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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挥挥手,示意侍卫放人,侍卫略一犹豫,看向珂玥,见珂玥点头,这才松手。
那乞丐一溜烟跑的不见影儿。
而那女孩只是在原地低头不语。
“走吧!”好戏散场了,也该打道回府了。
我们一众人刚出巷口,蹬蹬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那个孩子从巷子跑出来,拦在我们跟前,扑通一下跪下了。
“你可以走了。”我皱眉。还真是不习惯有人给我下跪。
“你还想玩什么花样?”意琴本就是个泼辣的,知道被骗后更是半丝好声气儿也没有。
那孩子抬起脸来,灰扑扑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是熠熠发光,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一丝希冀,“请带我回去吧!我愿意给您做丫头,挑水劈柴生火做饭,我什么都能干!”
意琴几乎要跳脚,“你还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看向珂玥,毕竟是借住在别人家,这个事情我说了不算。
“你看着办吧!”珂玥知道被骗后,一直悻悻的。也难怪,好不容易想做回好事,却遇到这样的事。
我一手驻在下巴上,沉吟了半天,“街上那幅字可是你写的?”识字的丫鬟很少,也许留下她以后会有用的上的地方。
“是,是我写的。”
“那好吧!你就跟着我吧!”
杨念巧
我叫杨念巧。
可是大家都叫我丫头,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包括我爹,那个给我起名字的人。
小时候爹会笑眯眯地唤我念巧,如今也随那女人叫我丫头了。起初那女人刚进门的时候叫我丫头,爹还不依,可那女人依旧那么叫我,渐渐的他也不管了。后来,在他也不自觉的唤我丫头的时候,我知道,我终于遗失了名字。
曾经我以为爹是爱着我娘的。
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生的也美,本来应该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享一生荣华富贵。可是她偏偏看上了我爹,那个穷酸的书生。便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给了爹,过起了荆衣布裙的苦日子。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出于怜爱,爹对娘格外体贴。
娘常说,“荣华富贵有什么好!天底下多的是金银财宝买不到的东西!”
娘还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她说上一句的时候表情是看破一切的坦荡,说下一句的时候脸上却满是庆幸与满足,嘴角噙着的微笑像是春天原野里悄然绽放的花朵。
记忆里最深的印象便是爹握着我的手,一笔笔教我写字,毛笔吸足了墨汁,在粗糙的宣纸上舔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娘则坐在床边,一针针缝补衣裳,静默的望着我们父女俩微笑,那眼神,仿佛是在看着她的整个世界。
那是个并不特殊的午后,娘端着木盆对我说,“念巧啊!在家好好看家。别到处疯玩。娘去湾里洗件衣裳就回来。”
可她再也没有回来。
傍晚爹教书回来,领着我找到湾边,看到她静静的浮在水面上,长长的头发四散而开,几乎覆盖了整个池塘。
我不信水里面的那个人就是我娘,我娘总是将乌黑油亮的长发梳的妥妥帖帖,虽然簪发的只有一根木钗,绝不会这样披头散发。我娘总是穿的干干净净整齐利落,绝不会这样满身污泥水草。我娘总是笑着软软的对我说,我家念巧最聪明了,绝不会这样一声不吭不理人,叫她也不应。
这不是我娘,我娘说了,她去洗件衣服就回来。她让我好好看家,我看了啊,听话的没有疯跑出去玩,为什么她就不回来了?
娘下葬的时候爹几乎哭的厥过去,拼命地往前冲,两个男人都架不住,也不知那样瘦弱的身躯哪来的那么大的力量。我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在一边傻站着。爹哭喊的声音,众人劝慰的声音,铲土的声音,都仿佛远在天外。
之后的一年里,爹仿佛换了个人,本来极清儒的一个人,邋遢的不像样子,只知道喝酒。有时则呆呆的看着我,喃喃自语,“真像啊!眼睛真像啊!”
再后来,媒人就上了门。来一拨爹就撵出去一拨。但爹好歹是乡里唯一的秀才,又年轻。即使如此,来提亲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有一天,我在屋里临帖,听到外屋有个女人的声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家一脉单传,你总不能连个儿子都没有,让你们家断了根吧!再说,念巧还小,需要人照顾。屋里没个女人怎么成?”
迟迟听不到爹的声音,我心里一沉。
几个月后,一顶大红的花轿便将另一个女人抬进了我家。那尖锐的唢呐声刺伤了我的耳朵,花轿上一排排彩色的穗子晃花了我的眼睛。
我跑到娘的坟前哭的昏天暗地,流尽了一年多不曾流过的眼泪。我知道,在这一刻,我娘才是真正的死了。
娘,娘,这就是你说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吗?
