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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掏出地图,借着月光看了看,向着潇湘馆的方向奔去。
潇湘馆的窗子开着,透过纱窗望去,贾五刚刚走进黛玉的房间。
弘历心里一阵紧张,自从那次被贾五打了以后,他就开始怕起贾五来了。
贾五走进房来了,见黛玉泪痕满面,便问:“妹妹,又是谁气着你了?”黛玉勉强笑道:“谁生什么气。”旁边紫鹃将嘴向床后桌上一努,贾五会意,往那里一瞧,见堆着许多东西,却是些笔、墨、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等物,外有虎丘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筋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就知道是宝钗送来的江南土产小玩艺儿,便取笑说:“哪里来的这些东西,不是妹妹要开杂货铺吧?”
黛玉也不答言,紫鹃笑着说:“二爷还提东西呢,因宝姑娘送了些东西来,姑娘一看就伤起心来了。我正在这里劝解,恰好二爷来得很巧,替我们劝劝。”
贾五明知黛玉是见物思乡,便笑着说:“你们姑娘的缘故想来不为别的,必是宝姑娘送来的东西少,所以生气伤心。妹妹,你放心,等我明年叫人往江南去,与你多多的带两船来,省得你淌眼抹泪的。”
黛玉听了这些话,也知他是为自己开心,也不好推,也不好认,便说道:“我任凭怎么没见世面,也到不了这步田地,因送的东西少,就生气伤心。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你也忒把人看得小气了。我有我的缘故,你哪里知道。”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
贾五忙走到床前,挨着黛玉坐下,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拿起来摆弄着细瞧,故意问这是什么,叫什么名字,那是什么做的,这样齐整,这是什么,要做什么使用,又说这一件可以摆在面前,又说那一件可以放在条桌上当古董儿倒好呢。一味地将些没要紧的话来逗黛玉开心,黛玉只是不说话。
贾五忽然看见床上有一张诗稿,就拿起来读:
月色凉如水,星光似水柔;
红灯传碧盏,笑语下莲楼;
梦醒人不在,乡思一段愁;
随风飘万里,万里恨悠悠。
贾五看到这里,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中秋和妈妈一起赏月,元宵和女朋友一起观灯猜谜,春节和哥们儿打牌斗酒,就痴痴地发起呆来了。
黛玉见贾五如此,自己心里倒过意不去,便拿起一个瓷烧的麒麟,说:“宝玉,你看看这个,和那天坠儿偷走的那个好像。”
弘历当然知道坠儿,是乌思道派来贾府卧底的,后来又被赶了出去。他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
贾五接过麒麟,看了看,说:“可不是,像得厉害。对了,妹妹,林家给你的最后那封信你收好了吧?”
“收好了,”黛玉眼圈又红了,“在我的梳妆柜的抽屉里呢。”
弘历听了心里一喜,这个大概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了。
只听黛玉又说:“你不用在这里混搅了。咱们到宝姐姐那边去吧。”
贾五巴不得黛玉出去散散闷,解了乡愁,便说:“宝姐姐送咱们东西,咱们原该谢谢去。”
黛玉道:“自家姊妹,这倒不必。只是到她那边,薛大哥回来了,必然告诉她些南边的古迹儿,我去听听,只当回了家乡一趟的。”说着,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儿。
贾五便站着等她。黛玉只得同他出来,往宝钗那里去了。
弘历见二人走远,冷笑了一声,从屋脊上跳到地下。
弘历四下看看,刚要进黛玉的屋子,忽然见远远地走来一个女孩,仿佛是贾环拿来的画像上的晴雯。他听乌思道说过,了因和尚被晴雯打了个重伤,估计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妈的,怎么她来得这么不凑巧,只好等下次再来了。弘历心里暗骂着,悻悻地溜出了荣国府。
“宝二爷,林姑娘,”五儿扮装的晴雯笑着走进潇湘馆,“咦,人都哪里去了?”
“他们呀,”紫鹃从后面走出来应道,“去宝姑娘那里了。晴雯,你有什么事儿?”
贾五和黛玉到了蘅芜院,不巧宝钗出去了。两个人就在园子里随意漫步,观赏月景。
又是十五了,月亮又圆又亮,晃得人几乎不敢逼视。记得北京的月亮没有这么亮啊,贾五心里暗想,还是因为没有污染的缘故?唉,这么漂亮的北京星空,怎么后来搞成了那么灰蒙蒙的?不肖子孙啊。
黛玉望着月亮,轻轻地念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唉,”贾五叹息一声,“那苏大胡子文章是写得不错,只是人品忒不怎么样!”
“此话怎讲?”黛玉奇怪地问,“就是那王安石三难苏学士的故事,也只不过说他少年时过于狂妄罢了,于人品有什么关系呢?”
“妹妹听说过春娘的故事么?”
“没有,你知道,我是看不到什么闲书的,”黛玉看了贾五一眼,低下头去,“除了你给我的。”
“春娘是苏东坡的一个侍妾,”贾五看着黛玉说,“人漂亮,文采也好。春娘去庙里上香时,被城里一个恶少看见了,惊为天人。那恶少就去找苏东坡,提出要用自己的一匹名马来换春娘。苏东坡一来是个马迷,二来畏惧那恶少的权势,三来对春娘也没有新鲜感了,就同意了这笔交易。”
“那春娘呢?”黛玉关切地问。
“春娘是个烈性子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就撞树自尽了。临死前写下一首诗。”贾五望着月亮,慢慢吟道:
为人莫为女儿身,百般苦乐由他人。
今时始知人贱畜,此生苟活任谁真。
“为人莫为女儿身,百般苦乐由他人。”黛玉低低地重复着,泪水流了下来。
贾五忙帮黛玉抹去泪水,安慰她说:“好妹妹,别难过。都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唉,没有什么,”黛玉勉强笑着说,“我是想,女人都是那么命苦,男人又都是那么负心。”
“没有啊,”贾五拍着胸脯说,“我就不是那负心的男人。”
“宝玉!”黛玉抬起头来,明亮的月光映在她的眼眸上,美丽,深邃,而又温柔。贾五不由得看呆了。
“这些天我好像总有一种预感,”黛玉幽幽地说,“好像我们要大祸临头了似的。我好害怕!”
