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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她贫穷,却不愿接受别人的施舍。
“这不是施舍,只是谢意。”然而子陆却看懂了她的心思。
凌钰还是摇头,只是院中忽然又响起娘亲连连的气喘与咳嗽,凌钰慌忙探头往院中望,双眸都是担忧。
子陆将那块白玉双印放在灶上,已经离开。
回过身,凌钰死死盯住那双印望了好久,终究还是伸出手去。
她只是逞强,只是逞强。她明白子陆的好意,这不是施舍,只是他的谢意。
可是,她终究还是逞强。
又是三日过去,子陆的伤已经大好,只是因为两国交战,他暂且还不能回胡国去。
夜色降临,盛夏的夜空繁星满坠,将这宁静的边陲小镇铺洒出一层柔光。
凌钰关好了院中乱跑的鸡鸭,坐到院中井盖前,将这大石井盖当作桌案,倒出今日卖鸡所得的收入,数起来。
子陆正昂首远眺夜空星辰,不知何时又走到她身侧,听她口中喃喃轻语,问:“你不会累么?”
凌钰不知所以,疑惑地扭头望他,“什么?”
“你一个一个地数,不会累么?”
凌钰低头瞧井盖上的铜板,她今日卖了几只鸡和一箩筐鸡蛋,钱有些多,要数清楚是得费些时间。只是她巴不得自己有好多好多钱,如果真的能够有那么多钱,她数上一年半载都乐意呢!
“那我要怎么数?”凌钰哑然。
“你有小秤。”
小秤?
瞬间明白他话中之意,凌钰惊喜:“你好聪明!”
她忙撒腿去屋子里拿那把称药材的小秤,一个铜钱太轻,她就十个铜钱一起称,然后总量相除再算……天,子陆好聪明!
轻而易举数清了今日所得的收入,凌钰高兴得合不拢嘴,“子陆。”她收起小秤,脸上挂着欣喜的笑,“你果真是商贾出身,好厉害。”
子陆轻轻一笑,又转身去观天际星辰。
他难得这样微笑,虽只是轻轻抿了唇,却真的比她这一生里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好看。凌钰不禁又犯痴,好久才回神道:“我明日一早就去买条鱼来,我们虎丘村有种禾花鱼,做出鱼汤味道很鲜,又补身体。”她想做给娘亲和子陆吃,他们身体都不好,所以她想做这汤。
子陆说:“既然是虎丘村的,那你还要去买?”
“我不会捉鱼。”凌钰讪然。
“我会。”
凌钰瞪大眼望着子陆。倒不是他说他会,男子自然是比女人强干很多。只是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回眸又朝她抿唇轻笑。那个样子既俊朗,又散发着男子的成熟稳重。
这样一个男子真的容易让人轻而易举地喜欢上。
两人安静走去小溪旁,子陆持了木棍走去浅水区。他的目光睿厉,即使是夜色里,也能准准插住游摆的鱼。他每一个动作都矫健精准,出力狠而疾快。
凌钰好奇:“只有月光,你就能看清水里的鱼吗?”
“不。”他又稳稳扎住一条鱼,“耳朵。”
耳朵可以听,听鱼摆动尾巴,荡起的水花声。
凌钰呆住:子陆,子陆……太聪明。
只是两刻钟的时间,他们已经捉到一大桶鱼。子陆弃掉手上木棍,席地坐到了溪畔。
凌钰坐在他身边,昂首望夜空里的星辰。
他问:“你也喜欢夜观星象。”
听子陆如此问,凌钰摇头,“我倒不会星象之学,只是觉得星星好看。”
子陆不再说话,他白日怕村民瞧见,未敢出门。此刻夜晚难得出来,坐到溪畔,便是好久。
凌钰不知他心底在想什么,他只是安静望着夜空里的星辰,目光深沉,辽阔而遥远。
“你会看星象么?”实在安静,凌钰不自然地打破。
“略懂。”
“那那一颗最亮的星星是什么?”凌钰指着正空最闪亮的一颗星星问。
子陆好久没有回答她,溪水潺潺流过,木桶里的鱼儿也挣扎着甩出哗哗水声,安静极了,她觉得憋得难受。
或许子陆真的只是略懂,所以才不回答她的。
就在凌钰想要换开话题的时候,子陆缓缓说来:“那是紫微星,于北中央。”
他终于说话,沉重的气氛在这一刻终于有所舒缓,凌钰又问:“星星还有名字么,那紫微星又象征着什么?”
