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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杏鸣柳慌慌张张上前,并着两个婆子将玥湄郡主扶了起来,细细劝说道:“郡主,这天色晚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玥湄郡主本还欲坚持,可实在撑不住,眼皮子不住往下拉,两只手扒在凉亭的石桌上,脑袋枕在手臂上,昏昏的眯了半只眼睛,瞅着杨之恒手上那根百索子在不住的晃动,总觉得全身不得劲儿,丫鬟们上前来扶她,她猛的伸手抓住了那根绳结,杨之恒没提防她忽然来了这一手,猛的将手往回一带,棋盘上的棋子便乱成了一团。
许兆宁叹气道:“这棋是下不成了,罢了罢了,都回去歇着罢。”
因着天色已晚,许兆宁他们决定在归真园住一宿再走,郑香盈将他们安排在客房,自己推说头疼一早便歇了下来。许兆宁本来还想晚上与郑香盈多说说话,见她说头疼,也不好勉强,于是同杨之恒一道出去散步,到了池塘边上见着风景好,一时兴起,让长随取来棋盘与杨之恒厮杀了一个多时辰,若不是玥湄郡主干扰,还能消遣下去。
“之恒,你觉得我三妹妹怎么样?”许兆宁站在门口,瞧着玥湄郡主被丫鬟扶着走进她屋子,若有所思。
“你要我说实话还是说假话?”杨之恒瞧了瞧那群人,撇了撇嘴角:“我都懒得说假话,实话实说罢。你那三妹妹,生得倒是不错,若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倒能骗得人几分好感。”
“呵呵。”许兆宁无奈的笑了笑,三妹妹是被养得骄横了些,可毕竟身份金贵,她似乎对杨之恒有那么点意思,可在外人看来,杨之恒根本配不上她。过了两年她议亲的时候,豫王妃定然会细心挑选,她未来的夫君自然不会是杨之恒。
看起来杨之恒并不在意她,这样也好,免得将来会失落。许兆宁笑了笑,朝杨之恒道:“天色晚了,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起来还得往洛阳赶呢。”
杨之恒点了点头:“我知道。”
许兆宁转身进了屋子,丫鬟替他将热水送了进去,杨之恒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见着屋子里摇曳不定的灯光,似乎想到了什么,悄悄的走到了一旁,纵身跃上了大树,静静的闻着香樟的清香。
这香味,仿佛很熟悉,可却又十分陌生,有一种似曾相识可又迥然不同的感觉。到底是哪里不对?杨之恒扯着树叶到鼻子下边闻了闻,一种淡淡香味慢慢的浮在他鼻尖下,他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晚上,她攀着枝叶笑语嫣然:“香樟这树最好不过了,容易成活,味道又好,将那木材提炼了做成樟脑球儿放到衣柜里还能防虫。你瞧我这内院,多的是香樟树,就是这些缘故。”
他与她并肩坐在香樟树的枝桠间,他迷惑的瞧着她灿若星辰的双眸,一点点光亮将他吸引住,头发上的幽香伴着香樟的气味,让他深深迷醉。
是了,这香味不对是因为没有她的发香,杨之恒侧过脸来抱住了一根树枝,粗糙的树皮蹭着他的手掌,有一种刺痛的感觉,他委屈的咬着嘴唇,不住的回想着今日郑香盈忽然变冷淡的原因,最开始不还与他言笑晏晏,怎么一会儿便不理不睬?
