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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妪,看来你是吃饱了撑着。”谢芙站在榻上,俏脸含霜道。
周妪尖锐地冷笑了一声,“你怎么可能是郡主?”然后又朝身后的侍女道:“上前抓住这个女子,让道君做法,驱散小鬼,郡主就会回来了。”
一众侍女闻言,冲上去准备抓住谢芙。
谢芙冷喝了一声,“谁敢?”
众侍女被她的气势吓到,伸着的手又缩了回来,郡主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动起怒来自有一番威仪。
“还不上去?”周妪认定了谢芙是被小鬼附身才会这样,所以急忙又大喝一声。
“今天谁要是敢碰到本郡主一根汗毛,本郡主就要她付出代价。”谢芙又瞪视一眼那群侍女。
一众侍女不禁倒退几步,在这门阀制度森严的社会,寒族出身的她们在面对高门世族出身的谢芙时本身就敬畏不已,更何况现在的她那高高在上的气势一显,更是令她们身上的奴性尽显。
周妪看到那群侍女只是站着不敢上前,痛骂一声,“没用的东西。”然后亲自上前抓着谢芙,“我这是在救郡主。”
谢芙的手被周妪用力的抓着,甩也甩不开,她的两眼狠狠地瞪视了一眼这老妇,“你以下犯上罪加一等。”朝侍女们喝道:“还不给本郡主拉开这老妪?”
一众侍女面面相觑,谢芙是主子,她们不敢得罪,周妪是夫人身边的人,她们同样不敢得罪,顿时大家都缩着手低着头装作看不见。
周妪虽然年老,但是谢芙正值十四五岁的年纪,气力终究不敌她,被她拖着走向那群道士,“道君们快点施法,好让脏东西离郡主而去。”
一群在旁等候的道士看了眼披头散发的谢芙,看来像是被邪灵附身的样子,于是点点头,均摇起了铃铛,开了香案,扬起了桃木剑,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到一阵念经的声音。
被周妪抓在手里的谢芙两眼旁观着这群口中念念有词的道士,扫了扫不远处的那群静立的侍女,然后又回到了那发狠的周妪身上,轻笑出声。
就在周妪以为开坛做法就可以驱散邪灵之时,回廊处传来了重重的皮靴声音,看来有兵士正闯进来,周妪转头皱眉看向那门口处,正好看到阿秋领着护卫兵前来。
谢芙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敢把本郡主当猴来耍,须知耍猴是要付出代价的。”
正文 第四章 鞭子与糖
周妪到现在仍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傻傻地看着谢芙挣脱她的制肘,不疾不徐地由阿秋扶着坐回那木榻之上,她不安地看了看那群闯入的士兵,这些人不受她的辖制,是郡主来祭拜颖川公主之时,陛下特意派遣的护卫军,不过平日里郡主也不大待见他们,说他们只是一群低下的寒族之人,直到听到谢芙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来。
“荆副将,这老妇冒犯了本郡主该当何罪?”谢芙手指着周妪道。
周妪急忙跪下,“郡主,老奴也是为郡主好,对郡主绝无冒犯之意。”
阿秋不待谢芙发话,即上前看着这平日在奴仆间高高在上的老妇,“周妪,你竟然拿郡主来作法,这难道不是以下犯上之罪吗?”
“郡主被脏东西附身,老奴这也是为了郡主好。”周妪辩道。
谢芙望向周妪,冷笑数声,“蠢妇,你以为本郡主真的是被鬼魇了吗?”