贾五贴在黛玉的身上,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不由得涌起一种欲望,想要把黛玉抱在怀里。不过,这个时候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乘人之危呢。他用力抑制着自己,只是轻轻拉起黛玉的手,说:“妹妹,别怕,有我呢。”
两个人面对面地拉着手,在月光下,贾五只听得见黛玉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过了不知多久,泪水又涌上了黛玉的眼睛。
“妹妹,别哭,妹妹!”贾五柔情地说。
“没有,”黛玉解嘲地说,“现在好多了,没有前些时候那么多眼泪了,好像都流完了似的。”
贾五打了个寒战,他猛然间想起曹雪芹说的”泪尽而逝”,不由得紧紧抓住了黛玉的手,疼得黛玉叫了起来。
贾五急忙把手放松,抱歉地看着黛玉,说道:“妹妹,别怕,大不了,我们一起逃出这个贾府。”
“逃?”
“是啊,我们逃到江南,逃到苏州去。”
黛玉平生有两个最大的愿望:一是和宝玉在一起;二是回苏州家乡看看。现在这两个愿望都可以实现了么?她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贾五,说:“宝玉,你可不许骗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贾五坚定地说。又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要不,我们来拉勾?”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湖边传来一阵琴声。
第二十五章 妙玉弹琴
琴声清越悠扬,忽而又转为富丽堂皇。黛玉凝神听着心想:“真是琴中高手!”
贾五是见过世面的人,音乐会参加过不少,床底下经典音乐的盗版光盘就有一箱子。眼前此人虽然古琴弹得不错,但是还够不上专业水平,去年一个什么晚会上那个梳大辫子的白衣小姑娘就比她弹得好。不过,既然林妹妹夸奖,自己当然也要赞扬几句。
还没有想好说什么,琴声忽然转成婉转凄凉。贾五拉起黛玉的手,两人循着琴声走去。
琴声由凄凉又转为悲怆,一个少女的声音随着琴声唱了起来: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飘流?
为神有灵兮何使我处天南海北头?
“是蔡文姬的胡茄十八拍呢。”贾五说。
黛玉”嗯”了一声,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
歌声又变得凄苦悲愤:
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
我不负神兮神何亟我越荒州?!
余音在夜空回荡,树上的树叶沙沙作响。贾五不禁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紧紧拉着黛玉的手,黛玉擦了一下眼泪,继续向着琴声走去。
翻过小土坡,只见湖水边上,大柳树上挂着一个红灯笼。树下摆着一架琴台。琴台边上有一个小供桌,上面放着一个香炉。琴前坐着一个女孩子,一袭白衣,满头的长发像乌云一样洒落下来,正是妙玉。
贾五不由得看呆了。
只见妙玉叹息了一声,擦了一下眼睛,拿起几炷香,就着灯笼点着了,插在香炉里。一缕青烟袅袅地升了起来,妙玉双膝跪下,说:“可卿姐姐英魂不远,请饮此一杯。”说着把桌上的酒杯端了起来,向空中一洒,点点水珠落入湖中。
“可卿,是秦可卿么?”贾五好奇怪,“她和妙玉有什么关系呢?”
妙玉站了起来,应道:“姐姐,你的《红楼梦》的曲子我也学会了,你听听。”
说着又走到琴前坐下,调弄了一会儿。
黛玉轻轻地说:“君弦太高了,与无射律只怕不配呢。”
只听得妙玉随着琴声唱道: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明月情浓。”
黛玉听了,哑然失色道:“怎么忽然作变征之声了?音韵可以裂金石了,只是太过。”
贾五问:“太过便怎样?”
黛玉说:“恐怕不能持久。”
正说着,只听得”嘣”的一声,弦断了。
妙玉站了起来,笑着说:“琴中忽出异音,想必是有高人在场,何不出来相见?”
贾五忙拉着黛玉从树阴里走出来,笑着说:“怕打扰了你呀,你的琴弹得真好。”
妙玉见是贾五,不由得一怔,也不理他,向着黛玉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请你喝茶呢。”
“喝茶也算我一个呀。”栊翠庵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正是宝钗。
“你们今天怎么都在这里埋伏着呢?”妙玉笑着说,“好,你们等着,我去烧茶。”说着便把宝钗和黛玉的衣襟一拉,二人随她出去,贾五悄悄地随后跟了来。
只见妙玉让她二人在耳房内,宝钗坐在榻上,黛玉便坐在妙玉的蒲团上。妙玉自向风炉上扇滚了水,泡了一壶茶。贾五便走了进来,笑道:“骗你们吃体己茶呢。”二人都笑道:“你又赶了来骗茶吃,这里并没你的。”
妙玉拿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便斟了一杯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盂”。妙玉斟了一盂与黛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贾五。
贾五笑道:“常言世法平等,她两个就用那样古玩奇珍,我就是个俗器了。”妙玉道:“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里未必找得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
“贾五笑道:“俗说入乡随俗,到了你这里,自然把那金玉珠宝一概贬为俗器了。”
妙玉听如此说,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