抬起头望了望后边那进屋子,杨之恒见着郑香盈的房间里还有一点点暖黄的光亮,心情有些复杂,不是说头疼要早些歇息,为何现儿还有光亮?在树上望了一阵子,杨之恒忽的一声站了起来,掠上屋顶,飞快的朝那进屋子溜了过去。
郑香盈正坐在灯下看书,小翠陪在旁边做着针线活儿,拿着针在头发上蹭了蹭,偷眼瞧着郑香盈沉思的模样,小声说道:“姑娘,我瞧你今晚怎么就神思不宁的呢。”
“这倒也奇了,你竟然能看出我神思不宁来。”郑香盈懒洋洋的翻了一页书,斜靠在椅子上边,一张脸上全是闲散:“我正在思量着那超市该什么时候开工装修呢,偏偏被你说成心思不宁来。”
“姑娘,你便装罢。”小翠笑嘻嘻的将手中的小衣裳放了下来,一本正经道:“素日里姑娘看书都会拿笔在手里头记些东西,可今晚上盯着这一页纸看了快一刻钟了!”她的手指了指沙漏:“我可看得准准儿的,一刻钟,姑娘一直盯着那页没挪窝!”
“真看不出来你这大半年竟然进益了不少,连我的心思都能猜度了。”郑香盈索性将书合拢来,托腮看着桌子上的油灯,上边结了个很大的灯花,火苗不住的在扑扑窜动。小翠将灯罩子取下来,拿着剪子将那灯花儿剪掉,一截灯芯掉在油里,倏然一亮,又慢慢的黯淡了下来:“姑娘,你瞧,都结灯花了,可是好事儿要临门了。”
“那是自然,到时候超市开起来,每年赚的银子可不是一点点。”郑香盈喜孜孜的瞧着那盏油灯,眉眼弯弯。
“姑娘,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小翠瞧着郑香盈直乐:“虽说姑娘现儿只有十一岁,可十二岁以后便可以访寻人家好订亲了呢。咱们大周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年出了孝期,自然会有那知情知趣的人上门来提亲。”
“是我将你惯坏了,满嘴胡嘬。”郑香盈心中忽然一跳,订亲、出阁,这看着似乎很遥远的事情,仿佛瞬间便挤到了眼前一般。她的亲事只能由族里做主,还不知道他们会给自己寻门什么亲事,若是杨之恒真上门提亲,族里答不答应还很难说。
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微微的发烫,郑香盈十分鄙薄自己,怎么好端端的竟然会害羞起来,前世自己也算得上个女汉子,每日跟花草树木打交道,一年四季都没有穿过裙子,每日捋着袖子在田间劳作,很少说话,和那些汉子们打交道也一点不忸怩。穿到大周以来,自己仿佛变柔弱了些,不说每日在穿着打扮上要费神思,便连想到自己的亲事时都会脸红,这究竟是怎么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房门上传来啄剥之声,小翠站了起来问了一声:“外边是谁?”
“是我。”一个声音飘了进来,似乎就在耳边,可又觉得有些谣远,郑香盈朝小翠摆了摆手,可她已经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将房门打开:“杨公子,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杨之恒望着坐在桌子边上的郑香盈,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话要说,一张脸忽然就红了半边,喃喃道:“我来找你们家小姐说句话儿。”
小翠笑着转脸对郑香盈道:“姑娘,杨公子找你呢。”她的声音促狭,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诡异,郑香盈瞧着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杨公子,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儿?若不重要,那便明日再说,现儿这般晚了,还是早些去安歇罢。”
“不,这事儿不弄明白我没办法睡着。”杨之恒一把抓住了郑香盈的手腕,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喉咙发干,说出的话似乎都带着颤音,弄得站在两人身边的小翠“扑哧”笑了一声:“杨公子,你的声音好奇怪。”
“奇怪吗?”杨之恒明显的觉得自己的声音忽高忽低,而且还不住的发着颤,就如那吃草的小羊发出咩咩的叫声般,他极力想控制自己,可又没办法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而且他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郑香盈能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在不住抖动,抬头望着杨之恒,他站在门外,屋檐投下的黑色阴影将他的脸遮住,看不太清楚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可心里想着应该与自己一样,满脸发红。
“香盈,跟我走。”杨之恒简洁的说了一声,拉住郑香盈的手便往外走,小翠跟着走了出来站在走廊上,瞧着两人的背影,脸上微微一笑,站定了身子:“我跟着过去岂不是有些让人讨嫌?”正打定主意不跟上去,就见两人的身子倏然拔起,飘飘的落在了内院的香樟树上。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着杨之恒带着自家小姐飞到树上头去,小翠还是被杨之恒突然的举动唬得有些脸色大变:“杨公子,小心!”
