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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什么?”凌云眸色一冷,沉声道,“何时起,狼使说话也会吞吞吐吐了?”
“尊主恕罪!”郝世明面色一变,起身抱拳,“属下听闻,敖牧使者递交文书之时,两位敖牧王女已入驻京都驿馆。”
“这么说来,是敖牧送了王女入京,以联姻的方式结盟啰?”凌云稍作思索便道,微眯着眼看向郝世明,“两王女?”
郝世明点头答:“是!这两姐妹,姐姐入宫为妃,妹妹……配与慕三公子为妻。”
凌云闻言愣住,捏着书信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已成亲了?”
“这……”郝世明稍有些犹豫,但见凌云一眼瞪来,当即点头,“是,已于一月初二完婚。”
“好,好,好!”凌云连说三个好,似笑非笑地透过船舱的窗户,看向远处。
感觉到凌云身上隐隐有一股冷意透出,郝世明悄悄打量她一眼,暗暗咬了牙。
静默半晌后,凌云回过神来,无力地挥了挥手:“你回益都去吧。”
“是。”郝世明抱拳领命,转身出了船舱,飞身跃到一直跟着凌云这艘船的小舟上,调转船头返回益都。
凌云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挽起窗帘,愣愣地看着浩瀚的乌江水。从她化名为琴书子在韶州说书起至现在,还不足三月,可好像一切都变了。温柔的大哥、深情的孜染,最勾动她心弦的二人,如今……就像这乌江之水,尽数流逝。世事难料,说的,怕就是这样吧?
一月十二,凌云在淮州外水上岸,改换快马奔回宁京。
距离东城门尚有十余丈距离,凌云抬眸眺望。
一抹冬日暖阳徐徐西沉,高大的城门前,数百士兵分列两侧,严阵以待。
心中顿时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凌云微一偏头,对身后三名精英递过眼色。三人会意,当即拍马离去。
就在晃神间,一骑快马迎面奔来,两列士兵随之而动。
“太傅大人,请随末将入宫面圣!”武茗青反握着金刀,高声喝道。
凌云甚为不解,向武茗青投去一个征询的眼神,同时开口问道:“武将军,这是何意?”
“奉皇上之命,护送太傅大人入宫!”武茗青沉声道,看向凌云的双眸中却隐有忧色。
凌云往武茗青身后投去一眼,心念一转,已猜到大概,也不再多言,冷冷一笑,催马入城。
武茗青扬鞭催马,与凌云并肩而行。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加快了马速,将一众士兵甩在身后。
“今日早朝,周勃上奏,暴出你身份!”见士兵们已被甩远,武茗青才低声道。
就在方才凌云已经猜到,如今听来倒也不吃惊,淡淡地开口:“朝上是何反应?”
“此乃欺君之罪,按律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武茗青皱眉道:“皇上大怒,满朝哗然。不少大臣上谏,奏请皇上将你斩首示众,以服天下!”
“以服天下?”凌云冷哼一声,稍作思索后,又问:“我爷爷呢?”
武茗青扫一眼身后,低声疾语:“凌老将军托我转告你,待会儿入宫莫要争辩,也勿须惊慌,他已派人去请神尼前辈。”
听得身后兵甲声响,二人扭头一看,数百士兵已齐步赶了上来,当即不再交谈,催马往宫门行去。
待至肃庆门前,武茗青翻身下马,金刀往地上一杵:“太傅大人,下马吧!”
凌云依言下马,却没有立即抬步,只是仰头遥望门内大殿,微微摇了摇头,这才一挥袖:“走吧。”
二人并肩疾行,一路迈过金水桥,穿过金阳门,由右翼门至养心殿。
刚到养心殿门口,便见内廷总管苏兴宝从内奔出,一个不留神差点撞到武茗青身上。
武茗青面色一沉,微眯了眼闪到一侧。
凌云看了苏兴宝一眼,右手斜出,轻轻扶了一把,这才没让他摔倒在地。
“哎哟……可算来了!”苏兴宝稳住身子,猛然抬头,见是凌云,当即手中拂尘一扫,说了这么句。
“苏公公,皇上可在殿内?”武茗青偏头看苏兴宝一眼。
“是,是!”苏兴宝靠近两步,以袖掩口,低声道:“皇上火气儿旺着呢!”