周妪看着谢芙的脸色在灯光下甚为红润,两眼精光大放,嘴角的微笑从容而淡定,彷佛一切都在掌握当中,突然之间,她脑中灵光一闪,郡主早就怀疑温夫人了,所以才会假装在祭祀中晕倒,引自己暴露出来加以整治,这么一想,她脸色更为苍白,急忙跪下道:“郡主,是老奴被鬼蒙了双眼,冒犯了郡主的天颜。”
谢芙不理她的求饶声,而是瞟了那身着铠甲的荆副将,此人年约二十上下,长相粗鄙,与时下流行的俊美郎君的样子相差得十万八千里。
荆副将两眼没有斜视,上前恭敬地握拳行礼,道:“她一个奴仆胆敢冒犯郡主,当处以黥刑外加流放之刑。”临川郡主是皇帝最为疼爱的侄女,他讨好她也是有好处的。
“黥刑?流放?”谢芙笑着重复这几个字眼,抬手轻拨鬓边的秀发,“甚好,那就有劳荆副将执行了。”
“诺。”荆副将应答一声,然后挥手指示士兵去捉拿周妪。
周妪早就吓得瘫坐在地,她都这一把年纪了,能承受得起黥刑,又如何承受得起流放呢?士兵抓着她的手把她拉下去,她这才忙大喊,“郡主,饶命啊,郡主,饶命啊……”
谢芙充耳不闻,看了看那群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侍女们,“你们居然连主子与下人也不能区分,本郡主留你们有何用?”
那群侍女们面面相觑,然后也是不停地磕头求饶。
谢芙丝毫不为其所动,“本郡主就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了,你们就在此为本郡主的母亲颖川公主守灵三年。”
一众侍女都没有想到郡主居然要她们守灵,说是三年,若三年后郡主不记得有这茬事了,那她们就得一直守下去,这何年才是个头啊?
“郡主……”侍女们急着想要求饶。
阿秋冷声道:“郡主,她们不想守灵,不若就让她们随周妪一道流放好了?”
侍女们听了之后,流放比守灵更可怕,惟恐谢芙又改变主意,纷纷磕头,表示愿意守灵。
谢芙这才挥手让她们出去,至于那群道士的道观被她下令封了,敢拿她来开坛作法,就得承担得起这罪责。
等到一切锁事都了了,谢芙示意阿秋给她倒一碗酪浆,这才看向荆副将道:“荆副将保护本郡主有功,他日回到洛阳必定会替将军在皇帝舅舅面前美言一番。”
荆副将大喜,但嘴上却道:“陛下命下官保护郡主安全,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谢芙起身,接过阿秋手中的瓷碗,亲自递给荆副将,“这是本郡主答谢将军之意,将军莫要推辞了。”
荆副将并非高门士族出身,若谢芙赏赐给他金银,他也只会嗤之以鼻,但现在身为陈郡谢氏女,居然亲自赐浆于他,这纡尊降贵之举岂能不令他感动?急忙单膝跪地道:“下官担当不起。”
谢芙笑道:“本郡主自出洛阳以来,一路上多得将军保护,本郡主都会记在心里,将军莫不是嫌弃这一碗桨液?”
荆副将这才双手高举过头接过谢芙亲自递上的酪浆,“下官谢过郡主赏赐。”小心接过,粗鲁惯了的人,端起碗来就大口喝了起来,听到银铃般的笑声,他略抬头看到谢芙在灯光下艳丽的脸庞,脸上不自觉红了红,“下官出丑了。”
“将军莫要拘谨。”谢芙轻挥衣袖,又跪坐回木榻上。
荆副将定定地看着那笑容,眼睛转也没转,直到阿秋不悦地咳了几声,他才收回视线,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脸红地把剩下的酪浆喝光,这才感觉到嘴里有着那酸酸甜甜的滋味。
阿秋收回那只碗,颇有些嫌弃地搁在长案上,她这回是真的想不明白,郡主为什么如此礼遇这个粗鄙的寒族之人?
