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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花禽兽-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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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军攻上来,任天出个什么事,自己和孩子岂非也保不住?即使自己不死,可怜的孩子也是没爹的娃了。其实这个问题,从打定主意跟着任天,就已经赤裸裸地蹦到了她的面前,因此,她不要孩子。虽然任天向他保证,这种情况一定不会发生,可舒兰不信,在她看来,土匪就是亡命天涯,四处为家的行当,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任天可以让自己活得滋润,可是,他可以负责妻子与孩子的保暖安逸吗?舒兰对他没信心。

严重缺乏安全感的舒兰最近又生出一个毛病,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先睡眼惺忪地找任天,任天必须第一时间抱住她,持续一炷香的时间,才可以干别的事,否则她会郁闷一整天。这天早上舒兰提前醒来,坐在床上,看了一圈,没有任天的影子,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带着哭音呼唤他,须臾,任天两手湿漉漉地一路小跑而来,到了跟前不做别的,先抱抱,让舒兰哼唧一番。

“你去哪了?”

“洗衣裳啊。”

“早上吃什么?”

“馒头啊。”

舒兰扭动:“不要馒头。”

任天问她想吃什么,她沉思片刻,突发奇想:“从前在家里,吃过一种野菜包的饺子,特别香……”任天问她是不是荠菜,舒兰点头,又撒娇:“咱们就吃这个嘛……”任天拍拍她:“衣裳洗好就给你做哈。”舒兰的肚子叫了两声:“快一点嘛。”

自从怀有了伟大的身孕,舒兰从此再没干过一样活。从前她是只洗自己的衣裳,只保持床上的整洁,其他一概不管,所以任天和屋子,依然是脏乱差的状态,与没有她时一样。世事无常,现在的情况发生了逆转,任天包揽起了一切家务。大男人干这些,凭良心说,任天宁愿脏死也不愿动一根手指头,可自己脏死无关紧要,总不能让舒兰一个孕妇成天邋遢吧?她又不能端个木盆去河边弯腰撅屁股地洗洗涮涮。特殊时期,只有自己来了。她又说,屋子这么乱,一看心情就不好。任天困惑啊,真想问,那从前您老人家又是怎么忍受的呢?而且这屋子里难道只有我住?您没来之前,东西少,虽然脏吧,可想乱也乱不起来,自从您移驾到此,放眼望去,哪里没有您留下的痕迹?您又酷爱买东西,东西不断增多,屋子都快搁不下了,难道这些完全与我无关的杂物,也都归我收拾?您……好吧,您是孕妇,您老大,您别跟我吵了,一说您的生活习惯不好您就跟我吵,说我嫌弃您,一准闹翻天。得,我干,我都干,您就瞧好吧,包您满意!

认识舒兰之前,任天没有别的女人,更不曾有接触孕妇的经验。在他看来,女人只要一怀孕,那就什么也不能做,最好手指头也别动一下,就这样等十个月之后,孩子自己蹦下来。舒兰更是不知道怀孕是怎么回事,印象中只看过一次嫂子的大肚子,惊叹之余,只觉得好丑,别无他想。

两个纯洁的灵魂,就这样相濡以沫,当然,任天的沫明显多些。

饺子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上来,舒兰的脖子已经等得老长,张着嘴,如嗷嗷待哺的雏鸟。任天小心翼翼地扔进去一只,舒兰嚼了嚼,明显失望的表情:“不是这个味。”

碗里的饺子有的破了,绿色的菜叶飘浮着,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舒兰家里的饺子,秀气着呢,一只比大拇指差不了多少,哪里像任天的,榔头那么大,险些把她噎死。

“老子又不是厨子……”如此掷地有声的话,被任天虎头蛇尾。

舒兰勉强吃了几个饺子,便不要了:“周存道是南方人吗?”

“他家在长白山附近。”任天问:“怎么突然说起他?”

