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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婢垂身来问:“魏女,要沐浴洗漱么?”
“你是何人?”
“奴是殿中女婢,奴唤辛乔。”
辛乔长着老态沉着的容貌,在凌钰身前俯身,恭敬有礼。凌钰道:“备水,沐浴吧。”
只是凌钰还是不习惯被人伺候,辛乔与几个婢女在侧,她极不自然。今后都是这样的生活了,习惯吧!一番熟悉作罢,颠簸了多日,凌钰不再想其他,累得沉沉睡去。
翌日,陆?意想不到地来到澄华殿,凌钰确实诧异极了。怔怔凝去,他身后跟随而来一个低眉垂首的中年妇人。
“君上……额,义兄?”凌钰诧异。
陆?朝妇人道:“给魏女量身。”
望着妇人拿出的软尺,凌钰愣住,“义兄?”她明白了,在军营时,她身穿死人的衣服,他曾说今后再为她做新衣。他一直记着这她都快要忘记的承诺……
妇人已朝凌钰行了礼,细细量来,认真记下。
凌钰只呆呆望住陆?,而他只不过淡淡扫过她一眼,便坐在了上座。妇人收了软尺,低低喃:“腰……一尺八。”
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担心传来,“太瘦了。”
她是瘦,腰肢不盈一握,但是身段确是玲珑有致。魏国南方的女子本就是如她一般的单薄纤瘦,其实在魏国,她不算瘦的。
“魏国女子皆是如此,我没有太瘦的。”凌钰不觉脱口。
陆?却道:“今后多补身体。”
妇人已收了尺子,禀道:“君上,奴已记下,先退了。”
陆?略一颔首,妇人应声退下,凌钰望了一眼陆?,轻言:“做新衣么,裙摆不要太长……我不习惯。”她喜欢刚及脚裸的裙摆,简单利落,行动也便。
陆?点头,却道:“这里是胡,应遵循胡的风俗。等新衣裁出,孤便向卞耶宣布你王侯义妹的身份。”
凌钰凝去一眼,又垂头,半晌,她缓步上前,“义兄,可否不要宣布出去。王宫之人知晓便可,可以吗?”她不愿,如果被烙上这个身份,她就再也不可喜欢他了。
再也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喜欢。
031 难言心事
陆?朝她凝视,黑色的双眸闪过一抹深色,“为何不可,王侯之妹,理应为天子,为百姓所知。”
凌钰蓦然抬起头,清澈而盈满痛楚的双眸朝他投去,“阿钰只是一介贫困农女,是魏国之女,怕因此惹天子之疑。”
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陆?知晓,他聪明得可以清清楚楚看透她的心思,他沉声道:“天子不会计较孤收义妹之事,入住后庭深院,孤自然要冠你一个清白的身份。”
凌钰几近哀求,“不要,子陆,我是魏国的女儿。”她是魏国的女儿,也是爱慕他的女子。只因他有他的抱负,所以她不可以去喜欢他。而他多么绝情,可以轻而易举地拒绝她。一旦向卞耶公布了她的身份,那么她这个义妹就不可以喜欢兄长。
陆?深望她一眼,起身,缓步走下。他健稳的步伐停在凌钰身侧,凝望她眸中痛苦的哀色,缓缓俯首在她耳侧道:“阿钰,你能拥有的——只有活着的机会。今后孤为你指婚良婿,为你铺垫锦绣前程。”他望住她,他们隔得这样近,彼此肌肤都快贴到一起,那扑在她毛孔的呼吸是热的,可是语气却是冰冷的,“今日起,孤是你的兄长,今后起,孤也是你的兄长。”
