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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白纱布是宋病秧子自己缠的,虽然王大夫嘱咐过康三元,宋病秧子的伤得一天一换药,但康三元最近忙于赚钱,连煎药的活都常常忘记,这个换药——第二天换过一回后,就再没替他换过。
宋病秧子从康三元手里扯过衣襟,自己掩上怀,高高的俯视着她道:“大夫说,只要每晚临睡前按时换药,今日就可结疤,是你没有给我按时换药,还有,煎药也忘记了两次——”
康三元看着冰冷又委屈的宋病秧子不禁哑然,难怪说久病之人毛病多,他倒会指责人。康三元动动脚,气焰矮了一截,不忿的道:“我不是要做针线赚钱嘛,不然咱俩喝西北风么?……那个,你不会自己掐准时间换啊?”说着又来了气,用眼睛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宋病秧子垂着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她杀人的视线,毫无羞愧的道:“你连轻重都分不清吗?倘若医不好我,你缝再多的荷包有何用?”
康三元心里的那一点小小的荡漾立即嘎然而止,品过味儿来,原来这人又在拿她肚里的那丸药在威胁自己。
她在心里痛骂自己两句:你又想多了,康三元!会被人耻笑的!
于是她再抬起眼皮来,已经非常的温和客气,道:“我明白了,宋公子,以后我每晚晚饭后准时给你换药,这样可以了吧。另外,也请你不要再随便乱动了,你这个伤再看几次大夫,我不用等到毒药发作,先就同你一起饿死了”
说着,她非常公事公办的转身,去收拾她的木车子去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宋病秧子又非常欠揍的一推碗筷道:“我不吃这个,我要吃地瓜粥——”康三元深吸一口气,只得又去院子里熬地瓜粥,末了,她自己也喝了一碗。
然后净了手先替宋病秧子换药,宋病秧子非常泰然的坐在藤椅上——这两只没卖掉的藤椅已经被康三元放上了两只小抱枕,铺上了两块四方形的百纳布头棉垫,她手脚快,熬粥的功夫就缝缝补补的做成了。
康三元先找了块干净的布,沾了温水,替宋病秧子擦干净血迹,又将捣碎的草药细细的糊在伤口上,拿出备用的纱布,一遭一遭的缠紧——这个活,病人自己做确实不怎么得劲儿,因为纱布要绕着身子缠一圈的。
康三元忽然觉得宋病秧子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异乡落难,受了这么重的伤,重的时候都不能动,一个人在这陌生的院子里一躺就是一天,水米不进,身边一个认识或者能依靠的人也没有……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想到自己上一世毕业初到A市那会儿,生了重感冒,工作还没找到,身上钱不多,一个人躺在出租屋里挺着,不敢告诉父母。董清谭彼时与她道不同不相为谋,留在遥远的B市靠父母,她一个人无人管无人问的躺了三天,那感觉是非常孤独而消沉的。
宋病秧子此时的处境,按说比自己当年还要糟糕,亏他还有闲情耍酷。
康三元将纱布的一头在宋病秧子的腋下系紧了,老样子的问:“感觉如何?”