“难怪,饺子做得这样差。”舒兰抿嘴一笑。

任天接过她的碗,呼啦呼啦,把剩下的连汤解决掉,用袖子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不紧不慢地:“是老子做的。”

舒兰小吃一惊:“哦?没想到你是个多才多艺的土匪。”

“小意思。”任天知道舒兰说的是反话,不过他会自我欣赏的:“老子的优点多着呢,保管你接都来不急。”

“是目不暇接吧?”

“呃——”任天挥手,掩饰白丁的尴尬:“就是那个接都来不及嘛。”

舒兰恶寒了一会儿,闲着没事,只有借动动上下嘴唇打发时间:“哎,周存道如此人才,怎会落草为寇?”

“人才?”任天瞥嘴,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他是人才,老子就不是啦?看她嗲兮兮的样儿!女人真是浅薄:“他是神经病。”

舒兰以为他在玩笑,顺嘴说道:“你才是神经病!”

一时口快,任天有些后悔,大笑道:“老子是疯子,你就是疯婆子!”

“啊,那我们的儿子岂不成了小疯子?”舒兰与他相视而笑了一会儿,锲而不舍地继续上一个话题:“周存道不像你们这些人,他为什么甘心同你们混在一起?”

任天侧目:“跟老子混委屈他啦?你去问问他,他委屈不,要是说个‘是’,老子立马恭送他下山。”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舒兰白她一眼。

任天想了想,跟她说也没关系。本来没什么,让她觉得他有什么刻意隐瞒,反倒惹她多心:“他是老子亲戚。堂弟。”

“你当我傻子?”舒兰刮着脸蛋,示意他不害臊:“连姓也忘了的。”

任天淡淡地:“老子和娘姓。”

“你爹呢?”舒兰眨着纯真的大眼睛。

“天打雷劈了。”

舒兰不明所以,看他的神情,只有盛怒之下才会如此,鼻翼一动一动,牙齿噶嘎作响,像要吃人。他一定恨他的爹吧?他爹对他不好?还是不要他了?他爹还活着吗?舒兰进行判断,结论是依然存活。如果死了,他一定不会吃亏不说:“你娘呢?”

“她……走了。”任天的眼神突然温和,语气也惆怅起来。

“去哪啦?”

任天好似走得好好的突然被绊了一下,看着舒兰,哭笑不得:“地下。”

舒兰脸红,这顿臊啊,这死任天,不知道把话说清楚啊?为缓解尴尬,又扯到可怜的周存道身上:“你堂弟是读书人吧?”

“瞎读一气,啥也没捞着。”任天一向认为读书就是为了做官,居然有只为读书而读书的,一直以来,特别不理解周存道的一切举动。

舒兰侧头想了想:“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带他干这个?”

“他是让人带的人啊?”任天冷笑:“再说我们不是一块长大,成年后才认识的,他没把我当哥,我也没把他当弟。也就是搭个伙,做个伴吧。”

不见得,舒兰回忆周存道对任天的关心,和任天生活琐事上对周的依赖,两个嘴硬的家伙,还以为彼此是对方的伙伴吗?只怕行单影孤时,分外空虚:“其实周存道人还行,就是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以前不这样。”任天打开话匣子:“老子也不晓得他怎么变成这样,以前是什么都爱操心,现在是什么都不操心,即使操心了也装作没操心。”

舒兰分析:“该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刺激……肯定是有的。”任天含含糊糊地。

“说嘛!”舒兰娇声。

男人在女人面前,很难保住另一个男人的秘密。任天摸着她亦喜亦嗔的小脸,过一会儿道:“他有病。”

“身体不好?看不出来呀。”舒兰不解。

任天指了指脑袋:“这儿。”

“胡说。”舒兰没劲了,他总是忽悠自己:“去去去,打桶水来,帮我洗头。”

“骗你干嘛?”任天急了,全盘托出:“知道他喜欢谁吗?表妹,他的表妹!”

