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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凌钰的沉默里,他道:“身体可好?”
“妾无事。”
“那一日为何要独身去城楼?”梁肆启的声音隐有薄怒。
凌钰惴惴,“妾想去看一看。”
“看阿允。”梁肆启轻笑,挑眉问。
164 陆玦有难
“当然不是。”凌钰赫然昂首,“妾当然不是去看允王。”
听闻她的话,梁肆启淡笑一声,“哦,难道还是去看寡人的。”
凝望他这份淡漠的笑,凌钰忽然在此刻将他看透,她望见他眸中一份受伤,望见他心底一闪而过的伤痛。她缓缓道:“妾去看天子,看看天子在做什么,是否安全,是否受伤。”
一瞬的沉默,梁肆启轻笑:“寡人好得很,珍妃无需惦记。”
“妾怎能不惦记,您是妾的天,是妾的夫。”说出这句话,凌钰小心捂住隆起的小腹,她此刻最想要保护的就是腹中这个小生命,她做什么都可以,她不能让这个小生命受到任何威胁。
“你即将是阿允的王妃。”梁肆启曼声道。
凌钰坚决地摇头:“妾只是天子的妃,不是允王的妃。若天子执意将妾赐给允王,那么就等妾生下孩子之后赐妾一个了断吧。”
梁肆启不再说话,沉寂的双目凝视她好久,起身到她身前来。
凌钰的心猛跳,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方才只是说与他听,并非真的想要寻死。她怎么会,怎么可能这么傻连命不要连孩子都抛弃!
就在凌钰心跳加速的时刻,梁肆启竟俯身将她搂住,他拥她入怀,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因为她比他矮了太多,又怀了身孕,所以他的样子极尽呵护,是凌钰从未见过的温柔。
凌钰震惊,瞪大了眼。在他这怀抱中她的心甚至跳得更厉害。
“天子……”
“你怕寡人失去江山么。”
“……妾怕孩子没有好的未来。”她只能这样保守地回。
“那么寡人将你赐给阿允你就不用担心了。”
“天子!”凌钰强迫自己不要动怒。却还是忍不住指责出口,“天子难道真的愿意将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天子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东西一定要去争取,要留在自己手中?天子对江山尚且可以如此,为什么对妾就不可以!难道妾在天子心中一丝地位也无。哪怕妾腹中孕育了一个子嗣?”
梁肆启望她不语,好久后返身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他就这样离开,背影透出寂寥。
凌钰立在原地,她不能够再嫁的,她若再嫁那么还有什么名声。如何对得起陆玦,又如何抚养她的孩子!她只希望陆玦能快些攻下这江山,她再难忍受这样的日子了!
只是此刻她好像有些看清梁肆启的真实样子,他其实会心软,他其实能分辨出人的真善。她从前因为惧怕死亡而俯首于他之下,她从前也用真心待过他,不欲让他再做残忍残暴的事情。往往越是儿童时候不顺的人越敏感,梁肆启清楚地知晓谁对他好,谁惧怕他的权力虚心臣服。他为了唯一的弟弟考虑,所以甘愿放弃自己。
凌钰怔怔望住外面大雪过后的第一个太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梁肆启回来了,那么爹爹也应该回来了。这么多日没有见过父亲,凌钰急忙前去派茜兰请来爹爹。只是茜兰回来时是独自一人,身边并没有同来的父亲。
“圆肚大人守在金銮殿上伺候天子,他们在议政,奴不好打扰。”
凌钰愣住:“天子在议政。都有谁?”
“允王与百官都在。”
起身,脚步情不自禁往门外踏去,凌钰心中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不知晓金銮殿中在商议的是什么,但是此刻梁肆启召集百官除了针对三军外再无其他。
凌钰脚步急急踏去,她到达时却见梁肇启从殿中走出,他瞧见她有些惊讶,“珍妃……”他们三人间此刻已经尴尬。
凌钰道:“我想见见天子。”
“哥哥出宫了。”
心中一紧,凌钰急问:“此刻出宫,出宫去做什么?”