“王者之星。”
“王者之星?”凌钰疑惑,“虽我不知政事,可是天下七分,若仔细来算,不是应该有九个王么?若范围再算小一点,魏与胡,两个天子,怎么只有那一颗星星最亮?”
魏统领两国,在他们这个小国里还有两个诸侯,诸侯也是王呢。胡国有五个小国,除去梁天子,也还有五个诸侯。若星星可以算为王者,那岂不是应该有九颗这样闪亮的星星才对?
“不管多少诸侯小王,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王者。”
凌钰想了好久,才懂子陆话中的深意。可是她又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却还是疑惑,“那紫微星东下角的那一颗,是什么星星?”
“太微,次于王。”
凌钰想了好半天,盯着夜空里无数的星辰,喃喃说:“那你是说,紫微星是梁天子,太微是魏天子?”
子陆没有回答。
凌钰忽然抬手去指紫微星旁边的那颗并不耀眼的星辰,“可是我喜欢那一颗星星,好多个夜晚,云层密布,遮住了紫微与太微,那颗星星都一直闪亮着。”她有些激动与欢喜,手抬得更高,“你看到了吗,就是那一颗。虽然它不及旁边两颗王者之星耀眼夺目,可是我相信总有一日它的光芒会凌驾于紫微之上。”
子陆深望她所指的那颗微弱的星辰,“你如何能知它会凌驾于紫微之上……”他的声音安静而平淡,却有着她无法听懂的深意。
凌钰摇头,却是坚定地说:“我相信啊,我直觉里就是喜欢它。我亲眼见过好几次呢,云层移来,遮住了紫微,却始终遮不住它。”她忙转头问,“对了,它又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子陆开口,她又高兴地说:“就叫它宸星吧!我总相信它会成为夜空里最夺目的炫彩。”
“宸星……”子陆低吟,轻轻一笑。
凌钰扭头,“你相信吗?”
她静静看着他,一瞬不瞬看他。他对上她一双如月的明眸,抿笑点头。
凌钰绽出笑容,忽然觉得此刻两个人的距离近了一寸。
她坐直了身子,望着满天星辰,有些黯然,“子陆,外面好玩么?”
“外面的世界有你所喜欢的,也有你所讨厌的。”子陆微顿,缓缓道,“只是没有这里的淳朴安宁。”
“可是你还是会到外面去的。”凌钰侧首望他,笑得苦涩,“可惜我从来没有去过外面。”
她没有到外面的世界去看过,只依稀记得小时候,爹爹会常常感叹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有许许多多好玩的人与物。那时候爹爹的双眸比天空这所有的星辰都还要闪亮,说到外面的世界,爹爹就会一脸的向往。
子陆安静的声音响在她耳侧:“我们回去吧。”
起身,凌钰不再去想这些。提起装满了鱼的木桶,两个人上了岸,前处忽然传来王婶的大喊:“阿钰——”
那声音那样焦急,不停地响在夜幕宁静的村庄里。
凌钰猛地冲上前去,“我在,我在,王婶,我在……”
她心里知道,娘亲出事了,肯定是娘亲出事了!
一路跌跌撞撞,已经顾不得手上的木桶,哐当一声,木桶落地,那些鱼儿也拼死跳跃。
凌钰踩滑了脚,身子已经踉跄往后倒。
后背却覆上温暖,腰已被身后子陆揽住。
跌入他怀抱里,凌钰在此刻失了神。
他正用眼神安慰她不要惊慌,她朝他深深凝视,退离怀抱,疾步往前。
王婶穿过夜色奔至她身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不在家,你娘晕倒了!”王婶忽然望清身后的子陆,大惊,“阿钰,这个人是谁?你怎么与一个陌生男子单独在一起……”
凌钰大急,子陆是敌国的兵,逃到这里,若被村人发现,透露出去,岂不是难保安危!
