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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为太子,享受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这也真够累的。想了想,凌云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人啊,只要和钱、权扯上关系,就再不能轻松。
宁兮哲亲手为二人和自己斟酒,一边斟酒一边缓缓道:“适才花会,老师与孜染怎么看?”
凌云低头想着事情,没有答话。
慕孜染瞄一眼凌云,唇角挂着笑意:“兮哲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宁兮哲举盅与二人相碰后一口饮尽,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慕孜染听得专心,不时与宁兮哲分析两句。
而凌云则是耳朵听着宁兮哲与慕孜染的话,脑筋也在飞速运转,一边回忆方才花会上的情况,一边分析。把那“冰美人”塞进宫里来,多半是大夫人林玉萍的主意。可毕竟是皇上亲自下旨宴请三品官员之女,不管大夫人有什么好手段也得爷爷点头才行。但是爷爷既然已经知晓大夫人是个危险人物,那怎么还会放心把凌玥放到宁兮哲身边来?
凌云没想明白,也不去纠结,想来爷爷既然做出这样的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待稍后问明就好。不过,皇后在花会上那番表现倒是真正很奇怪。一个劲儿地赞誉她,却未曾与慕孜染说过只字片语。最后,她捕捉到皇后看向慕孜染那微妙的眼神,恐怕是想撩拨她与慕孜染不和吧?好一招欲伤其身,先折其翼。不过,看后边慕孜染的举动,应该也是看出皇后的想法了才故意挑衅吧?
皇后有此举,自是知道凌云与慕孜染相处时争锋相对。不过虽然这算盘打得精,但她又哪知凌云与慕孜染之间的微妙呢?
皇后、贵妃、贞妃三人宫中斗狠多年,想必各自心中有数。一场花会,贵妃、贞妃却一直不动声色,也是厉害人物。
果然,谁都不简单!
这些暂且不论,就说自从彻查太子北境遇袭一事开始,凌云就感觉南宁皇的态度有点奇怪。
半晌后,宁兮哲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想那刘莹年方十六,蒋太尉如今已是年过六旬。就算是义女,这也……”
“呵呵……有何奇怪,刘莹乃户部尚书之女。”慕孜染右手举着酒盅,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案几,“户部尚书啊……恐怕户部与兵部都尽在蒋太尉掌握之中了。”
此时,凌云已回过神来,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二人:“这是一盘棋局,还是一盘看不清对手落子何处的乱局。看样子,四皇子是想抢个先手。”
“哦?”慕孜染挑眉,难得地没有争锋相对。
宁兮哲疑惑地问:“老师所指是……”
凌云笑了笑:“呵……在朝有户部、兵部、右相,若刘莹成为太子妃,那么太子妃加上皇后,朝中、宫中半数势力便落入四皇子之手。”
宁兮哲皱了眉,低头稍作思索:“兮哲受老师提点,观察下来就凌玥与刘莹合适。但刘莹既与那蒋太尉扯上关系,换言之,也就是……”眼神闪了闪,话锋一转,看向二人问道:“不如立凌玥为正妃?凌老将军的孙女想来是不会差的,也放心。”他的确是按照背后势力去选择正妃,但内心来说总有股莫名地抵触。此时的宁兮哲还没有意识到,之所以会抵触,那是因为他总爱拿入眼的女子去与凌云对比。
慕孜染眼含笑意,伸出一指拨弄着案几上的酒盅:“兮哲于宫中,本就需要处处小心提防。我倒觉着,再多一个刘莹也无妨。”
“既然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安插人进东宫,此计不成定生二计。如今刘莹是摆在明面的,若届时暗处动手脚反倒难防。兮哲何不示之以弱,借力打力?”凌云点点头笑着说,忽又正色道:“可让凌玥一并入宫,借此制衡。不过……无论是何出身,兮哲都要谨慎!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宁兮哲微愣后,皱眉暗思。慕孜染状似无意地扫凌云一眼。
凌云看了看两人,低头饮酒不再多言。
两日后,刘府与凌府先后接到圣旨,命刘莹、凌玥入宫小住。唯在刘府宣读的圣旨内,多了一条十日后举行太子妃册封大典。
太子正妃之位终于尘埃落定,就在凌云以为自己判断失误时,终于有人找上门了。
这日,凌云从宫里出来,刚回到宅子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就有下人通报,有位公子求见,自称姓蒋。
凌云早料到四皇子那边儿会派人来联系,却不想来的是蒋家狼崽。吩咐下人引贵客至正厅饮茶相候后,凌云本欲换上那件暗红色绸衫。但手指刚触到那衣衫时,她顿住了,稍作思索,换了件蓝色的。
跨入正厅,抬眼便见一身紫衫的蒋熙照坐在客座,悠闲地饮茶。在他身后,站着长相俊美的夜燕,丝毫没有遮掩投来的探究眼神。
凌云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装傻:“公子是?”
