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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一怔了怔,有些不解,却仍是垂眸乖巧地答道,“主子说的是。”
梳妆完毕后,带着云一去皇后那里请安,今日她总也带着云一在身边,哪怕影月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却也还像未好之时那样被留在清音殿。
陆溪说,“你面上的伤看着是好了,但出去难免吹着风,还是在屋里养些日子吧。”
影月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眸暗了暗。
她知道她和陆溪之间因一个季清安心生嫌隙,陆溪怨她一心向着外人,可她却觉得陆溪实在是愧对季清安。
原本两情相悦的人只因一方忽然变了心,另一方便要被迫承受无尽的痛苦,影月在怜惜季清安之时,也对陆溪心生埋怨。
主子根本就配不上季大人。
德阳殿。
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风光过的安婉仪今日终于因皇上赐给的琉璃宝石塔意气风发了一回,看着诸妃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眼神,她只觉得面上风光无限。
托陆溪的福,那块被她一不小心遗留下来的丝帕成了讨来皇上欢欣的最好礼物。
事实上她也在犹疑皇上究竟知不知道陆溪做了这块帕子,今晨伺候皇上穿衣时,便故作不留意掉下了这块帕子,俯身拾捡时,恰好被皇上看了个真切。
“这是什么?”略带趣致的眼神让她忙不迭地将帕子递上,打量片刻后,皇上竟露出了惊艳的神情,“隰桑有阿,其叶有难。”
小小的丝帕洁白可爱,用淡青色的丝线绣着这样简短两句话。
这是《诗经》里的一首诗,讲的是一个女子等待心上人的心情,通篇都在讲这个女子若是等到心上人,心中的喜悦是怎样溢于言表。
明渊儿时曾无数次看见母妃一个人坐在窗边,怔怔地望着远方的情景,那时候的他总是跑到母妃身边,闷闷地问母妃为何不理他。可是那个美丽的女子转过头来,面上永远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忧愁,明净的双眸如同隔着一层薄薄的雾,叫他如何也看不清。
她抚着他的头,喃喃地说,“是否身处帝王家,就要日复一日地在等待与思念中度日如年呢?”
那时候的他不懂母妃的心结,只知道母妃因常年忧愁幽思,因此早早地就走了。现下倒是明白了她的心结,却也再没办法安慰到她。
明渊的眼神定定地停留在面前的女人身上,恍惚间好像透过她看到了自己的母妃,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这样的思念,日复一日等着帝王难得一次的到来。
终是有些怜惜的,纵然他对眼前这个女子并没有太多的喜爱,却仍是想着要回应一下,好让她有个念想。
琉璃宝石塔,这个回应让她笑靥如花,明渊有些好笑。
给不起关爱,至少这点快乐还是给得起的。
果然是得了宠,平素请安时一向来得早早的人,今日却几乎成了最后一个到的。
皇后笑吟吟地赐了座,“本宫一大早就听身边的宫女说,后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几乎都涌到了安婉仪的临华殿外面,争先恐后地想要瞧瞧这琉璃宝石塔的风采,听着那番说辞,连本宫都禁不住羡慕安婉仪了。”
宁妃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记得前几年西域进贡之时,皇上也曾赐给娘娘一盏琉璃宝石塔,那可是一等一的宝物呢。臣妾一直都还记得那天夜里娘娘命人点亮它时,那是怎样一种光彩四射的场景。”
皇后显然也是很满意的,一边命宫女去库里拿来今年江浙新进贡的茶叶来,一边笑着说,“年年西域都会进贡,本宫希望看到明年也有更新奇更珍稀的琉璃宝石饰物,也希望大家好好服饰皇上,以皇上之忧为忧,尽心尽力。争取明年也能像安婉仪一样,得到御赐的珍品。”