心尖泛起颤抖,凌钰缓缓抬眸凝去,这四目相对,他已拒绝得分明。凌钰闭上眼,艰难地吐出字句,“我知君上是我的兄长,可是,今后我是什么样的前程,都由我自己做主。”她的声音干涩,音节都有些颤抖,“我救过君上,君上也应答应阿钰这样简单的请求。”
陆?静望她好久,“孤答应你。”
凌钰避开他的目光,浑身透出疲累,“多谢义兄。”
他黑衫的袂影飞出眼角,消失在大殿,凌钰僵立好一会儿,才挪动早已发麻的双腿,缓缓坐到椅上。就这样了吧,他决绝得多么冰冷,从此后就这样了吧!以义妹的身份生活在他身侧,锦绣荣华不缺,唯一不要对他动情。
卞耶的王宫很大,凌钰坐在房中只会让自己陷入无事可做的寂寥里,遂与辛乔出来一逛。她并没有深入到内院行走,而是在这附近的亭台楼阁缓步。辛乔一路与凌钰说了内院之事,如云初九之前所言,陆?有两位侧妻,数十侍妾。他身边是不缺女人的,而且梁天子还会不时赐来许多女人。
王宫中的景致自然比魏国村庄好看,但凌钰此刻无心观赏,遂折回身,预备回澄华殿。
碎石小道铺砌优美,长裙一路迤逦,眼前花影错落移开,现出一个华美女子。凌钰前行的脚步顿下,身后辛乔忙上前低声道:“那是君上的侧妻,瑞夫人。”
楼夫人冷淡,瑞夫人瞧上去端庄华美。凌钰沉眸,吸了口气,缓步往前。
隔着些距离,瑞夫人已停下脚步,打量起走去的凌钰。凌钰稳步上前,停下,很是恭敬,“魏女见过瑞夫人。”
“你是君上的恩人?”并不是说的义妹,而是恩人。这温和的声线让人觉得舒服,凌钰紧绷的心弦略松,点头,“是的。”
“阿钰?”瑞夫人轻轻一笑,温言道,“谢谢你救过君上,你不必这般客气,我们今后都是一家人。”
她没有一丝架子,凌钰正眼望去,这面容白皙,含笑温婉的女子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丽。凌钰淡然一笑,“是,夫人。”
“说了不必这般客气。”瑞夫人拉起凌钰的手,好看的柳眉微微皱起,“这么瘦,让人心疼的孩子。”
孩子,她可不是孩子,她经历过丧亲之痛,经受过同龄人没有受过的痛苦之事,经受过她们这些深闺美妇未曾体味过的凄风苦雨。她不是孩子,已懂如何隐藏自己的心事,如何寄人篱下以求一个乱世里的安稳。
凌钰抬起头来,望住瑞夫人,笑问:“君上还为对外宣称收我为义妹之事,瑞夫人原来早已知晓了。”
“君上昨夜来我殿中时已与我提过,因而我已是知晓。”瑞夫人拉起凌钰的手,往前走去,“你是要回去么,那我送你。本想去看看你的,但又怕你还未休息妥,因而未去打搅。阿钰,你都还习惯么?”
她如一个熟悉的故友一般,拉起凌钰的手温言谈了许多的话。她也似一个长姐,一个兄嫂,对待凌钰亲切有加。但凌钰却丝毫没有任何亲近的感觉,陆?昨日才回卞耶,却率先去了瑞夫人的宫殿,可见他待瑞夫人很是重视。她是陆?的侧妻呢,而自己只是寄人篱下的义妹。心中酸涩,面上却是一番笑谈。
凌钰抬眸望这美丽婉约的妇人,“阿钰很好,瑞夫人温柔美丽,阿钰真喜欢你。”宁可虚伪言好,亦不要孤军奋战。
瑞夫人一双好看的眼眸流光一闪,浮起笑来,“是么。”
两人一路笑谈,已至澄华殿中。瑞夫人再略逗留片刻,便已回了后·宫。不久,已有不少礼物接连送来。瑞夫人送了礼来,楼夫人也派人送了礼,后·宫数十妾的礼物也接连送来,均示对君上之妹的欢迎。
酉时,陆?身侧宫人来诏,已要用膳了。
凌钰不解,问辛乔:“我不可在自己的宫殿用膳么?”