宋病秧子伸手摸了摸胸腹处的绑带,惜字如金的道:“尚可”,第一次没有指使康三元,自己端起了药碗。
康三元看他抬手间,衣襟上那个剑切的口子便张大了,于是发了好心道:“你喝完药进去躺着,将这衣服脱下来我替你补一补吧,呃,叫邻居看了也不像话”
宋病秧子放下碗来,伸手摸了摸那个洞,似乎欲言又止,依然端着架子点了点头。
康三元那些没有出手的旧货都堆在这个堂屋里,此时便将一张半人高的方桌放到了当地,她要数钱。
这次数那一套她彩绘过的白瓷碗售价最高,一套十二个,被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买走,给了十两银子,这对于康三元来说就是很大的交易了,她喜滋滋的抚摸着那两锭银元宝,手感细腻,原来元宝是这个样子的啊。
她准备明儿再去那个少爷家收购烧坏的瓷器,顺便打听哪里有烧细瓷的窑子,有了货源才能保证自己的财源滚滚不断。
康三元颠来倒去的数了三遍,刨除本钱,这次共赚了十三两六钱银子,够她过两个月的日子用了,但是想开个小铺子还差的远。
康三元仰靠在藤椅里,揉着头顶,心里飞快的计划着自己的生财之路。
时间匆匆仿若白驹过隙,眨眼又两个月过来了。这是非常忙碌的两个月,康三元赶了六次庙会,卖了自己也记不清的枕头荷包碗盘碟子旧家具。同时还得到了二颗解药——两粒黑色的,很劲道的,有点像发霉了的牛肉的味道的药丸,她吃了没有上吐下泻,问宋病秧子是为什么,宋病秧子皱眉垂头思索了片刻道:“这药是因人而异的,我也是根据你最近的气色方调整的配方”康三元将信将疑。
现在是九月底的天气,秋高气爽,而康三元也攒够了盘小铺子的钱。
她穿着自己新做的宝蓝色粗布夹袄裤,脚上是藏青色新布鞋,正站在院子里梳头发,康三元的头发非常的浓密,在阳光下泛着栗褐色的光芒,想是因为她从小营养不良,头发并不十分黑,然而发丝很细,柔软而有光泽,是一头好头发。李牧刚穿越来那会儿,穷的没办法,还曾经想过要卖这一头长发来着。后来发现没有买的……
现在“李牧”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已经有点陌生了,她差不多已经适应了“康三元”这个新身份,只是在睡不着的夜里,还常想起上一世的情景,想起自己的父母弟妹,作为家里的老大,她总是操心家里的一切,即使现在穿到这里了,依然会在闲下来时算一算家里的经济状况——自己出车祸赔偿的钱能大约花掉多少了?弟弟妹妹现在应该在忙什么了……
就如同现在,她手拿铜镜和木梳,站在院子里等头发干的功夫,心里也是在温暖的盘算着家人的。
她身边两尺远的地方,围着一群黄的、白的、黑的绒球,那是她刚买的一群小鸡。那小黑屋里的母鸡她已经放出来了,又买了两只差不多模样的,送给了前街的王大婶家,王大婶烧香时在山门上磕伤了腿,康三元去探望她,怀着惭愧的心总算补偿了王大婶。
这小院子现在看着是焕然一新,东西两屋已经全部翻盖了一遍,砖墙茅草顶,十分整齐。花了康三元十几两银子。不盖不成,她收的货越来越多了,堂屋放不下,又不能放在院子里,因此在半月前,她便狠狠心雇了些泥瓦匠来,一并连堂屋也修葺了一遍,换上了新的今秋刚下来的金黄色茅草,不会再漏雨漏风。
屋里全都重新粉刷了一遍,装了门窗,糊了雪白的墙纸。地上铺了红砖,看起来整洁干净,康三元的打算是,房租贵,铺子暂时租不起大的,货多了放不下,这个小院以后得兼着大仓库的功能,因此将东屋在翻盖的基础上,扩大了一半。
宋病秧子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王大夫又来过两次,嘱咐还要静养,外面暂时结痂了,里面却还没长全,不能下水,更不能让伤口再复发。另外宋病秧子身上的毒也还没解尽。
王大夫的态度比之以前,恭敬小心了百倍,对康三元也十分的客气,弄的她十分不解。
又开了一张方子,宋病秧子继续心安理得的叫康三元养着。
康三元现在搬到了西屋住,宋病秧子依然住在堂屋里间,此刻,他正悠闲的负着手,在院子里散步,不时停下来,似是凝神思考着什么。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粗布薄夹袍,其布料同康三元这身出自同一匹布……