我昏昏沉沉的回到家里,宴席还没有结束。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片喜气,爹穿着大红色的喜袍正在挨桌敬酒,没人注意到我的消失,正如没人注意到我此刻的出现。我定定的看着这闹剧似的一切,爹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两颊已染上醉红,正举着酒杯跟人应酬。而屋里,已有一个女人坐在床边,等他回去掀起盖头。
不久,那个女人就怀了孕。十个月后,生下了一个男孩。嘹亮的婴啼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坐在锅台前烧水。灶里的木头烧的劈啪作响,红红的火光映在我脸上。我看着燃烧的火苗,心里已是一片木然。
爹高兴得不得了,给那男孩起名承志,承袭祖志。那女人也是扬眉吐气,使唤起我来比以前更加趾高气昂。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男孩两岁了依旧只会躺着流口水傻笑,别说说话走路了,连翻身都不会。爹和那女人都急得不得了,抱着孩子四处求医。钱花进去了,病却没半点进展。
我冷冷地看着爹把母亲留下来的那几件首饰卖了个精光。那是娘的嫁妆,她嫁过来后已经卖掉了不少首饰补贴家用,剩下的那几件是她怎么也不舍得的。|Qī+shū+ωǎng|我曾经亲眼看她不止一次,对着昏黄的铜镜,将那首饰一件件的戴上,再一件件的取下来。叹息一声,依旧插上那根木钗。
哪个女子没有美丽的梦。可怜娘的一片苦心,如今恐怕他根本连那本来是谁的首饰都不记得了。
为了给那孩子治病,家里几乎卖光了一切。终于,我也被那女人以2两银子的价格卖掉了。我不知道爹是不是知道这事,有没有同意,或是默许了。那几天我一直没有见到他。
离家的那天,我拎着包袱,头也不回的上了牛车。被家人抛弃,还要面对未知的可怕的命运,车上另几个女孩一路上都没有停止啼哭。我却感到喜悦,从今以后,我就又可以做回娘口里那个最聪明的念巧。
也许是料定了我们这一群没见识过世面的小女孩没什么胆子逃跑,一路上看守的并不很严。几天后终于被我逮到了个机会逃了出来。我也辨不清方向,只知道往相反的方向跑。一路走一边行乞,居然到了京城。
我身上没有任何钱,甚至连身体面的衣服都没有,看到有府里招丫鬟或者酒楼里招小工的就是试试,无一例外的被撵了出来。可我不能一直做乞丐!
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个乞丐陪我演这出卖身葬父的戏,条件是卖身的钱分他一半。我静静地跪在那里,等着我未知的命运。果然,我费心编的凄惨身世惹来了很多围观的人,人们面露同情,却迟迟没有人买我。
“让开让开!”有人挤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是几个锦衣华服的旗人。为首的女子身着浅粉色的百子刻丝旗袍,头戴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生的两条弯弯的柳叶眉,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莲脸生波,桃腮带靥;旁边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一个柔美婉约,一个俏丽动人。
为首的粉衣女子看了我写的身世,眼圈一红便掏出银锭子要递过来。我刚要接,一只手横空出现,将银子拦了下来。我顺着那只仿佛白玉雕琢出来的手向上看去,确是一个身着白色汉装的女子。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庄子》中读过的一段话,“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路,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她就像那庄子笔下那居住在传说中的姑射山的神人。
在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在微笑着打量着我,那笑容仿若黑夜中悄然开放的洁白的花朵。
“难不成你还要让这孩子自己去葬了她父亲不成?要做好事就干脆做到底,不如我们帮她葬了父亲,再带她一起回府吧!”她转头对那粉衣女子说,语气熟稔。
见那粉衣女子同意,她便吩咐侍卫:“你们两个,抬上她父亲,咱们去义庄。”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将地上的乞丐连人带席子抬了起来。
我这才反映过来,心里一惊,看向她。她提步跟了过去,却在转身前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从头凉到脚,那明明是洞悉一切的眼神。
很久以后,我问她为什么当初会看出那人是我找人假扮的。
她笑了笑:“第一,你的表情虽然装的很哀痛,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悲意,让我起了疑心;第二,仔细看过去,那席子微微起伏,说明那人还有呼吸。”她顿了顿,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蝴蝶般的阴影,“第三,当时,我并没有闻到死亡的味道。”
死亡的味道……
我想起那天的池塘边上我娘湿漉漉的冰冷的身体。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娘,下辈子不要再那么傻了。
胤禟归来
将那女孩带回府,吩咐丫鬟带下去梳洗一番。再带上来时,虽说脸色有点黄,看过去也俨然一个体面的小丫头。显然她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有些局促的揪着衣裳下摆。
“好了,别揪了衣服了,不用怕。”珂玥房里的大丫鬟观棋将她扯到怀里,细细打量。“这孩子真可怜见的。”说着擦了擦眼角。自从听了念巧的身世,她就没停过掉泪。
意琴有了先前被骗的经历,本来对她颇不待见,这下也抛开了成见。
“哼!天底下没有一个好男人!”意琴从刚才起就忿忿不平,眉梢眼底尽是怒意。在屋里滴溜溜转了两圈,走到桌前端了杯茶一口气咕嘟了个干净。犹不解气,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磕。
“啪”地一声,把一边低着头一直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的咏诗惊了一跳。抬头正好看见珂玥和知画进来,忙起身迎了过去。
珂玥刚才去换衣服了,没听见是什么事,一进屋,见几个丫鬟有的哭,有的怒,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问道,“几个丫头吵架了?是不是意琴把观棋惹哭了?”
“福晋,”意琴一听急的直跺脚,“您怎么能一上来就诬赖好人?”
观棋忙笑道,“福晋,并不关意琴的事。是我听了这丫头的身世,一时心里难受。”
“哦?”
意琴赶紧把事情复述了一遍,活像个复读机。
珂玥听完也怒了,“哼!天底下还有这样做父亲的!那女人也实在可恶,别让我遇见还好,等我遇见了,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我心里却另有一番打算,“珂玥,让她先跟着观棋学几天规矩,过几天再让她到我跟前伺候,你看怎样?”观棋是珂玥的四个陪嫁大丫头中年纪最大,也最稳重的一个。
“行。那就叫念巧先在观棋跟前跟着学学规矩吧!”
观棋嗳的应了一声,又对我笑道,“姑娘,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