蒋熙照磕了磕茶盅盖子,斜斜瞄她一眼:“贾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呢?”
听他不称官职却唤“贾公子”,凌云勾唇笑了笑:“呵……蒋公子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说着径直走到正上方主位坐下。
蒋熙照笑看凌云一眼,却不语。
凌云眼神一转,挥手:“都下去吧。”
“是。”下人们应声施礼退了下去。
凌云面无表情地斜瞄蒋熙照:“蒋公子有话,现在可以说了。”
蒋熙照眼角余光往身后扫去,淡淡地吩咐:“你也下去。”
夜燕闻言皱眉,看了看凌云,又看向蒋熙照,张唇欲言。见蒋熙照一记眼刀射来,这才转身出去了。
凌云微眯起眼,看着夜燕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这人直爽,不喜绕那些弯弯肠子。”蒋熙照笑着将茶盅放下,“蒋某今日冒昧打搅,只为前来奉劝一句。”话到此处又停住了,端起茶盅浅饮,暗中注意着凌云的表情。
“哦?”凌云忍住笑,满眼疑惑之色,挑眉道:“不知蒋公子想要奉劝贾某什么?”
蒋熙照捧着茶盅,笑道:“少傅大人是聪明人,蒋某只想奉劝大人,良禽择木而栖。”
凌云眼神一闪,笑开:“呵呵……贾某不敢自喻良禽。”
“蒋某也是看贾公子乃不可多得之人才,故而才冒死前来相劝。贾公子又怎好如此圈圈绕绕呢?”蒋熙照眼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眼神冷了几分。
“那依蒋公子之见,贾某应择何木而栖?”见蒋熙照咄咄逼人,凌云也不再与他绕圈,直接挑明了问。
蒋熙照直盯着凌云的脸看了半晌,才抿唇一笑:“如今朝中局势如何,想必不用蒋某多说,少傅大人自是心中有数。成王败寇乃是旦古不变之规律,以大人之才何必非要选个注定失败之人为主呢?”
如此大胆之言,他竟敢直言不讳。
凌云面色一寒,沉声道:“蒋公子可知,就凭公子方才一言,便可为蒋家引来杀身之祸?”
“蒋某方才说什么了?”蒋熙照闻言,摊手而笑,“大人入朝不久,根基尚且不牢。即便今日你、我所谈传了出去,也只会影响大人仕途而已。至于蒋某……则无甚困扰。”
他言语虽张狂,但说的是事实。凌云一时倒也反驳不出,只得似笑非笑地问:“敢情蒋公子今日是做说客来着?”
“主子惜才,蒋某只得勉力为之。”蒋熙照拱手,淡淡一语。
凌云只是含笑拱手:“你、我不同,贾某身为朝臣,只有一位主子,那便是皇上。”
蒋熙照看着她,笑而不语,满眼的不以为然。
凌云喜欢隐身于暗处,这可能是前世生存习惯地影响。而今面对蒋熙照,她只觉一阵头疼,自发地说了下去:“蒋公子既知良禽择木而栖,那么……也该知道,还有句话是士为知己者死。”
蒋熙照面上笑容一僵硬,声音冷了下来:“大人应知看似温柔的人更是难测。如今需要仰仗大人,自为知己;但待他日大业功成,大人势必成为碍眼之人!届时大人孤立无援,当如何处之?”