“政事。我也无从得知。”
“你知道的。”凌钰紧紧望住他,“你告诉我。”
“你很担心哥哥?”梁肇启静静望她。
凌钰蹙眉:“难道允王不担心自己的哥哥?”
梁肇启哑然,“我们在商议政事,哥哥出宫去部署了。”
听闻部署两个字,凌钰的眼皮都开始跳个不停。“引三军入城中么?”
梁肇启讶然:“你很聪明。”
此刻除了引军入瓮这个法子,胡军哪还有抗衡的力量,只是,“只是天子怎有把握就一定能制服得了三军?这一入城若是失败就等同于自取灭亡了呀!”
“这一次是决胜的把握。”梁肇启胸有成竹。
凌钰喉咙发紧:“怎么讲?”
微有迟疑,但在凌钰等候的目光下梁肇启不忍拒绝,“你不知晓王都有暗道,朱雀街上有暗道,那是先祖为防诸侯叛变修建的,那一条街上很多楼中有机关,派兵守在那里,开启机关,任何人都插翅难逃。”
脸色霎时惨白,凌钰脚步险些不稳:“你确定任何人都插翅难逃,陆公不是久经沙场,深有谋略,那样的人也难逃么?”她几乎要失控起来,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颤抖。
梁肇启疑惑地看她,“你脸色不好,受寒了?”
“……腹中有些小跳动,兴许是孩子在闹腾。”凌钰急问,“真的是如此么,天子也不会有事么,不会再有事,胡国也不会再有事?”
梁肇启点头:“那些机关只有一代君王知晓,哥哥带兵前去,已经做好了埋伏,不会有事的。”
整颗心彻底凉下,凌钰险些站不稳,扶住身前白玉石栏。
“你……我送你回去。”梁肇启伸手来将她扶住。
凌钰抽出手,退离开,“天子都带了哪些人去。”她试探地道。“你帮我叫圆肚,我想带句话给天子。”
“圆肚也去了,若你放心,可以与我讲。我带给哥哥。”
凌钰几乎眩晕,又是担忧又是惊喜,她最后的期望都托付在爹爹身上了,“不用了,你可以带我出宫,让我出去亲自与天子说么?”
“不可。”梁肇启摇头。“哥哥已下令不准任何人出宫,王宫外戒备森严,就算你想趁我没有留意出去那也不可。”
凌钰失望,“那我就在宫中等天子的消息吧。”转身离开,失神的凌钰走得缓慢。
“阿钰——”梁肇启将她叫住。
凌钰一怔,回头:“答应我去?”
他微愣,眸中闪过失望,“不能去,你这么想去?”
凌钰没有回答。
他轻声问:“是否你已厌恶我,恨我。不再如从前那样。”
“你怎么会这样想。”隔着几尺之距,凌钰望见梁肇启一身的颓然失落,“我没有这样想过,我没有这样想你。”她转身回了宫殿。
决心一试,她不能让陆玦受难,她要想办法去告诉他!
策马行去宫门。城门领决不开门,“珍妃不要为难属下了,上一次若非珍妃福大没有受伤,属下是无论如何都会被处罚的。”
“放我出去,我保你无罪。”
“您没有瞧见城门增多了士兵,城楼添多了侍卫么。天子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宫,包括允王……”
连梁肇启都不能够出去!
凌钰放弃出宫的想法,她回到宫中坐立不安,决心去看看胡姬。只是才走到镜湖她就暗怪自己糊涂了,胡姬被梁肆启派兵守住。她接近不了。准备折回,脚步又再停下,既然走到了这里索性一试好了。
她转身去往镜湖,到达时并没有见到有士兵守护在这里。凌钰心中奇怪,难道因为兵力不足梁肆启将这些侍卫调走了么?她迫切想要见到胡姬。急急走入镜湖,下了木桥,这一段路从未如此刻这样漫长。因为这座王宫中她不知道要找谁来说话,越在恐惧惊慌之时越没用安全感。
庭院很静,像已经没有人居住一样。凌钰快步走入殿中,不小心碰倒了花台,砰然惊响惹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小扶桑还在,那么胡姬也还在的!
