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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早晨康熙在朝上公开训话,说“八阿哥到处妄博虚名,凡朕所宽宥及所施恩外,俱归功于己,人皆称之。二阿哥悖逆,屡失人心;胤祀则屡结人心,此人之险百倍于二阿哥也。”又言“朕恐后日必有行同狗彘之阿哥,仰赖其恩,为之兴兵搆难,逼朕逊位而立胤祀者。”
康熙的话给热火朝天的八爷党泼了一盆凉水,他们震惊地发现,原来他们距离那个位置并不是一步之遥。康熙的话无情而绝对,等于宣判了八阿哥的无望。可是这还没完,他继而又命侍卫锁拿八阿哥。
这时十四冲上去跪奏,“八阿哥无此心,臣等愿保之。”康熙本就生气,一见十四为了维护八阿哥,连自己的命令都要违抗,气得要拔刀诛杀十四,幸亏五阿哥抱住了康熙的腿,众位阿哥一起跪求才使得康熙放下佩刀,同时让侍卫以最重的力道打了十四二十大板。
十三描述得十分平淡,我却听得心惊胆战,康熙拔刀固然是在作态,但是盛怒之下伤了十四也未可知,这样看来,二十大板还是宽纵呢。
正说着话,十四已经幽幽转醒。我们赶忙凑到跟前询问,十四呲牙咧嘴地勉强露出笑意,看着我道,“怎么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太丑了……我害你伤心了。”我这才觉察到眼睛确实有些肿痛,一时便窘得说不出话来。
胤禛扶起十四喝了口水,温言道,“十四弟,以后莫要再做这样的事,你可知额娘哭得险些昏厥过去。”十四闻言眼眶微红,低声道,“烦劳四哥替我传个信,就说老十四的伤并无大碍。”
胤禛听了微微颔首,这时十三已经叫来太医诊治,我们看着太医开好方子才又坐了下来。胤禛默默瞅了十四一阵,叹道,“那毒药也快些处理了吧,省得又招来祸患。”
十四叹着气点了点头,我却是心头大惊,十四竟带了毒药进宫,他要做什么?
正惊疑不定,胤禛和十三起身告辞。我起身送二人出了院门,十三慢慢走在前面,胤禛停住脚步,淡淡道,“外面冷,你又没穿披风,快回去吧。”
我见他神色清淡,似乎还带着几分的疏离,心里有些急起来,低声道,“他这样……这么重的伤,我……”我说得断断续续,胤禛却微微摇头,止住了我的话,“快进去吧,你的意思我知道,换成十三弟,你也一样。”
他说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我这才定下心来,也笑了一下。胤禛转身快步赶上十三,我看着灯火一闪一闪,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这才转身回到屋里。
进了屋子,十四又睡了过去,我望着他的睡颜沉思起来。他带着毒药进宫,极有可能是与八阿哥他们有着隐秘的约定,但是事情最终可能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严重,所以毒药就换成了二十大板。想到这里,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窗边的灯光心中越发苦涩起来,今日胤禛虽然来探望十四,却多半是为了德妃的缘故,胤禛既然知道了毒药的事情,想来也知道了十四和八阿哥的交情,听他方才那几句话,只怕对十四已经不再报有信心。
虽然也想到胤禛能知道毒药之事,说明八阿哥对胤禛尚未产生疑心。但是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闷闷的,只是望睡的着沉睡十四却不想做任何事情,我并不希望十四和胤禛走上两条不同的道路。
十一月十六,康熙召集所有皇子训话,言,“五阿哥心性甚善,为人淳厚;七阿哥心好,举止蔼然可亲;八阿哥诸臣称奏其贤;惟四阿哥,朕亲抚育。幼年时微觉喜怒不定,至其能体朕意,爱朕之心,殷勤恳切,可谓诚孝。又性量过人,深知大义,屡屡保奏二阿哥,似此居心行事,洵是伟人。”
十阿哥气呼呼地把康熙的话说给十四,十四面色苍白,却是沉思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诸臣称奏其贤……”我低下头笑了笑,这句话想必让八阿哥也着实难受了一番,毕竟好几个阿哥都得到了老爷子正面的褒奖,而他的这句评价……儿子好不好还要诸臣来评价吗?
