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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五走出园子,小厮茗烟正在等着他,见他进来,忙走上前去说:“二爷,老爷讲十四阿哥要您到他王府去一趟。您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备马。”
茗烟走了。贾五听得雕龙影壁后面有人说话,探过头去一看,是平儿和鸳鸯。他踮起脚尖,正想过去吓她们一下,只听得平儿说:“你说老太太那么喜爱宝二爷,怎么老爷就老看不上他呢?”
贾五听她们说起自己,就悄悄地退了回来。听见鸳鸯说:“这里面猫腻可大了。那天环哥儿写了首诗来给大老爷、二老爷看。你猜大老爷说什么?他说:‘好孩子,以后这世袭的前程儿就跑不了你啦。'”
“什么?”平儿惊讶地问,“大老爷的世袭应该是我们琏二爷的呀。”“就是啊,”鸳鸯说,“即使大老爷看不上琏二爷,还有宝二爷呢,又是二老爷的长子,又是太太生的,怎么着也轮不到环哥儿呀。除非……”
“除非琏二爷和宝二爷都不是姓贾的种儿。”平儿顺口接了过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吃吃地笑了起来,鸳鸯说:“怪不得人家讲,贾府里只有两个石头狮子是干净的,嘻嘻。”
十四阿哥的王府大厅陈设很简单,还没有贾府里奢华。除了书架就是兵器架。只是正中挂了一幅一人多长的画儿,一个红甲将军,手挽大刀,在雪地里奔驰。上面题着: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字体不大流畅,却有一种逼人的气势,一看就是出于一介武夫之手,大概就是十四阿哥自己写的。
侍卫把贾五领进内书房,十四阿哥正和几位幕僚谈论着什么。他和贾五像熟人一样点点头,指着一把椅子说:“你先坐下,我们正在讨论平定青海叛乱之策。”
贾五坐下来打量十四阿哥,年龄大约在三十到四十之间,满脸风霜,但眼睛却时时闪着俏皮的火花。不知怎的,他忽然对这位大将军产生了一种亲近的感觉。
“圣上对王爷如此器重,王爷此行定能收全功。凯旋之日,也就是圣上立王爷为太子之时。”一个穿蓝色长衫的人笑着说。
“是啊,据说一年前皇上本来就要立咱们王爷。可恨有人给四阿哥出了一招,叫他天天带儿子去见皇上,皇上爱孙子,又有人讲,立储不但要看儿子,还要看孙子,好皇孙可保大清三代,皇上才又拿不定主意了。”一个白胡子说。
“那皇孙就是四阿哥府上的弘历吗?”
“可不是,长得一表人材,博古通今,文思敏捷。小名叫宝玉,四阿哥真是拿他如宝似玉。”
贾五当然知道弘历,那就是乾隆皇帝,被封过宝亲王。没想到他的小名也叫宝玉。
“呵呵,给大家介绍一下。”十四阿哥笑了,指着贾五,“这是荣国府的贾公子,也叫宝玉。”
人们的目光都向贾五看来,一个眯眯眼说:“早就读过贾公子的诗,真是字字珠玑。居然这么年轻,玉树临风,了不起啊。”
十四阿哥哈哈大笑着说:“老那,你是见了谁就拍谁呀,你能读过他什么诗?”
老那忙站了起来说:“王爷,您这次可冤枉我了: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您说这句诗好不好,全北京城都传遍了。”
那白胡子也来凑趣:“啊呀,这原来是贾公子的诗,老朽慕名久矣。王爷,您要是有这么个公子,可就把四阿哥家的弘历比下去了。”
十四阿哥转过头来,说:“宝玉呀,那你就过继给我当儿子怎么样?”