“夫人——”凌钰急声一唤。
殿中只有小扶桑的哭声,凌钰往里面庭院走,才见小小的庙堂中胡姬与青禾的身影。她们跪在殿中对着佛像祈求,口中喃喃念着经文。凌钰上前道:“夫人——”
胡姬这才闻声睁眼,瞧见她来此竟激动得连手中的佛珠掉落地面都不知,“阿钰!”她紧紧握住凌钰的手。
凌钰诧异道:“夫人在念经,在为谁祈福?小扶桑一直在哭,夫人怎么不去抱?”
“啊!”胡姬一声惊呼,这才听闻小扶桑的哭声,“我竟入迷至此!”她忙回屋子将小扶桑安顿好,哄得他不哭了才转身来寻凌钰。
“夫人在为谁祈福,将军么。”凌钰问起。
多日不见胡姬,她眉宇间笼上一层淡淡的忧愁,担忧道:“我在为天子祈福呀,他去决战,我当然希望他能胜利。”
凌钰的心一凉,想到梁肆启对胡姬所做的那些事情,若胡姬知晓后还会如此对待梁肆启么。
“夫人知道天子要去决战?”
“是的,天子来过这里。”
梁肆启走之前来过这里?哦,是了,他也来央华殿中看过她!
“天子也告诉了我,他说朱雀街是一条布满机关的街道,会让三军无招架之力,有决胜的把握。”凌钰暗暗打量胡姬的神色,渴望能从她这里知晓更多事情。她一心只想陆玦不要真的出事,不然她会不知晓之后的路该要如何。
胡姬道:“你知晓了,天子也告诉你了,看来他还是惦念你的。”胡姬绽开清浅的笑来。
“朱雀街真的有那样的机关么,三军难道真的连机关都躲不过?”
165 王宫沦陷
胡姬好笑地望住凌钰,“人当然躲不过机关算计,因为人是有情的,而这些机关算计都是无情的。况且先祖当年布下这些机关就是为了防止诸侯叛变,不然历经好几代,两百年,为何胡一直不迁王都?”
凌钰呆呆不能思考,她喃喃好久道:“那陆公等队伍岂不是败定了……”
“天子此次有决胜的把握,将这里的守兵都撤走了,我想此次诸侯必定会败,他们不会知晓这道机关的。”胡姬满是欣喜,“阿钰,等天子稳定了军心,不那么谨慎,我们就可以说服他拿到玺令了。”
凌钰苦笑,多想说等梁肆启成功她就不会再要玺令,要来她有什么用。
原本是因为心烦担忧而找不到人说话,此刻她更加说不下去,匆匆说了几句话离开,凌钰呆不下去了。回到央华殿她派人去打探战场消息,但是此刻还没有一丝消息传来。
渐渐入夜,终于传来了一丝消息,两大将领力不能敌,让三军攻破了城门,胡军领兵从朱雀街逃窜,三军穷追不色。
心渐渐凉了,凌钰的心渐渐变得凉了,她一个人在央华殿坐不住,起身去找了梁肇启。他也正听闻这个消息,满脸都是喜悦。即将来临的胜利就在人眼前,他在殿中来回踱步,准备出宫去亲眼见证这一场仗的胜利。
凌钰急忙道:“让我也去。”
梁肇启停下脚步来,“算了,我是太过激动。哥哥吩咐我不能出宫。”
“难道你不担心天子的安危么,我们出宫去吧!”凌钰急声脱口,劝道。
梁肇启摇头:“方才我只是太过激动,我不能出宫的。这王宫中的大小事情都需要我来管。你与他人的安危都系在我一个人肩上,我怎能出宫。”
凌钰却一直想要出宫,她坐不住,起身来回踱步,外面虽然不再下雪,气候却异常寒冷。梁肇启见她如此神色。缓声问道:“珍妃很挂念的哥哥的安危呢。”
凌钰没有回,她决定再出宫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