舒兰一笑:“那又怎样。”

“知道她表妹多大?”任天低声:“十二岁,十二岁!喜欢她的那年,他二十五,她刚满十岁!你能想到吗?老子做梦都想不到,他们才见过几次啊?认识她没几天,周存道就向他姨母提亲。妈的,这世界,这他妈的世界!”

舒兰着实一惊,倒吸一口冷气:“天那……”

“所以我说他脑子有病。”任天对他当日不听自己的劝告,还是有些记恨的:“活该,被人当成疯子被涂抹淹死都是活该!老子才不管,老子吃饱了撑的管他的破事!”

这他妈的世界,非疯即傻,非傻即痴,这世界啊,就没个正常的时候。

第 15 章

黑亮的长发丝般漂浮于水中,像片巨大的水草。任天挑起一把捧在手中,只觉柔得出奇,亮到心里,不禁轻声:“像我母亲的头发……”

舒兰咯咯笑:“快洗,嘟囔什么呢。”

“和她一样。”任天自言自语,那一束头发握在手里,人的心跟着柔起来。

“神神鬼鬼的。”舒兰伸手,淡黄的槐花落在掌心,痒痒的,风吹来,四处清香。院中除了他们,空无一人,只有鸟儿被他们奇特的举动吸引,叽叽喳喳地靠拢了来。

任天突然回到现实:“妈的,是要快点,弟兄们看见老子给女人洗头,还不传遍了。”

“那又怎样。”舒兰夺过他手中的手巾,自己擦了头发,快速挽了个松髻,只把木梳带走,剩下的交给他收拾:“你呀,就是放不下面子。有什么啊?是大丈夫怎么着都是,不是就不是,顶天立地的人,和女人亲近,还怕别人说三道四?”

说这娘们白痴吧,说的还头头是道,让人无从辩驳,说她明智吧,有时做出来的事又让人哭笑不得。任天挠挠头,不语。

“我爱你,我就是爱你,那又怎样。”舒兰本来也不是干脆人,还不是被任天气的:“承认了少一块肉?少一块肉我也要承认!”

人天看着她英气勃勃的面孔,被震撼的同时,涌出一股感动:“老婆……”

“受教了吧?”舒兰得意洋洋:“学着点儿。”

人天忙不迭表示敬佩:“是是是……”话音未落,只见头顶一束白光冲天而起,同一时间,院外充满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有人叫道:“大当家,不好了,官兵打上来啦!”有人的声音像尿了裤子:“大当家,好几千人啊,到了山门口了!”有人干脆道:“大家快逃啊。”

把受惊的舒兰推进屋子,出了院门,外边已经乱成一团,任天大吼一声:“都他妈闭嘴!”

顿时安静,简直是寂静。

“周存道呢?”任天问小莫。

周存道的跟班,多少沾染了周存道式的不紧不慢,火燎屁股了还不急,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二当家去探个虚实。”

“越活越怂。”任天指指小莫,又指了指山下,最后指了指吓傻的众人,好像在说,人和人啊,差距啊。

大当家的不急,喽啰也不敢急,拿着兵器枕戈待旦。一个时辰后,毫无动静,连舒兰也将门开了一条缝,伸着脑袋往外望,被任天狠狠瞪一眼后,乖乖地关山门,缩回去。

过了一会,周存道回来了:“十几个眼线,试试水。”

任天意料之中:“老子就说,凭咱这地势,几千人也攻不上来。”

“最近会有麻烦。”周存道底气不足地:“一时不慎,让一个伤病逃脱了。”

任天耸肩:“该来的总会来的。”

“过分乐观就是悲观。”周存道恢复冷漠,淡淡地甩出一句。

任天才没空跟他磨嘴皮,他忙着呢,忙着去看舒兰,刚才那娘们小脸都吓白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一时不见,真有点儿想得慌啊。

“虚惊一场。”任天推门进来,冲背对着他的舒兰笑道:“怎么,吓坏了?都不敢看老子了。”

舒兰一动不动,只有一只淡淡的影子投在墙上。

“咋了?刚才还笑嘻嘻的。”任天转过她的下巴,发现她在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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