凌云也不反驳,只是无所谓地耸肩道:“贾某见识浅薄,不如蒋公子的远见。若届时果真被蒋公子不幸言中,贾某从何来自回何处去便是。”
蒋熙照微勾唇角,转移了话题:“据说大人来自空冥岛?”
凌云不答,只是挑眉。
蒋熙照看她一眼,自顾接了下去:“蒋某幼时曾有幸到过贵岛,一别多年,不知覃越可好?”说罢悠闲地饮茶,也不再看她。
凌云心中暗惊,这狼崽子此话是为试探,难不成已经对自己身份起疑?她曾听爷爷讲过些空冥岛的情况,知道“覃”乃是空冥岛主族姓氏。“覃越”听名字应是男子,但空冥岛是否有这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她怎会知?不过按照蒋熙照性格,若是诚心试探肯定不会问个普通人,难道……
一番思量,凌云决定赌一把,便笑着说:“贾某出岛已久,岛中如今情况如何已不知晓。不过,出来时,少主还是老样子。”
蒋熙照面上一直挂着的温柔笑意逐渐凝结,侧目扫她一眼,眼神凌厉。
凌云心中忐忑,难不成猜错了?但面上却不表露半分,坦然与之对视。
须臾,蒋熙照身形一闪,已至凌云身侧,双眸如炬紧盯凌云双眼。
一来料他不敢出手,二来也怕他从自己身形中看出端倪,凌云没有任何动作,只视若无睹端起茶盅抿了口。
蒋熙照突然笑了,笑得很是温柔,粹不及防地倾身贴近凌云耳边,淡淡说了句:“眼神会泄露许多秘密。”
随着话音,热气往耳朵内直钻,若是平时凌云必定会高声呵斥。可此时她只感觉全身血液都凉透了,瞳孔一阵紧缩,用力握着茶盅按捺着心中窜起的杀意,故作平静地说道:“那蒋公子从贾某的眼神里窥出什么秘密了?”
蒋熙照眼神闪了闪,轻轻抬了抬右手。
凌云看似随意,实际眼睛却悄悄下扫紧张地注意着蒋熙照的一举一动,全身都已紧绷,准备随时出手反击。
等了半晌,没有任何动作。
凌云诧异地侧目,见蒋熙照只是看着她,目光极其温柔。看似温柔的目光,眼眸深处却如寒冰,看得凌云一颗心不断下沉,后背一阵发寒。
蒋熙照唇角缓缓扬起,似乎想笑,又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凌云只是冷眼看着他,也默言不语。
蒋熙照的耐性似乎被磨光,面色一沉,挥袖就往外走。
凌云莫名地看着蒋熙照的背影,搞不懂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待走到正厅门前,蒋熙照脚步顿了顿,几不可查地说了句:“好自为之!”就负手快步离去。
凌云微眯起眼,目送那抹紫色身影远去,眼中嗜杀之色涌现。
但闻,“哈哈……啊哈哈……”一阵大笑声遥遥传来,竟似十分凄苦。
凌云眼中杀意尽褪,只余满目惋惜,低声一叹:“蒋熙照,你是个人物,只可惜……”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凌云被蒋熙照闹得心神不宁;在厅内踱步半晌后,唤人传信让墨九九与隐魂前来相见。
墨九九与隐魂听得凌云召唤,心知必定是要紧事。但凌云所住府宅附近不少其他势力安插的暗哨,未免暴露;二人待到第二日深夜才悄悄潜入。
“娘亲……”墨九九瞧见正厅的凌云;就是一声轻唤;扑了过去。
隐魂随后入厅;将门带上。
凌云一把接住墨九九;轻斥:“老是毛毛躁躁的!”
墨九九眨眨眼;笑嘻嘻地说:“九儿想你。”
软软的一句就堵得凌云无语;无奈地翻个白眼;拉她在身旁坐下:“叫你们来;是有要事让你们去办。”
隐魂见凌云神色凝重,挑眉问:“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