贾五心中大怒,哪有一见面就让人家给你当儿子的。他大剌剌地说:“多谢您看得起,不过我得回家跟爹妈先商量商量。”
屋子里马上静了下来,大概从来没有人敢当面给十四阿哥钉子碰。
十四阿哥眼睛一瞪,透出一道慑人的光芒,却又笑着说:“小小年纪,不畏权贵,好!”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十四阿哥从抽屉里拿出一串珊瑚珠子,递给贾五,说:
“这个送你。等出征回来咱爷儿俩再细谈。”
看着十四阿哥亲切的目光,贾五觉得有点感动。他忽然想起来,史书上说,在十四阿哥出征的时候,康熙死了,四阿哥夺了皇位。十四阿哥一回京,就被四阿哥监禁起来,一直到乾隆上台。
“真不忍心不告诉他,可是怎么说呢?”贾五一阵迟疑。
十四阿哥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地问道:“你家里人都好吗?”
“挺好。”
“你姐姐好吗?”
“我姐姐?”贾五才悟过味来,是当娘娘的贾妃,“她也还行。”
十四阿哥沉思了一会儿,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唔,您的大军什么时候离京呢?”
“还有几个月吧,要先筹划粮草,军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你要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的。”贾五长出了一口气,几个月的时间,总有机会提醒他。
从十四阿哥府里回来,天已经黑了。贾五匆匆吃了饭,就跑来潇湘馆。
“妹妹,妹妹,我有件东西送给你,”贾五手里拿着那串珊瑚珠子,笑嘻嘻地对黛玉说,“十四阿哥刚送我的。”
黛玉撇撇嘴:“什么臭男人家拿过的东西,我不要!”
贾五一愣,眼睛一转,对紫鹃说:“姐姐,给我倒杯茶行么?”
“当然行,是不是回来得越慢越好?”紫鹃笑着走了出去。
贾五把珠串放在黄铜盆里洗了洗,又仔细地一颗颗擦干,看着黛玉说:“好啦,臭男人的味道都洗下去啦!”
黛玉抬起头来,“砰”的一下,目光和贾五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她发现贾五变了,长大了,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野性的调侃的光。她的心跳得像小鹿儿一样,想把头转开,却又被贾五的目光吸住动弹不得。
贾五走到黛玉面前,轻轻地把那串珠子套在她的脖子上。两人贴得好近,黛玉觉得贾五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暖洋洋,麻酥酥的,她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了。
黛玉的头发在贾五的脸上拂来拂去,一种痒痒的感觉一直透到他的心里。珠子戴好了。他的手停留在黛玉的后脖颈上,她的皮肤好光滑,好细腻。他看看黛玉,黛玉轻轻低下了头,一种火一样的欲望从他心底翻了上来。
“茶来喽!”外面传来紫鹃的声音。
贾五急忙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地说:“你们说奇怪不奇怪,雍亲王的儿子也叫宝玉,据说还跟我长得挺像呢。”
“嘿嘿,他呀,”紫鹃不屑地说,”野种一个!”
“怎么呢?”贾五奇怪地问。
“你没听说过呀,”紫鹃说,“雍亲王福晋本来生的是个女孩儿,怕皇上嫌雍亲王没有儿子,当不了太子,就和海宁陈家的儿子掉了包儿。”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雪雁刚刚走进来,“那时候陈家和我们林家可好了,生我们姑娘那年,林老爷要去出巡,就把太太托付给了陈家。我们姑娘就是在陈府生的。”
“真有这回事儿?”黛玉奇怪地问,“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唉,林老爷一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跟陈家吵翻了。以后就再没有来往过。其实那陈家人还是挺不错的。”
“那雍王府的那个格格就一直住在陈家了?”贾五问。