萧招媛显然关注的另有他物,朝皇后笑眯眯地说,“臣妾也是很替婉仪妹妹开心的,得到这样的宝贝真真是莫大的荣耀,只是臣妾竟不知婉仪妹妹也擅长刺绣和诗词,能做出那样一条别致的帕子赠与皇上。”
后宫诸妃的消息都是特别灵通的,像这种事情几乎第一时间都传遍了宫阙,在场的妃嫔们都是知道的。
安婉仪与萧招媛原本就不和,当下面露浅笑地望着她,“昭媛姐姐一向和妹妹没什么来往,不了解也实属常事,若是姐姐想要学学刺绣和诗词,妹妹很乐意和姐姐分享的。”
说话间,她看了眼坐在靠后面的陆溪,后者淡淡地垂眸,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也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良娣,难道还敢和她争不成?她就算说出那手帕是她的,又有谁会信呢?听的人无非会认为她是嫉妒自己得了宠。
只要不是愚蠢之极,陆溪约莫是不会说出这件事的,何必自讨苦吃呢。
这么久以来终于出了口被萧招媛压迫这些年的恶气,安婉仪神清气爽地走出大殿,觉得连皇宫里这看惯了的景色都好似变得美丽起来。
撵车走了不远,后面也有一架撵车跟着,她回头看了看,眯起眼,发现是陆溪的。
“走慢些。”她吩咐驱车的小太监,于是车速慢了下来。
品级低的嫔妃驱车之时不得越过品级比自己高的嫔妃,陆溪见状,也只得叫人放慢速度,以龟速跟在安婉仪后面。
短短的一段路程竟耗去半柱香的功夫,安婉仪心安理得地睨着陆溪平静的模样,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还真是多谢她为自己作了嫁衣,否则自己也不会得到今日的荣宠。
陆溪一直心平气和地坐在撵车上,垂眸看着修剪的整整齐齐的透明指甲。
“云一,你说说,这指甲是透明简单的好看,还是涂上丹寇以后好看呢?”
云一道,“奴婢认为该是涂了丹蔻要好看些吧,色彩艳丽比较诱人喜爱。”
陆溪轻笑起来,“傻丫头,也不想想这宫里那么多娘娘都涂着丹蔻,皇上成日看着也会觉得刺眼啊……”
并且,越是艳丽的色彩,恐怕就越是刺眼。
云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前面安婉仪的撵车,有些郁闷地小声道,“主子,安婉仪这样做,分明是给主子难堪,好端端的路,竟然走得这样慢。”
陆溪失笑,“她爱走多慢就多慢,何必跟她生气呢?看看路边的风景不是更好?”
对方一心看着自己,而自己却为沿途的景色流连感叹,叫她的得意如同石沉海底,没有回应——这才是回敬敌人最好的法子。
好半天,就算磨磨蹭蹭,安婉仪的这段路也终是磨完了。
看了眼一直沉默以待的陆溪,她眼底的鄙夷之情更加明显了。非但没有脑子,还没有胆量,一直以来都只会被压迫,不会反抗。
后宫就是需要这种女人,才能一路托着自己爬上去。
想到皇上今日的恩宠,她心里更加得意起来。
陆溪好容易才看到安婉仪的车消失在眼前,好笑地吩咐云一,“随我去御花园走走。”
云一只当主子心里有气,要散散心,“是。”
看着云一乖巧的模样,陆溪笑了笑,“你来我宫的清音殿多久了?”
“回主子,约莫一个月了。”
“可有想过一直留下来伺候我?”
云一倏地抬起头,有些无措,又有些不解,“主子,虽然奴婢是高公公派来的,但奴婢已经把自己当做是清音殿的人了,主子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绝对不会想要再回去。”
陆溪点点头,“我知你的心意,若非忠于我,当日就会把我遇见尚书大人的事情告诉高公公了。你安心些,不必紧张。”
云一望着她,显然还是十分紧张。
陆溪只得安抚地笑了笑,“行了,看你那样子,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影月恐怕不会再在清音殿待下去了,今后就只有你陪着我了,你可愿意一心一意扶持我,做我的贴身宫女?”