杨之恒将树上的绿叶扒拉开来,露出了一张脸朝树下的小翠笑了笑:“没事儿,你便放心罢,你们家小姐若是出了一点儿事,任由你处罚!”
“杨之恒,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弄明白?”郑香盈蹙眉望了嬉皮笑脸的杨之恒一眼:“你有话问到门那边问了便是,何必巴巴儿的跑这树上来?咱们又不是那猴儿,专往树上爬的。”
“没法子,这问题必须要到树上来才能弄明白。”杨之恒一本正经的说:“今日我闻着这香樟树的香味与那日晚上的不同,于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此时郑香盈坐在他身边,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他,杨之恒忽然间不害羞了,大着胆子道:“我寻思着那日晚上你也坐在树上,或许是今晚没有你在我身边的缘由,所以特地验证下。”
“结果呢?”郑香盈又好笑又好气,还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这种拙劣的借口都能说得出来,还不如直接说他想见自己便是。
“结果还用说吗?”杨之恒笑嘻嘻的盯住了她:“结果自然是因着没有你在身边的缘故!”他手上微微用力,捏紧了郑香盈的手几分:“哼,我还有话想问你呢。”
第九十一章新月夜两心相知
初六的晚上,新月如钩,淡淡的挂在疏桐之间,坐在树上,抬头望着那淡淡清辉,只觉得那月色如水,轻纱般朦胧。虽然周围有树叶重重叠叠,可依旧能看得清楚对方的脸,杨之恒与郑香盈两人面对面,大眼睛对着大眼睛,神色都有几分别扭。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你倒是问呀!”郑香盈见杨之恒忽然不说话了,有几分薄薄的怒意:“你这人也真没分寸,把人家从屋子里边拉了出来,这会子又不言不语了。”
“香盈,你别生气!”见着郑香盈的眉头蹙起,杨之恒忽然觉得有几分惊慌,心中掂量来掂量去,鼓起勇气道:“今日你为何不理睬我?”
“我不理睬你?”郑香盈甚是诧异:“你说什么呢?今日你与许二公子进来的时候,我不和你说了话?还对你使眼色,你又不是没有瞧见!怎么忽然问起这话题来了!我倒是还想问你呢,你与那个玥湄郡主有说有笑的,不一样没有搭理我?”
“我哪有和她有说有笑!”杨之恒有几分焦急,伸出手来扳住她的肩膀:“香盈,那种骄横的小姐,我巴不得能隔她远一些,哪还想着和她说笑!”
“怎么没有?我可是亲眼瞧见的,在牡丹园里的时候,你们两人并肩赏花,那神情可真是亲密。”郑香盈越说越觉得自己有几分不争气,不就是说几句话儿,犯得着这般拈酸吃醋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说话,流水般说了下去:“没有她在的时候,你也只能来找我说说话,可她在的时候,你却将我丢到闹后边去了。我知道,她是豫王的千金,是尊贵的郡主,你当然要看重她几分。”
“香盈,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杨之恒激动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直摆手:“我没那心思,真的,你可是在冤枉我。”睁大眼睛瞧了瞧郑香盈的脸,他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一般,气哼哼说道:“你若是定要这般说我,我也一样儿来问问你。在牡丹园的时候,你与兆宁说说笑笑,可根本没有看我。没有他在的时候,你也只能来找我说说话,可他在的时候,你却将我丢到闹后边去了。我知道,她是豫王的儿子,是尊贵的公子爷,你当然要看重他几分。”
听了这话,郑香盈忍不住微微一笑,没想到杨之恒还真会翻嘴,拿她斥责他的话来反问自己,心中那醋意早已飞走了大半,口中却不放松,只是说着:“我与许二公子可是在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