想到对胤禛的评价,我心里开心了些,这就是我的胤禛,即使所有的人都言八阿哥贤,但在康熙眼里,却已不动声色地成为最出色又疼爱信任的儿子。
晚膳前十五阿哥胤禑来探病,昔日的孩子不知不觉已经是个翩翩少年了,这些年跟着十四进进出出,跟府上的人都很熟络。
十四看着胤禑进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因他一直被胤禑奉为榜样,如今榜样屁股上挨了板子,趴在床上止不住地直哼哼,确实是件丢面子的事。我含笑看着十四的窘样,心中竟觉得无比畅快,谁让他一意逞强的。
胤禑跟我行过礼,笑嘻嘻地坐下来,望着十四道,“十四哥,你那日很勇猛呢!”十四马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听了胤禑的话却是差点气歪了鼻子,这个小鬼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我这两日来在十四床前苦口婆心的劝解看来便要瓦解在胤禑几句轻描淡写的话里了。
想到这里我便恶狠狠地瞪了胤禑一眼。胤禑见我的眼神便忙噤了声,尴尬地看着我,半晌才嚅嚅道,“皇阿玛也说十四哥仁义过人……”
我听了胤禑的话心里一动,眼睛看向十四,他脸上还是淡淡的笑意。我看着他的笑颜呆了呆,心中乍明乍暗,从十四方才的反应来看,康熙的想法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是,康熙便是再生气,难道能要八阿哥的命吗?这时想来,十四的反应似乎有些太过激烈了。想到这里我竟有些不敢深究了,那个直爽的少年变了,而我,已经看不透他的心思了吗?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康熙复立二阿哥为太子,封三阿哥、胤禛、五阿哥位亲王,胤禛受赐为雍亲王。
我站在胤禛书斋门口福了福身子,嫣然一笑,道,“花楹给雍亲王请安。”胤禛含笑着把我拉进书斋,关了门附在我耳边轻声道,“这才是开始。”
我听了一怔,现在已经不止是一分希望了吗?胤禛从身后轻轻把我揽进怀里,低声道,“如果你还能不计名分,好歹总有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一惊,转头去看胤禛墨黑的眼睛,那一片墨色中的火热轻易就灼痛了我的心,才欲开口却又硬生生咽下,我虽知道胤禛向来城府极深,但像这样就已经不知不觉得占了上风,这样的胤禛,倒令我微微生了几分恐惧。
我靠在他怀里默了一阵,状似不经意地问,“可以给我讲讲吗?”胤禛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半晌淡淡道,“告诉你也无妨,佟国维,马齐支持八弟是我授意的,那个叫张明德的道士也是我安排的。皇阿玛忌讳什么,我就送老八点什么。”
我听了身子一颤,这样深的用心,怪不得连康熙都觉察不到,却难为佟国维和马齐竟甘愿这样自毁声誉为胤禛效力,为的大概就是让康熙对八阿哥产生戒备厌恶。只是胤禛竟然敢放手走这步棋,即使看透了康熙的心思,也需要极大的胆量,万一佟马二人见风转向,那不是损失太大了吗?