云一没有问关于影月的半个字,只稳稳地应道:“奴婢愿意。”
陆溪总归是很满意的。
☆、攻心【四】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四更完毕啊啊啊!太不容易了尼玛,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T…T
不要霸王不要霸王啊啊啊!
第三十五章
重生前;还未嫁去季府的时候,陆溪曾经在陆府听到一个与父亲交好的世伯偶然提到季清安;说是与季清安一同去了京城最有名的花楼谈公事。当时陆溪正巧经过大厅,听到这番对话,心里倏地咯噔一下。
而后季清安来找她,她闭门不见,好容易叫他抓住机会在她随同陆母去报国寺上香时找到了她,口焦舌燥地解释一番;她终是消了气。
可女儿家的矜持叫她羞红了脸,既不愿说自己已不生气,又不承认自己有这样小气会为他吃醋,最后干脆扭头去找母亲。
再后来;陆溪随同母亲在报国寺住了几天,季清安便来守了几天,一心一意要将事情解释清楚,以求她原谅。
只要醒着,他就站在头一次遇见她的那颗梧桐树下,最终也叫他等到了陆溪。
这样想着,她慢慢地带着云一走到了那日夜里遇见季清安的亭子旁,才刚转过长廊,果真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垂眸站在那里的季清安。
黛青色的官服在身,那样儒雅的长衫总是格外适合他——该是刚上完朝就来了这里,没有立即出宫。
听见脚步声,季清安猛地回过身来,看着陆溪张开了嘴,却又因为云一的存在而迟疑半晌,最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微臣参见陆良娣。”
四月的朝阳不知哪里这么刺眼,叫陆溪忍不住眯着眼眸,眼睛生生的疼。
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尚书大人这是刚上完早朝?”
季清安颔首,“微臣见御花园花开的好看,便想着过来瞧瞧。”
“宫中的花自是不同于宫外的花,哪怕是人间四月芳菲尽,这里的花也依旧开得灿烂繁茂。”她淡淡地说,垂眸看着身旁的一朵牡丹,伸手轻轻划过花蕊,“很多人都留恋与这宫中的景色,流连忘返的恐怕也不止大人一人。”
季清安怔了片刻,才缓缓地说,“繁花留恋于宫中景色,是因为沃土与花匠能令它们长盛不衰;而惜花之人留恋的,不过是那朵花罢了。盛开又或者凋零,花都在心里,也不会因为时节不同就变了喜好。”
他是在暗示他心里的那朵花永开不败?
陆溪淡淡地看着他,心里却是咬紧牙关,控制住那些恨意。过去的她便是被季清安这样一副痴情又儒雅的模样所欺骗,如今又怎会轻易令他好过?
她伸出手来,缓缓抚过平坦的小腹,忽然想起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小生命,她曾经每日幻想着它的模样,幻想着自己作为一个娘亲将孩儿抚育长大的情景。
她准备了《三字经》、《诗经》以及唐诗宋词,想着要教给她/他那么多的东西;她亲手缝制了小棉袄、小衣裤,想象着自己的孩儿穿上它们的场景;她甚至亲手在长命锁上刻下孩儿的名字,这是她很久很久之前就取好的,很有诗意,也令她感到无比甜蜜。
季陆谣。
季清安的季,陆溪的陆,歌谣的谣。
然而到最后,他亲手杀了他们的歌谣。
陆溪一垂首,发间的珠钗滑落下来,顺着倾斜的小路滚了去。
“云一。”她轻轻唤了一声,云一便自觉地小跑去捡珠钗了。
陆溪仓促地抬起头望着季清安,以一种哀戚的眼神定定地传达着此时的心情,只低低地说了句,“今夜亥时,我会再来的。”
云一将珠钗捡了回来,陆溪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模样,疏离又冷漠地朝季清安点点头,转身离去。
花丛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有些痴了地望着谁离去的背影。
“云一。”
“奴婢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