笔一顿,福晋从宫中回来了;又有什么事:“让她进来吧。”
搁下笔,款款走出书房,矮榻的小几上已经摆上了时鲜的果子,用冰镇过,散发着阵阵凉气。
“奴婢给宋侧福晋请安。”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宫女水彤来到宋芷岚的院子,福身行礼。
“有何事?”宋芷岚用签子戳了四四方方的一块红艳艳的西瓜,喂到宁宁嘴巴里。
“回宋主子的话,十四阿哥要暂住皇子所一段日子,让您去见一见。”水彤规规矩矩的回话。
“你且去回福晋的话;我随后就到。”宋芷岚沉默片刻,淡淡的说道。德妃防范她防范的紧,十四阿哥她还真没见过,也没什么兴趣。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德妃把十四阿哥送到皇子所里,是做什么打算呢?
宋芷岚到正厅的时候,后宅的女子几乎都到全了,他塔拉氏面上带着粉色的嫣红,有些薄怒的样子,而坐在福晋下首的男孩面上却是不以为然的表情。那男孩约莫十一二岁,年纪不大,脸庞上还带着稚气,眼睛倒比四阿哥大一些,端是眉目抖擞,只是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又有两分娇纵的样子让人看了无端不喜。
“十四弟,这便是宋侧福晋,说来也巧,往日里去给额娘请安都没能遇上,今儿倒是第一次见面。”乌拉那拉氏面上带着浅笑;语气温婉。
“见过小四嫂。”十四阿哥站起身子,耷拉着眼皮,慢慢吞吞的打个千儿,语气任谁都能听出的轻慢。
乌拉那拉氏不动声色,方才他塔拉氏亲亲热热的同十四阿哥打招呼,被十四阿哥给顶了回去,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呢,不知道这宋氏会作何回礼。
“十四阿哥客气了。”宋芷岚连眼都没抬,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既然有人愿意自讨没趣,她又何必拦着呢。漫不经心的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福晋这茶水挺好,是今年的新茶?”
“果然还是宋侧福晋的嘴叼,才一口就尝出味儿来了,这确实是开春的新茶,若是喜欢,待会儿让奴才取些去。”乌拉那拉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完全不把十四阿哥放在眼里的宋芷岚一眼,轻笑起来。
他塔拉氏乐意看到十四阿哥被忽视的样子,拧了拧帕子,也开了口:“妹妹那里倒是有些自晒的玫瑰花茶,常喝最是养颜不过了。”
“玫瑰花茶有这功效?”听到美容养颜,其他人顿时来了兴致,都看着他塔拉氏。他塔拉氏一愣,玫瑰花茶确实有养颜的功效,但是出自哪里呢?不由得为难起来。
“《本草正义》中有记载玫瑰花香气最厚,清而不浊,和而不猛,柔肝醒胃,流气活血,宣通窒滞而无辛温刚燥之弊,气分是药之中最有捷效而最驯良者,芳香之品殆无其匹,最是和血平肝、恢复精神、补养血气、润泽肤颜不过。”宋芷岚轻轻巧巧的一番话便替他塔拉氏解了围。
一时间正厅里热闹起来,笑语嫣然,十四阿哥有些惊奇的看到这些个女子为了美容的方子如此兴奋,心中的不快去了两分。
四阿哥办差回皇子所,碰巧遇到了十三阿哥,教导了十三阿哥这么些年,四阿哥颇有些亦兄亦父的架势:“十三弟住在皇子所可还习惯?若缺了什么尽管遣人来说。”
“皇子所里的东西都齐全的很,四哥要开府了,弟弟到时候少不得叨扰四哥。”十三阿哥神采奕奕,并肩同四阿哥走在一起,面上带着羡慕。
“你这话说的生分了,到时候请示了皇阿玛,你也可以到四哥那儿小住几日。今儿到四哥那儿,你侄女天天嚷着要找你玩耍,你和宁宁倒是投缘。”四阿哥的脸上有了些笑意,伸手弹了弹十三阿哥的脑门,十三阿哥为人机敏又坦荡,对四阿哥很尊敬。
才到皇子所,却见正厅里坐着不少人,四阿哥眉头一皱,见到了十四阿哥。一旁脸上带着笑的十三阿哥也僵了一僵,一阵请安之后,四阿哥及十三阿哥落座,乌拉那拉氏扬起笑脸,柔声回禀四阿哥:“爷,额娘让十四弟来住几日,屋子已经收拾利索了,就是爷书房旁的偏殿里,爷和十四弟也好亲近亲近。
十四阿哥脸上掩饰不住的不耐烦和骄纵,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额娘要把自己送到四哥这里来,瞅瞅四哥和十三哥那亲热劲儿,不知道的还只当十三哥是四哥的嫡亲弟弟呢。
他塔拉氏端坐着,好奇的打量着两人,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十三阿哥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