武茗青淡淡看他一眼,对凌云摆个请的手势。
凌云瞥一眼苏兴宝,忽地一笑,负手于身后,跨步入殿。
二人入殿,宁兮哲似是毫无所觉,端坐在正中一方龙案后批阅奏折,面上是惯有的浅笑,但握笔的手却有几不可查地轻颤。
凌云瞄他一眼,唇角微扬:“皇上,何事急召臣回京?”
“啪嗒”一声,宁兮哲手上的笔应声而断。
武茗青面色一变,上前一步,抱拳道:“皇上……”
目光从凌云面上缓缓移向武茗青,宁兮哲沉声开口:“武将军辛苦了,殿外相候吧。”
武茗青担忧地看一眼凌云,无奈之下,只得应了个“是!”退出养心殿。
宁兮哲猛地一掌拍在龙案上,不自觉地微倾了身子,双掌按在龙案上,深深凝视凌云。
凌云不闪不避与之对视,亦如往日般平静。
须臾,宁兮哲长叹一声,挥退了殿内一众宫人,而后,颓然地往后一靠,阖上双目,缓缓道:“老师啊……老师!母妃去后,这天下,兮哲只信你啊!你竟……竟然……”
凌云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久不闻凌云接话,宁兮哲霍然睁眼:“而今,百官皆知你乃凌氏女,即便朕有心庇护,也力不从心啊!欺君之罪,悠悠众口,朕需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啊!”
“欺君之罪?”凌云颇为无奈地摇头一笑,“且不说其他,这天下,可容女子为师?”
宁兮哲一时没回过神来,愣然道:“女子岂能为师?”
“我朝,可容女子为官?”凌云又问。
宁兮哲拍案低喝:“荒唐!”可话一出口,已意会过来,当即傻眼。
“我女扮男装的确身犯欺君之罪,可我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在这女子不能为师、为官的时代,将腹中之才倾囊相授!”见宁兮哲瞪大了眼看来,凌云却并不理会,“自结识以来,凌云可有半点对不住皇上之处?”
“这……”宁兮哲沉吟一瞬,“不曾!”
“不错,我是欺君了!”凌云高声道,眼神一转,直视宁兮哲,“可我何罪之有?”
宁兮哲张合数次嘴,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伸手揉着眉心思索片刻,突然鬼使神差般说道:“老师,可有兴趣与兮哲并肩看这天下?”
“何意?”此言一出,倒让凌云懵了。
事发突然,宁兮哲也是适才方生起的念头,听她问来,面上微显赧色,假意咳嗽两声后,才道:“欺君之罪不可姑息,否则,朕何以服天下?可……若是按律杀之,朕何忍?这便生出一计,不知老师愿否?”
凌云诧异地抬眼看去,见宁兮哲那双溢满希冀的眼中稍纵即逝的占有欲,惊讶之余,心中却有一种感觉,此时的宁兮哲才是真正成熟了。
宁兮哲也不等她点头,便自顾说了下去:“明日早朝,百官势必再提此事,朕便下旨将你押入禁宫候斩。而后,宣告天下,言凌氏女云已赐死……”
“你是要我假死?”凌云突然出声。
“不错!”宁兮哲点头一笑,目中涌现一种莫名的兴奋之色,“只是要委屈你在禁宫多呆些日子,待风平浪静后,朕会为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
“你……”凌云心中一惊,不可置信地指向宁兮哲,“你要我做你的女人?”
宁兮哲一愣,复又拍案一笑:“你放心,朕允诺你。待天下大定,你必将成为穹冉最尊贵的女子!”
凌云狠狠咬唇将差点脱口而出的粗话憋了回去,缓缓放下指着宁兮哲的手,沉声道:“宁兮哲,你莫要忘了,我可是你老师!”