胤禛似乎觉察到了我的情绪,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慢慢道,“放心,佟国维比我的亲外公不知亲了多少。花楹,这不是你该想的事,只管照顾好你自己,其余的事都交给我。”
我听了心里一暖,仍旧放任自己的身子靠在他里,可不是,爱他决意要跟他的人是我,如今却又害怕起他的手腕来,这颇有几分叶公好龙的情绪倒令我自己都啼笑皆非起来。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七十七章 承德之行
康熙复立了太子,这算得上是一桩喜事,可是明眼人心里都知道,康熙的这个举动有些无奈。仍旧疼爱太子,这也算是个理由,但却不是根本的理由,因为康熙发现废太子后自己的儿子们不但没有丁点的收敛,反而越来越大胆地参与到结党的队伍中来,掀起了党同伐异的高潮。提别是八阿哥,一个贝勒竟能如此深得人心,从亲王到阿哥,从远在江南的士子到朝中重臣,这样一致的推举让他震惊了,也震怒了。康熙的年纪渐渐大了,虽然人们常常用“春秋鼎盛”来恭维他,可是他却没有太多的心里斗争,特别是与自己的儿子们斗争。
所以康熙复立了太子,想让这场纷争尽快地结束,想让人心惶惶的朝廷尽快地平静下来。
可是太子并不争气,刚一回到储君的位置上,便急不可耐地把手伸向了保举过八阿哥的人们。
“他这是报复!八哥他们手下都有这样的事情!”十四在我的屋子里用晚膳,颇为气愤地跟我念叨。他的几个心腹正准备外放,竟被吏部毫无理由地退了回来;退回来也就罢了,竟没有给个实职,只是候补着,摆明了就是对忙碌着推举八阿哥的一种赤裸裸的报复。
可是我不能火上浇油,于是淡笑着道,“又不是贬官,不过是放了候补,指不定后面还有更合适的位子呢……他是储君,你可别跟他对着干。”
可是十四却不理会我好意的劝解,恼火地把筷子摔在桌上,“你这是什么话,他凭什么贬官,就因为这几个人推举了八哥?那是皇阿玛下的命令,他有这个贼心还没这个贼胆!”十四气呼呼地叫着,却见我似笑非笑地管自己吃着饭,便有些尴尬,“我也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只能发发牢骚。”
太子在朝廷里大肆地闹着,还真找到几个官员的罪证,处罚得很重。康熙当做不知道,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八阿哥因康熙的态度自三月起就一直称病辍朝在家,暗地里却指挥着九、十和十四继续加紧活动。太子殿下不是忙着讨伐吗,十四他们便更加欢愉地在暗地里收买人心,能帮一个是一个,能保一个是一个。一时间,整个朝廷赞八爷骂太子的人越来越多,八阿哥仍旧病着,可是却把朝中大臣们的意愿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康熙,仍希望能以八爷党的得尽人心来说服康熙。
就在众人纷争不止时,胤禛却远远地脱开这两拨暗流,得空便与几位高僧参禅,似乎超然出世;可是若说他超然,他却又和两边都有些牵连,十三连着太子,胤禛自己又时常与十四同进同出,如此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所有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静静观察着这位雍亲王。
入了夏时间就过得快起来,与年氏交好的我依旧我行我素,不时出现在雍亲王府。有时我也隐约觉得年氏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可是看着她坦然的表情,我总是什么也问不出口。年氏有了过一次身孕,却不幸小产,即使如此,她如今仍是胤禛府上最得宠的女人了,我虽然心里有些酸涩,却总是在心里嘲笑自己鸠占鹊巢,竟还能因此吃醋。
康熙四十九年秋天,康熙带着大部分儿子出巡塞外。我知道怡宁一定会参加秋猕,便厚着脸皮跟着十四。
可是到了承德,我才发现来的仓津一人。怡宁染病不起,他只好独自来朝见,并带来怡宁的来信。
我静静看着向康熙行礼的仓津,这是个身形魁梧个头高大异族王爷,看起来确实有些粗犷,但是讲起怡宁的病情来却是娓娓道来,说不出的细腻和柔软。我心里觉得有些安慰,为仓津的细腻,也为怡宁的病情。
怡宁是伤风,想来并不怎么严重,于是心里轻松起来,不知怎的想起早年十四对仓津的形容,忽然红了脸,又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康熙听了怡宁的病情,并不怎么担忧,又见我一个人笑嘻嘻的,便问,“花楹丫头,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笑什么呢?”
啊?我红着脸站了起来,嗫嚅着不知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