005 他要辞行
惊慌之下,凌钰慌忙解释,“他迷了路,我帮他指路。”她忙推开王婶往前走,“我们回家,我娘有没有事,严不严重?”
王婶还欲再议子陆,却已被凌钰拉开,几番频频回首,却又不见子陆的身影。
凌钰走了好远,才敢回头,只是漆黑的夜色里,子陆已不知去了何处。
匆忙赶回家,院中透出光亮,奔进房,王安已先迎上来。
“阿钰,夜色已深,你怎么独自将你娘留在房中。”王安既是责怪又是担忧。
凌钰顾不得他,急忙进了房间,娘亲依旧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安睡,双唇与脸颊却越发地惨白。握紧娘亲的手,凌钰心痛得喘不过气。
没有办法可以救娘亲,没有办法可以救娘亲——她知道的,娘亲的病治不好。可是她宁愿倾尽所有让娘亲过得轻松一点。
王婶上前来,宽大的手掌带着温暖的力量,轻拍她双肩,“我与安子来看你娘,她与我们说了几句话,便不停地咳血,最后,竟然晕倒过去……”
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喘息不过来,也说不得话。凌钰握牢了娘亲的手,死死望着这依旧美丽的一张脸。
这个快要死了的女人是她的娘亲,是魏国富贵之家的千金小姐,十七年前,爹爹被请去给娘亲授课,因而牵引出一段难舍情缘。娘亲是爱爹爹的,可是因爱却也生了恨。娘亲总会教导她,不要嫁给贫穷之人,不要让自己付出了所有而得不到回报。
娘亲还有未了的心愿,希望她觅得良婿,希望有生之年,能得知爹爹是死是活。
可惜,这两个心愿她都实现不了。
握住娘亲的手,凌钰那样无助,那样痛苦。可是越到悲痛深处,她竟然越没有了眼泪。眼泪有什么用?可以让娘亲变好,可以让爹爹回来么?
不可以,那么流泪又有什么意思。
身后王安也上前来,“阿钰……”他像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来唤她,然后他说,“你们母女守着这样一个院子孤苦无依,若你愿意,若你愿意……”他顿了一顿,再言,“我也真心喜欢你,我娘也喜欢你。若你愿意,我们成亲,我娶你,你搬来我家,我照顾你与你娘亲。”
凌钰愕然。
纵使知道王安于她有意,却也不料他会在此刻突然表白。
她惊慌,握着娘亲的手,不知该要如何回答。
王婶也道:“阿钰。”王婶喟叹,“你们母女确是孤苦,我儿是一片真心。若你同意,我与你王伯也不会反对。”
不会反对,言下之意便是也不会喜欢。
是呢,就算他们同是农家,就算他们同样贫困。可是因为她是孤儿,因为她只有一亩地,有一个生了病快要死了的娘亲,所以村里镇上都不会有哪个身骨健全的人会愿意娶她。王家地多,虽也是农家,却不缺衣食。况且王安在村里人品不错,也算长相清俊,所以是村里各家姑娘都看中的良婿。
只是凌钰却不这般想。
不管王婶喜不喜欢她,不管她身世多么悲苦。她只愿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选择自己所希望的归宿。王安再好,却始终不是属于她的那份幸福。
凌钰放开娘亲的手,起身,“王婶,王大哥,我娘身体不好,我现在不想谈及婚姻之事。我知你们的好意,可是此刻我娘更需要我,离不开我。”
王安期待的眼神变黯,而王婶则微有如释重负的神情。只是他们到底都是真心,王安只能黯然道:“我知你心意,若你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王婶到底也是心疼她,“孝顺的孩子,苦了你。”
夜已深,他们不再逗留,回了自己家院。