“长到十岁上病死了。出殡的时候,雍亲王给了不少钱呢。”
紫鹃说:“死了也好。要不雍亲王心毒手辣,陈家整天价提心吊胆的,怕走漏了风声。”
“是啊,皇上都说雍王爷刻薄寡恩呢。听说他手下有不少武林高手,叫什么血滴子的。”雪雁说。
“什么呀,”紫鹃笑着说,“那血滴子是一种兵器,像个大桶似的,往人脑袋上一套,脑袋就掉了。”
第四章 女侠晴雯
夜深了,贾五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算来有近十天了,怪想家的。老妈肯定急坏了。如果再滴一滴血在那块玉上也不知能不能回去。可是在这里也蛮不错,有那么多女孩子陪着,还能揭开《红楼梦》的老底,这可是学中文的人做梦都想的事儿。他摸摸自己的胳膊,好像细了一圈,像是上初中的时候那么细。对呀,贾宝玉在这时候应该是15岁。贾五摸摸自己的下巴,胡子碴不见了,只是细细的绒毛。
哈哈,有意思,返老还童了。
“二爷,二爷!”帐子外面传来低低的声音。
贾五打开帐子一看,是晴雯,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什么事?”贾五问道。
“你把这个换上。”晴雯把另一套夜行衣递给他,“我们出去看看。”
贾五穿好夜行衣,兴奋得不得了,自己也要当一回侠客了。他激动地问晴雯:“我用什么兵器呀?”“兵器?”晴雯“噗哧”一笑,顺手把立在墙角的棒槌拎了起来,“你就用这个好了。”
贾五在学校是棒球队的,掂掂棒槌觉得挺顺手,往后腰上一插,高高兴兴地跟着晴雯走。二人走到园子西北角,那里是一片平地,贾府里的垃圾都倒在那里,再由林之孝家的派人运到乡下去。
晴雯指着一棵大松树,向着贾五努努嘴。贾五从小就爱爬树上房,这个当然难不住他,哧溜哧溜就爬上去了,得意地看着晴雯。晴雯向他一笑,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到了他身边。
贾五佩服得不得了,刚要说什么,晴雯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向下面一指。
月亮好亮好亮的,大概不是十五就是十六。东南方向走来两个女人,是赵姨娘和马道婆。她二人走到垃圾场边上停了下来,东看看,西瞧瞧,还不安地走来走去。
远处传来三声梆子响,是三更了。一个黑影在墙上闪过,落在垃圾场的中央,是一个胖大和尚,背着一个大口袋,手里提着一根禅杖。
“了因和尚!”晴雯忍不住脱口轻轻叫了出来。她向贾五摆摆手,自己又向上挪了五六尺。
只见赵姨娘和马道婆战战兢兢地向了因走去,了因低声喝道:“王爷要的东西找到没有?”
“还没有,求大师再宽限几天。”赵姨娘哀求地说。
“宝玉又到十四阿哥那里去了?”
“是。”
“干什么去了?”
“好像没有什么,就是聊了会天,十四阿哥送了他个小玩艺儿。”
“哦?什么玩艺儿?”了因好像很感兴趣。
“是一串珠子,”赵姨娘献媚地说,“要不要我给您偷过来?”
“珠子就算了。”了因摇摇头,“要是有什么大件的,能藏东西的,你就按老暗号在你窗外放一盆花,我晚上就来这儿找你。再有,打听到林姑娘的奶妈的下落没有?”
“有啊,有啊,在苏州城外虎丘,她男人开了个小酒馆,叫梅子林。”
了因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向马道婆:“你呢?”
“师傅,那纸人没能收回来,不是我的错。”她指着赵姨娘,“是她被宝玉发现了,宝玉把纸人收走了。”
“没用的东西,”了因冷笑一声,“那洒家做给十四阿哥的纸人呢?”
“不,不见了,被人偷走了。”马道婆害怕地说。
“嘿嘿,用性命担保,不把洒家的法术外泄,这话是不是你说的?”了因放下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黑球。
“血滴子!”晴雯的脸忽然变得煞白,嘴唇紧紧地咬着。
马道婆“咕咚”一下跪了下来,嘴里连说:“师傅饶命,师傅饶……”
那个“命”字还没有说出来,了因已经把那黑球套到了她的头上。只听得一阵金属响声,马道婆缓缓地向后倒去,……头没有了,只是脖子上滴滴答答地在滴血。
赵姨娘吓得当场就晕死了过去。贾五也吓得一晃,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