她这般直呼其名已是大不敬,可宁兮哲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温柔一笑,一字一顿地道:“很快,就不是了!”也不给凌云再说话的机会,已高呼:“来人!”
候在殿外的武茗青冲了进来,抱拳:“皇上!”低头间,眼神却溜到凌云身上,紧张地上下打量。
凌云暗暗心焦,但也知宁兮哲是铁了心了,多说无益,当即垂首启唇,以密语传音对武茗青说了一句。
双瞳赫然瞪大,武茗青却不敢做出任何举动。
“凌云身犯欺君,罪不可恕;但念她毕竟曾为朕师,身份特殊,自是不能打入天牢。”宁兮哲双眸含笑,瞄一眼凌云,“暂且押入禁宫,待明日百官朝议后,再行处置!”
武茗青低头应了,唤了几名殿前侍卫入内,押着凌云往禁宫而去。
“呵……一统天下,千秋霸业,可这霸业之途多么孤寂啊!”宁兮哲遥望渐行渐远的凌云,“若是失了你,该多无趣……”
☆、第一百七十九章
看着凌云神态自若地负手走入禁宫;看着那抹纤弱的身影没入暗处,耳听宫门关闭时发出的昂长声响,武茗青顿觉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酸涩。
此时此刻,武茗青才意识到;褪去少年太傅的荣耀;凌云也只是名弱女子!但是;就是这么一名女子;在敖牧、云封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毅然褪去红妆;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入朝为官;也是这名女子;在夺嫡之争中为腹背受敌的宁兮哲出谋划策!
那一场轰动三国的韶州说书会;武茗青虽未亲至,却也派人打听了个详尽。无需问,她已确定,那位名震天下的先知——琴书子,就是刚被囚入禁宫的凌云。一场说书会,看似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却在虚虚实实间,让三国四方掌权人的心思起了变化,那是真正的指点江山!
可是……即便她有满腹才识,即便她有通天之能,又怎能以一己之力与帝王抗衡?这天下,终究是皇家天下。而她,不过是天地间渺小一人。
武茗青仰天一声长叹,抬眸已是满目怆然。
心念急转,武茗青不敢多作停留,唤来禁宫侍卫叮嘱一番后,去养心殿复了命,直接出宫,快马奔至凌府。
武茗青连口茶水都顾不得喝,当即便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荒谬!”凌威一掌拍在案几上,那檀木案几顿时缺了一脚。
“老将军息怒!”武茗青抱拳劝道,“凌云现被囚于禁宫,圣心难测,谁也说不好皇上会不会……当务之急,是要设法将凌云救出来!”
很快,凌威便冷静下来:“就云儿那一宗欺君之罪来说,倒是不难解决。可如今,皇上掺了这么一分心思,恐怕……”
“的确!”武茗青顺口接过话来,面色凝重地看向上座的凌威,“大战在即,原本,咱们只需堵住百官之口,此事只要皇上暗助一臂之力即可!但如今看来,恐怕皇上不会配合啊!”
凌威缓缓点了头,捻起花白的胡须思索一番,沉声道:“如今,只能寄望神尼带来的免死金令能保住云儿的命。其他的,只能从长计议了……”
“就晚辈看来,即便死罪免了,皇上也不会轻易放人。”武茗青皱眉摇头,“可凌云那性子,若是硬要逼她入宫,恐怕她还不如求个一死!”
“这……”凌威心中烦乱,挫着掌站起来,在厅内来回踱步。
突然,一名下人快步奔入:“老太爷,幻真神尼来访!”
“这么快?”凌威一怔,偏头对武茗青道:“茗青,你且坐,老夫去去就来。”
“晚辈理应同去。”武茗青说了一句,也站起身来。
这时,一道青影划过。
二人抬眼一看,幻真神尼已抬步入厅。
凌威忙迎上前去:“未曾想神尼来得如此快,凌某未及远迎,倒是失礼了!”
“最近,江湖乱事不少,贫尼早已下山。途径晴州,想着近,就来瞧瞧老将军。”与二人简单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