“魏女是君上的妹妹,自然应与君上,与两位夫人同宴。”
哦,家庭的规矩了。凌钰起身,去赴这一场晚宴。
兴津殿内,宫人鱼贯而入,有序而出。凌钰才到檐下,已能闻到菜肴飘香。迈步入殿,陆?正端坐上首,依旧沉稳威仪,面目俊俦。大殿的光线被挡住,他抬眸淡淡一望,又移开目光。
凌钰感受那扫来的目光只在自己身上逗留不过一瞬,心中微凉,她已学会了最简单的参拜之礼,弯腰,抬起阔阔云袖放入腰间福身,“让义兄与夫人们久等,阿钰来迟了。”
“进来坐吧。”陆?道。
凌钰走上前,入了座,瑞夫人温温润润的声音响来,“并没有晚,你瞧这菜多丰盛,君上是特意为你做的。”
凌钰目光扫过满桌的玉盘珍羞,瞟了一眼陆?,心中却没有一丝感动。他只不过是履行一个被救之人对恩人应有的义务而已,再起身,凌钰再拜,“阿钰多谢义兄。”
陆?抬眸扫来一眼,“家人之间,不需这些虚妄之礼。”
不需要么,若真的不需要,那为何又要以“义妹”这样虚妄的身份隔出他们之间的距离?
032 新衣心意
楼夫人似是瞧出其中微妙,掩唇轻笑:“魏女好客气呢,昨日后院遇见,也是客气得很。”
凌钰略一抬眸,她昨日与楼夫人只不过见了匆匆一面而已,何须这般言语。
落座,已有宫人张罗开席,碗筷摆弄妥当,才敛眉退下身。须臾,听陆?道:“阿钰,孤欲请人教授你宫中礼节。”
凌钰微顿,颔首:“阿钰应学会卞耶的礼节,多谢义兄安排。”
“孤还欲让人教你诗书琴赋。”
王侯之妹,怎可不懂名媛之礼。凌钰应道:“多谢义兄。”只是,他不知道她其实会诗书琴赋,他眼中,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家女。
瑞夫人温言:“君上想得妥当,阿钰为何垂首不言,可是受了感动?”
凌钰还未答话,楼夫人已道:“自然会受感动,魏女从前乃是农女,时至今日能得王侯青睐,已是万世修来之福。”她掩唇轻轻笑,银铃般的笑声却让凌钰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她有嘲讽之意,是不是?凌钰平静道:“能得义兄重视,阿钰感动。还是楼夫人清楚阿钰呢,楼夫人曾为舞姬,今时今日能得义兄宠爱,这样的福气阿钰不敢比。”
辛乔言,楼夫人是梁天子赐给陆?的女人,陆?不可反驳天子之意,故将其立为侧妻。楼夫人不欲让她好过,她又何必受这样的冷嘲。
只是此言一出,在座皆是脸色一变。陆?眸光闪过一抹深意,凝望凌钰一瞬,淡声道:“用饭吧。”
楼夫人脸色一红,恼怒朝凌钰瞪去一眼,埋首饭间。瑞夫人微愣之下,也未多言。
一场家宴在这安静得诡异的气氛里度过,凌钰起身告辞,回了屋去。
此刻开始,她算是与楼夫人结下梁子。难道果真如云初九所言,女子之间便要如此明枪暗箭地袭击与提防?凌钰略感疲惫,回了殿便先睡去。
陆?嘱咐定做的服饰很快裁好,辛乔端着托盘进殿,将那华服展开来,双眸尽是惊艳,“君上好用心,这衣服上的玳瑁竟如星辰般闪亮呀!”
凌钰凝眸望去,这大殿恍若升起一轮皎月,散出炫目的光华。接过辛乔手上的华服,她小心抚过。冰冷如水的触感,丝滑的绸缎是如月的颜色。一袭曲裾,绮纹锦缎,曳地裙摆镶嵌闪亮碎片,折射出点点流光,如天空璀璨繁星。
这样一件衣裙,这样一件衣裙,他竟然会做出这样一件衣裙送给她!
凌钰有些愣,沉默了好久,唇角渐渐绽出一笑。陆?终究是有心的,他知晓她喜欢夜空的星辰,所以会做这样复杂的一件衣裙。
有个小宫婢在旁道:“君上道,只先做好了这一件,其余的还在赶制,让魏女勿急。”
“我不急。”唇角依旧带着那一抹浅淡笑意,然而凌钰却是知晓,他只会做这一件华美的衣裙,其余的肯定不会这样的出色。
辛乔甚至比凌钰都还要着急,“魏女,换上试试吧!”
屏风后,解带宽衣,换上那一袭华美衣裙,凌钰轻提裙摆,款步迈出。扬起阔阔广袖,裙裾如水面涟漪,泛出炫目星光。量身定做的衣裳,服帖地契合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像是天女下凡……”辛乔已是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