卖布的老板说,同一匹布买两丈以上便宜一百文钱,所以康三元就在同一匹布上扯了两个人的衣裳。
康三元头发密,梳理半日还是不见干,她急了,随手找了根绳子松松的一绑,露出白皙的颈项,然后从井里提出半桶水来,拎到院门外浇菜去了——她新在大门外两侧的荒地里开出两块菜地来,种上些大白菜、萝卜、黄瓜、野豆角之类的,小菜才刚刚冒芽,需要每天早上浇一遍水,这些都是小时候她爸教给她的,非常实用。
为了防止鸡鸭糟蹋菜地,她还在菜地周围插了一圈的荆棘,当夜便在灯前挑了半天刺,无果,最后宋病秧子总算注意到了她的困境,替她一根根挑了出来。
此后某一天,宋病秧子在院子里散步养伤时,康三元硬塞给他一柄竹竿,叫他随时驱赶前来偷菜的鸡鸭,宋病秧子诧异的望了望竹竿,又望了望她,末了,十分不乐意的收下了。不过倒真还替她照看的仔细。
康三元今日要出去看铺子。前几天在收家具的同时,她便陆陆续续的打听着,看好了一家位于南城区较繁华地段的小店面,大小相当于现在的三十几平米,约好了那家店的主人今日谈价格。
她浇好了菜,看看天还早,便又坐到院子里将还未清理好的旧货,继续洗刷了一遍,恰好头发也干了,便又回屋梳头。这里的已婚妇女大多梳同心髻或者流苏髻,康三元为了干活方便,只将头发总结一根松松的麻花辫,然后在脑后盘起来,用发梳和帕子固定住,既简便又新巧别致。
挽好了头发,铜镜中一张双十年华的脸显得朝气蓬勃,康三元的眼睛很黑,水盈盈的像两只幽深的潭,鼻子嘴巴又都很小巧,配在下巴有些尖的娃娃脸上,十分的柔美可人,她忍不住对着镜子摸了一把脸——这姑娘长的还真不赖,难怪钱家旺会惦记。
她回身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粗布袋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她所有的积蓄,约有五十八两银子。她拿出一块约二两重的碎银揣在袖子里——如果价格谈得拢,就要先下定金了。
出了东屋,宋病秧子还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走,康三元走到院门口了又折回身来道:“宋——那个,官人,我去看铺子,锅里还有粥,你午饭对付着吃些罢。”
宋病秧子正好溜圈溜过来了,闻言抬头,看到她似乎愣了一愣,目光转瞬落到柴门上,对着柴门说:“唔”
康三元现在已经基本习惯了宋病秧子的存在,对他就如同对自己地里的菜一般,只可惜他中看不中吃。
出了院门顺着小路往外走,便看到银姐的公婆也在他们家屋后的菜园子里浇菜,银姐家的菜长势喜人,在暖暖的阳光下,泛着碧绿的波浪,康三元和两个劳作着的老人打过招呼,一路哼着歌向城中心走去。
这里宋崖负手立在柴门边,对着远处看了半晌,方转回身进了堂屋,在房内又低首徘徊了几步,方伸手拿过高案上的一捆宣纸,铺在矮桌上,将砚台压在纸头一侧,倒了点茶水进去,飞快的研了几圈墨块,拎起狼毫笔,饱蘸了墨汁,疾书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情节没有很多进展,对不起大家,下章补之
太尊长公主
康三元相中的铺子的主人住在北城区,康三元已经看过铺子,今日需要去店主家商量,因此,她一路穿过南城区,进入渝州城主街道金鹊桥大街。
走着走着,康三元渐渐觉出怪异来,今日渝州城里巡逻的衙役怎么这样多?城里的住户也大都大门紧闭,商贩们俱忐忑不安的立在铺子门首观望,一边窃窃私语。金鹊桥大街上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设了许多站岗的衙役,大街上干净异常,行人都贴着墙根走。
康三元纳闷了,拉住街道旁烧饼铺子里一个看起来耳聪目明的小伙计问:“这位小哥,城里出什么事了么,街上怎地这么些衙役?”
这小伙计看来是知情人,见问既惊奇又兴奋的道:“大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是咱们渝州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