荆副将正要告辞之际,听到外面突然传来周妪尖利的声音,“郡主,饶命啊,郡主,老奴有话要禀奏,郡主……”
谢芙听着周妪那尖利的求饶声,半晌之后,听到那求饶声越来越弱,这才看向阿秋,道:“去把周妪带进来。”
“诺。”阿秋起身朝室外而去。
“郡主,这等刁奴不可纵容,要不然迟早会惹出事端。”荆副将道。
“将军的关怀,本郡主多谢了。”谢芙温声道,“不过她终究是本郡主的家奴,本郡主就当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荆副将愣了愣,想到这郡主为人极为和蔼,“郡主真是大好的主子。”
谢芙笑了笑,没有言语。
等阿秋领着那跪爬着进来的周妪时,谢芙看了一眼头发散乱的周妪,这才挥手让荆副将带领着士兵退出去。
周妪看到荆副将领着人退下后,拍拍胸脯定了定神,但仍不敢抬头看向谢芙,屋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阿秋一一挑了挑油灯的灯芯,顿时屋里光亮了不少,那浑黄的光亮把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曳地的长裙随着的她的动作发出“沙沙”的响声,转过身来,看着周妪道:“你有话还不快说?刚扰了郡主用膳,难不成现在还要让郡主不得歇息?我看还是让荆副将拉你去刺面流放为妥。”
“老奴不敢。”周妪忙磕头,看到谢芙没有看向她,“老奴愿意听郡主调遣,只要郡主给机会老奴将功赎罪。”
谢芙这才把目光看向她,“周妪,本郡主凭什么要用你?你有何可用之处?”
周妪试探地道:“郡主不是怀疑夫人吗?”
“谁告诉你本郡主怀疑二娘了?你到现在仍不知罪,冒犯了本郡主,又想挑拨本郡主与二娘的关系?”谢芙突然大怒道,“看来黥刑与流放并没有让你畏惧,待会儿本郡主自会让荆副将加重刑罚。”
“郡主饶命。”周妪急得满头大汗跪地求饶,莫不是她猜错了?斜眼看了看谢芙脸上的怒容,看到她的一瞪,急忙又低头不敢斜视。
“阿秋,让荆副将进来把这老妇拖下去。”谢芙大喊道。
阿秋应了一声,转身正要出去,周妪急忙冲上前去抱住阿秋的大腿,急道:“郡主,老奴没有挑拨郡主与夫人的关系,只是夫人对郡主不怀好意,老奴怕郡主上当受骗。”
“你说二娘对我不怀好意?”谢芙状似怀疑道。
周妪忙如捣蒜般点着头,“不瞒郡主,夫人刻意挤兑汤妪离去,就是为了让郡主听信于她,还有,夫人派老奴前来就是为了监视郡主。”
“放肆。”谢芙站起来步下木榻,看着周妪道:“二娘一直待本郡主如何,本郡主心知肚明,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二娘,本郡主轻饶不了你。”
“郡主,老奴不敢,只是老奴所言句句属实。”
“那你有何凭证?”
周妪被谢芙步步紧逼,原本以为自己猜错了心思,直到现在才明白郡主真正的心思,心中大喜,忙松开阿秋的大腿,抬头看着上方的谢芙,道:“五石散,郡主,夫人一直以来不停地诱哄郡主服用,就是想用这个来控制郡主。”
她抬头看到谢芙那将信将疑的眼神,赶紧又道:“还有洛阳城里流传的一些于郡主不利的传言,都是夫人派人传出去的……老奴记得还有……夫人准备要全换了郡主身边的侍女,阿秋就榜上有名,虽然老奴不知道夫人有何用意?但是肯定是要进行对郡主不利的计划……”
谢芙听着这周妪的话,周身寒凉不已,原来二娘现在就准备了在两个月后害死她?原来不是自己多疑,而是二娘真的是披着羊皮的狼,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郡主?”阿秋的脸上大骇,原本以为温夫人不安好心,但现在听到这周妪的话岂只是不安好心?
周妪看到谢芙有所动容,急着道:“老奴愿意为郡主在夫人身边打探消息,只愿郡主能给老奴这个机会。”
虽然内心惊涛骇浪,但谢芙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平日里略为高傲的表情,轻笑出声,“就算二娘如你所说是包藏祸心之人,我现在又如何信你会真心为我卖命?”
“郡主,老奴可以对天发誓。”周妪忙举手发了一个毒誓,然后才低头跪好,她都这样了,郡主该相信她了吧?
“那本郡主姑且信你所说的话。”谢芙道,“若你敢对本郡主不利,本郡主饶得了你,自也能再治你的罪。”此时,她已是半蹲下来,双眼狠厉地看着周妪。
周妪抬起头正要回答一声“诺”,看到谢芙脸上的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